这是金玲寄来的信,叶蓝兴高采烈地拆开信件,读着读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晕开了字迹。
“阿飞,我们得快些回菊下楼!”叶蓝来不及擦干自己的眼泪,急急忙忙拉着阿飞就往外走。
阿飞并不多问,只是护着叶蓝不让她因为着急而摔倒。
两人本来就打算动身离开,只是换了目的地,行李都是收拾好的,简单告别后,叶蓝和阿飞就快马加鞭地往回赶。
一路疾驰,到夜色逐渐加深,实在是不宜赶路后,阿飞终究是拉着叶蓝就近暂歇,待天亮再启程。
一路只是跟着叶蓝奔回四川的阿飞,此时终于能安抚乱成一团的叶蓝。
“是菊下楼出了什么事吗?”阿飞用手帕沾了水,轻轻擦着叶蓝沾着尘土与泪痕的脸。
“金玲姐姐说,我师父她病倒了。”叶蓝有些心焦,语气又带上了哽咽,但还是慢慢地跟阿飞讲着。
“金玲姐姐说,我们一出发没两天,师父对邵安说他已经可以出师了,准备慢慢将菊下楼的事情教给他。”
“谁知道他却趁着师父交接事宜,带着楼里的几个大师傅一起走了!”
“他走的时候还推了师父,说什么在这里已经学不到什么,忍师父很久了。”
“而且邵安刚要走,楼里就失窃了,菊下楼是国营餐馆,每隔两年就会有一笔银子批下来供楼里使用。那些不仅仅是师傅和帮厨们的粮饷,也是购买各类食材调料的资金。可刚批下的银子连带这几年赚到的钱,全被邵安拿走了。”
“师父和金玲姐姐私下找到他,他不仅不还,还说这是他这些年给师父做牛做马的辛苦费。明明师父对我们都是一样的好,他却这样说师父。”
叶蓝说到这里眼泪又止不住了,阿飞只好将人抱在怀里,用帕子合上她的眼睛,以防叶蓝真哭伤眼睛。
“邵安就是你在信里说的那个,老是看不起你和金玲,又觉得师父偏心你的师弟吧。”
“用流动的水照影,影子就会扭曲。以偏见见人,人人皆是鬼魅。”阿飞轻轻拍着叶蓝的背,“他的心不正,所以感受不到阿贝师父的温柔。”阿飞表情越发冷酷,甚至有些憎恶。
阿贝师傅是阿飞的救命恩人,是那个让他重新发现料理的美好与乐趣的人,他憎恶接受这样的温柔却将之弃如敝履甚至要踩到泥里的邵安。
“金玲姐在信里还说了什么吗?”阿飞慢慢安抚好抽噎的叶蓝后,关心地问到。
“她说师父为了撑住大师傅和帮厨们都离开的菊下楼,自己一个人勉强自己,这一年没日没夜地工作,研究新菜品,前段时间晚上营业结束后,直接晕倒了。”
“金玲一开始本来打算直接报官,可阿贝师父却说是自己没教好邵安,让他变成这样,不愿意让他彻底断送了厨师生涯。”
“师父还抱着有一天能让邵安改邪归正的想法。”
“而且金玲姐姐打算偷偷报官却被邵安倒打一耙,他去官府说自己和大师傅们的粮饷都被师父给贪污了,菊下楼又被彻查了几天。”
叶蓝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师父因为这件事备受打击,虽然因为官府对师父的信任和证据不足,菊下楼并未受到苛责,这一案也只是以菊下楼被盗暂告一段落。”
“但是也是因为证据不足,邵安也并未受到惩罚,反而是从那天开始,师父的身体就逐渐消瘦了。”
“师父还不让金玲姐姐跟我们说这些事,但是这次师父病得太重了,金玲姐姐也顾不得师父的嘱咐了,她希望让我们回去帮帮师父。”
阿飞的手还附在叶蓝的眼上,叶蓝将手轻轻放上后,慢慢握住,“阿飞,谢谢你陪着我。”
“蓝蓝,”阿飞终究是没忍住,在叶蓝墨色的发上轻轻落下一吻,“我相信你,一如你相信我。”
叶蓝相信阿飞会不问自己为什么中断这场修行,毅然要回四川,相信阿飞会跟自己一起回菊下楼去帮师父他们。
就像阿飞相信叶蓝不会毫无理由地中止两人的学习,相信叶蓝会跟自己说明一切一样。
夜色越深,烛火点亮一室,暖黄的灯光笼罩在相拥的二人身旁,紧紧相贴的影子近乎融成一个,寒冷的夜也因此暖融起来。
从四川出发到广西,叶蓝和阿飞走走停停了将近快一年,如今回去却只用了小半个月。
归心似箭,不外如是。
回到菊下楼的时候,菊下楼还在正常营业,看到厨房里那个比一年前削瘦大半的师父,叶蓝又没忍住落了眼泪。
但她并没有打扰正在专心料理的师父,本来略显丰腴的师父,被誉为四川省仙女厨师的师父,如今瘦脱了相,曾经的衣服松垮垮地挂在那张单薄的身躯上,唯有那双眼眸,依旧透出火一般的热情。
夜晚很快降临,菊下楼打烊,那个燃烧着自己撑起整个菊下楼的阿贝师父,就像熄灭的灶火一般。
燃烧的时候热烈而温暖,熄灭的时候宛如灰烬一般,轻飘飘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
“师父!”叶蓝和阿飞走进后厨,搀扶住了虚弱的阿贝师傅。
“哎,我不是让金玲不要告诉你们了嘛。”阿贝师傅一如既往地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早知道会暴露,我就亲自跟你们说了,金玲肯定添油加醋了吧,让你们担心了。”
