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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 9

8.

“我出门了。”

“前辈今晚也回来吃饭吗?!”

“嗯,今天还是带蓝风铃吗?”

“嗯嗯,麻烦前辈了!路上小心~”

……

“前辈前辈!!我网上卖花束赚到零花钱了!这个周末请务必让我请你吃饭!”

“好,……最近我有假期,我记得你之前说想看海边的日出。”

“诶?可以吗?!那,那周末吃完饭我们去海边度假?”

“嗯,我来安排。”

……

“娜娜明前辈!我初试过了!”

“恭喜你,春日。”

“接下来可以稍微休息一段时间,对了!冬日的花火大会好像要开了!”

“知道了,我会提前买好票的。”

“耶!”

……

“温泉旅行温泉旅行!”

“我已经请好假了,这一次要尝试开车吗?”

“诶?可以吗?但是我刚刚拿到驾照,如果不小心……”

“没关系。”

……

之后的每一天,似乎都与过往的每一日没有任何的区别。

只是有一天上班的路上,七海建人忽然发现路边的樱花树盛开了枝头的第一朵花。

它颤巍巍地挂在光秃的枝头,随着柔软的春风轻轻摇荡,鸟雀振翅飞向蔚蓝的穹宇,属于冬末春初厚重的云层悄悄地弥散,宛如薄纱一般漂浮在宽阔的天地间。

叮当电车的声音,混杂听不明晰的人声,拥挤匆忙的人潮……

甚至是那些模糊的看不见的人脸,还有沉沉黑白的一切,好像都飘飘悠悠地晕染上温柔明媚的颜色。

新的春天又来了吗,他忽然意识到。

七海建人茫然地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仰头看着春意萌发的枝丫,却不知道,此刻他的表情有多么的柔软。

那是一个与往来年岁无异的春日。

但那双看着春日的眼睛,却不再一样了。

要意识到喜欢你这件事情,对七海建人来说并不难。

那些微小的心意只是无声地沉淀在海底,等待着海浪退潮的那一天,柔软地铺满整个心岸。

“这周的项目好像又要赶工了!”

同事端着咖啡杯,睡眼惺忪地凑过来,看着七海建人桌面上的日历。

“啊,七海君,这个周末你又不能加班啦?”

金发西装男人淡淡一瞥,语气冷淡:“嗯,因为约好了要……”

“我想起来了,要送女朋友去考试是吧!你这家伙从半个月前就请好假了,哎~真的是恋爱的酸臭味啊!”

“并不是女朋友……只是后辈。”

“才不信呢~”

同事数着七海建人身上风格鲜明的领带、领带夹、袖夹、手表、爱心便当,还有这一年写得满满当当的日历日程。

无数次的【探店晚餐】、【电影日程】、【公园野餐】,还有【花火大会】、【温泉旅行】、【生日晚餐】、【海边日出】……

“还有!”

同事装模作样地叹气,指责着“负心汉”。

“明明之前七海君为了赚钱那么拼命,现在谈了恋爱之后连装装样子陪大家团建和加班都彻底不干了,看来爱情的魔力果然非常惊人啊。”

“真羡慕啊,有了努力赚钱之后能够一起享受美好生活的人,不像我……”

“不过说起来七海君你知道吗,前段时间的项目组长捞不到你的功劳,背地里还和科长说你的坏话来着,结果被训了一顿哈哈哈……”

……

后面同事再说什么七海建人却没有再听进去,只是征楞地看着已经被翻过厚厚一叠的日历。

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一年的光阴竟然已经这样过去了。

那些昏暗没有边际,机械麻木连轴转的生活好像遥远得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麻木、疲惫、无价值感全部被晚餐桌上的融融热气、电影院中的垂头低语、山野公园之间草长鹭飞的澄澈穹野、夕阳日落海平线上漫过脚面的细沙浪花、温泉山庄中的温暖宁静……一一代替。

