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花以为过了太久不见，她会忘记上一次见到雷克斯是什么时候。
但被他抱住时她还是记起来了，上一次见面是在四年前，妈妈的葬礼上。他低垂着头，过长的刘海快要遮住眼睛，看不清表情。她主动去牵他的右手，他的手也好凉，沾着湿润的水汽。
雷克斯说不要怕，握紧她的手，直到两人从掌心到手腕相似的血管走向快要重合，青色的如同植物细长的脉络纠缠到一块，脉搏跳动。
害怕什么呢？她看着他漆黑的瞳仁，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直到他用指腹擦过她的眼下，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哭了。
初冬的雨很冷，罪木隼和雷龙没说太多话，他们的联系归根结底只有黑白照片上的那个女人而已。雷龙厌恶妹妹和他幼稚的爱情，最后还落得个不算好的结局。
“我早就告诉过你”这种话说出来没有意义，听过的人如今听不到，能听到的人也不会再听。
他知道以两人糟糕的关系，罪木隼把琉花带走后两家人或许再也见不了面。要走时他听到琉花小声喊他“舅舅”，还是有点心软，拍了拍儿子的背让他去跟她道别。
雷克斯伸手抱住她，低声说还会再见的，尾音散在空气中快要被雨吞没。
可原来再见要隔那么久，她心里难免生出些委屈和怨怼，抓住他后背的手用力往下抓，磨着牙甚至想咬他一口，最好他能和她一样痛苦，偏偏眼泪还在一颗颗掉，顺着他的颈窝往下洇。
雷克斯捧起她的脸，轻声哄她，“没事了，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真的吗？不许骗我。”眼泪将睫毛黏成一簇一簇的，她的视野被泪水模糊，声音带着含糊不清的哭腔。
“嗯，我不骗你。”他再度把她抱进怀里，手顺着她的后颈往下摸给她顺毛，闭上眼能闻到她发间山茶花的清香，“我们是彼此仅剩的亲人了，琉花。”
妈妈去世，爸爸生死不明，她和舅舅的关系又不算亲近，如今他确实是这世上她唯一能依赖的亲人了。
她缩着肩膀依偎在他怀里，像要把自己的身体缩小，直到在连记忆都模糊的时间长河里再从幼儿长起，花园里的玫瑰开过四季，困在琴房里期盼和他见面的每一天，思念跨越生长的皮肉和骨头，慢慢被塑造成如今的模样。
“你想回东京，我们就一起回去。”他声音温柔，牵扯着她的思绪和心跳，“想去哪里都可以，你以后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琉花扬起脸看他，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嘘ついたら针千本饮ます。”
“嗯，说谎的人吞千根针。”雷克斯伸出右手小指和她的勾在一起，轻轻晃了晃。
他对她动作向来温和，打起来时也没还手，琉花却怀着某种偏执想要他清晰记住某种苦痛。她紧紧勾住他的右手不让他放开，握住他的另一只手，低头越过他小指曲起的指节，在指根处咬下一个残缺的圆。
牙齿隔着薄薄的皮肉与指骨碰撞，被咬到的地方产生了灼烧似的痛感。流血了吗？雷克斯不知道，他蹙着眉由她动作，感到痛楚的同时却感到了同频的快乐，他们体内本就流着相似的血液，生来就是无法被切割的关系。
如若她吞咽下他的血液，从此两人更亲密一点。
琉花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依然没有松口。她盯着雷克斯，舌尖缓缓舔过他的皮肉，身上展现出的攻击性像是某种野兽，眼神看上去还是天真的，似乎只是单纯地想在哥哥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琉花，琉花。
他无声地喊她的名字，俯身亲吻她的额头，原本和她拉勾的右手展开，手腕扭转和她十指相扣，脉络再度贴到一起。
不要怕。
琉花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闭上了眼。
没过一会儿，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她从雷克斯怀里起身，掏出手机一看是王亚瑟打来的。猜测内容可能和田欣有关，她接通了电话。
“琉花，班导一直没回家，我们怀疑她出事了，可能是绑架。我让我爸的手下去找人了，你那边有人手可以用吗？”
“啊，好的，没问题。”他打来电话她才想起来她本来也要跟高木联系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哥哥，“我让高木看看，有消息的话他直接联系你。”
“好。”王亚瑟顿了顿，“你现在在家吗？”
“嗯……”见雷克斯摇头，她随口把话题含糊了过去，“我准备睡觉了。”
王亚瑟没起疑，以为她累了，让她早点休息便挂了电话。雷克斯看着她笑，“琉花，和哥哥做个约定吧。”
“什么？”
“我以前也是终极一班的学生，只是这个暑假家里出了点事，我离开台北现在才回来，后天去学校重新报道。”他握住她的手，慢慢地说，“你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我们的关系，在学校装作互相不认识的样子，好吗？”
琉花有些疑惑，不过她对他天生依赖，他暂且不说理由也没关系，她信他。
“好。”
雷克斯摸了摸她的脑袋，嘴角弯起，“我去学校可能会干坏事喔。”
她眨眨眼，“要我当共犯吗？”
“不用。”他脸上带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有些账我得自己算。”
他不要她帮忙，那琉花也不强求。她今晚情绪透支后确实有些累了，雷克斯顺势邀请她在这边睡，空房间很多。她点了点头应下，雷克斯去给她找换洗的衣服，她坐在床上给高木打电话。
“大小姐！”那边传来有些急切的声音，“你没事吧？”
“没事……”她不太好意思地揉揉眼睛，“你们回去吧，我没事，今晚在这边过夜。”
“哈？”高木显然没料到事情是这样的发展，“睡在那边吗？那人是真的假的啊？大家长他不会真的……”
“嗯，算真的吧，但不是私生子什么的。情况有点复杂，你暂时不用跟其他人提，管好自己的嘴，我明天再去找你。”她堵住他的嘴，不许他再发问，“还有，我们班导失踪了，你问问有没有人看到，势力范围内你也让他们出去找找，有消息直接找王亚瑟，再帮我明天请个假。”
“……好。”高木是有学校内所有老师的照片和资料的，快速记下她的吩咐后马上应下，挂断电话跟其他人打了个手势，示意走人，和手下发动汽车回去。
街道对面的小巷，金宝三战战兢兢地探头，警惕地张望。
刚刚他和小辣斧头路过这边，看见两拨人站在黑猫酒店门口对峙，一看就不好惹，随时都会火拼的样子。其中一个梳背头的长发男人在抽烟，瞥了他们一眼差点把他们吓尿。现在那个男人接了个电话，终于带着穿黑西装的那拨人离开，他们才敢出来。
还有那么一瞬间，他躲在巷子里依然察觉到附近有人飙了战力指数——即使只有半分钟不到，但他第一次见识到战力破万的压迫感，愣在原地连腿都动不了。
那个从没人见过的KO.2……要出山了？他咽下一口口水，心有余悸。
哥妹就这样纠缠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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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偏执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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