“师父看看,我的小叶子怎么瘦了这么多,阿飞你也瘦了不少,师父给你做点好吃的,好好补补身体。”阿贝师傅笑着摸了摸弟子和自己喜爱的孩子的头。
“师父,你才是,你瘦了好多...呜,我都知道了,金玲姐姐根本没有添油加醋,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叶蓝摸到了阿贝师傅的手臂,那只颠得动铁锅,举重若轻的有力手臂,如今却干瘦如柴,让人根本想象不到她是怎样坚持下来的。
“哎,不说了不说了,”阿贝师傅拍了拍自己的爱徒,“既然回来了,马上要过年了,菊下楼也快要休息了,阿飞就留下来过年,小叶子呢,你也刚好回你爸妈家过了年,然后再来师父这里吃一桌年饭吧。”
“我不要,师父,我以前年年都是跟爸爸妈妈一起吃年夜饭的,今年我要跟你吃。”叶蓝怎么舍得在这个时候离开阿贝师傅呢,就算是她最放心的阿飞在这里留着也不行。
“要不今年给我爸爸妈妈写信,让他们来菊下楼过年吧!”叶蓝故意逗阿贝师傅说,“我邀请他们好多年了,每年最后都是我回去吃,他们还没来过一次呢。”
“淘气鬼,你爸爸妈妈年夜饭多忙你不知道啊。”阿贝师傅坐在床边,慢慢说。
“我就是知道嘛,每年我回去都被使唤得团团转,都分不清大门开在哪个方向了。”叶蓝笑着说。
只要是手头有些盈余的家里,过年总是会在家附近的餐馆酒楼定下一些不会在家做的功夫菜,给家里加那么一道或者几道菜。
虽然餐馆们都会在小年夜这天晚上开始放假一直放到正月十五,每年小年夜和正月十五餐馆酒楼的忙碌程度,可以说是一年里的顶峰了。
接过阿飞端来的药,阿贝师傅一口饮完后,又含了口叶蓝递来的蜜饯。
“小叶子,你和阿飞都辛苦了。”阿贝师傅笑着说,“虽然我更希望你们能去外面多看多学,能去参加后年的广州特级厨师评选。”
“但是你们回来,我也很高兴。”
“师父,我和阿飞在外面也学了很多,而且回来帮你也是锻炼,只要你养好身体,我和阿飞如果赶得上后年的特级厨师评选,我们也一定会去试试的。”
“阿贝师傅,我和蓝蓝还有许多的尝试,想要让您指导,这段时间请您相信我们,也当做对我们的一次考试,如果我们不能在菊下楼独当一面,那去参加广州特技厨师评选也只是去当垫脚石。”
阿贝师傅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同意了。
“小叶子,邵安总说我偏心你,”阿贝师傅制止了叶蓝想要反驳的话语,“这近一年我好好反思了一下,或许邵安说的是对的。”
“邵安的天赋很高,学习也很尽心。”阿贝师傅轻轻抚摸着叶蓝的发顶,“可是我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我的小叶子不仅能很快的学会我的手艺,还总是有些稀奇古怪但是也让我觉得新颖的想法。”
“有的时候可能做出的成品并不如人意,但是至少小叶子敢想敢做,失败了也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下一次还会勇敢地去尝试。”
说到这里阿贝师傅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就像小叶子每次犯错了之后,都会说我错了,其实后面接的是下次还敢吧。”
叶蓝被阿贝师傅说得有些脸红,但是想了想自己的表现,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指。
“所以或许我真的是在不知不觉偏爱了我的小叶子,让邵安越发不安了吧。”阿贝师傅说到这里,低下了头。
“不是的师父,或许这话由我这个被你‘偏爱’的弟子来说,有些偏颇。”叶蓝握住阿贝师傅的双手,“但是,不管是练习技艺也好,教授菜肴也好,甚至点评手艺也好,师父你从来没有说过我和邵安谁比谁好谁比谁差。”
“你说的从来都是,我和邵安各有特点,我们都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
“如果这也算偏心的话,那我想天底下所有人都是偏心的了。”叶蓝终究没忍住,投入了阿贝师傅的怀抱。
这个怀抱一如既往,温暖地包围着她,仿佛太阳。
阿贝师傅不再说话,下巴轻轻搁在叶蓝头顶,叶蓝感觉到暖暖的雨水滴落在发间,她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更努力地抱住阿贝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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