而无一例外的,这些回忆中,在他的身边永远有一个笑颜明媚的身影。

你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他生活里习以为常的一部分。

七海建人将日历翻到还没有与你再会之前,看着那空白冰冷的一页页,在心里默默补上最后一句。

——也是不可以被割舍的一部分。

但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他这一件事,对你来说却并不容易。

越临近终考的那几天,你的心情指数一天比一天低。

起初,你只是以为这或许是传说中的“考试综合征”,毕竟备考了整整一年,人生却要在这一场考试中被决定,紧张,担忧和害怕是理所当然的。

加油呀,春日樱,要拿到一个好成绩才行。

可这之后呢。

努力为低迷的自己加油打气之后,你却忽然愣在了原地。

因为你忽然意识到,令你更加害怕抗拒的,好像是所谓【拿到好成绩通过考试】之后的未来。

为什么会害怕呢?

大概是因为,你曾经和七海建人约定过,一旦考上大学就要尽早从他家中搬走。

所以是不舍得吗?

不舍得柔软宽敞的大床,安静整洁的小家,能够眺望半个城市的阳台,能够窝进暖洋洋午后阳光里的沙发,还是舍不得那养了整整一年,如今已经长满屋檐的蓝风铃?

不,都不是……

只是,舍不得他而已。

你翻来覆去地想了一整夜,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喜欢上了他这一个事实。

但是……

他呢?

他会喜欢你吗?对于他来说,你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是高中时冒失的后辈?是命运悲惨的学妹?还是笨拙需要被照顾的室友?亦或是关系还不错的友人?

你抱腿蜷缩在床上,绞尽脑汁地回想着这一年来与他的相处,试图寻找到零星半点他可能会与你两情相悦的证据。

他会在忙碌之后,习惯地为你带回一束花;

他会在你困倦的夜晚,默默地帮你整理好章目的重点;

他会记住你喜欢的口味和菜式,在你的惊讶中为你挽起袖子下厨;

他会在你喝醉后背着不肯撒手的你走过深夜的长街,将你温柔地放回被窝;

他会在你生理期肚子痛的时候,着急忙慌地跑出门给你买回止痛药和卫生巾;

他会……

……

你从来没有仔细地去记住过,但此刻却恍然意识到,你的心动并不是突如其来。

它就像装满糖罐的折纸星星,点点滴滴地被这些无声温暖的片段编织,直到填满。

是否、或许、对于他来说,你也是有些特别的存在呢?

绯红染上眼尾,心跳如同蝴蝶振翅,喜悦和爱意在身体里翻腾。

“但是……”

你喃喃,又一点一点地泄下气来。

如果不是呢?

如果你也不过是他无声温柔下,顺手照顾的人之一呢?

那么依赖着他,受着他照顾的你,却自顾自地喜欢上他,又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呢?

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直到你将考场上的问卷填满所有笃定的答案,却仍然无法被解答。

终试结束后的晚餐,格外的沉默。

七海建人和你不约而同地避过了关于你考得好不好的问题。

但你们的考虑却截然相反。

这一次的考试,比初试的时候还要顺利,你几乎笃定自己一定能够考上理想的院校。

但也笃定,你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在为离开做倒计时。

那不如就不说吧,能瞒一日是一日,否则,万一前辈要你提前搬离怎么办?

当然,你知道外表冷淡实则温柔的前辈是不会做出赶人这样的事情,但如果一切都被捅破,你也就没有理由继续留下。

而看着你垂头丧气,眼睛都不敢抬的七海建人也沉默着。

看起来,考得并不理想呢。

心里做着这样的猜测,金发男人眉眼微垂,冷淡的眸光落在热气腾腾的饭菜上,忧虑着如何为你减轻压力的同时,却也不由得轻轻松了一口气。

“……!”

在意识到自己竟然因为你考得并不理想而松了口气的时候,诧异惊愕的神色在深邃斯文的眉眼上一扫而过。

七海建人抬手揉了揉眉心,严谨冷肃的表情掠过几分懊恼。

这么想也太卑鄙了……这孩子或许现在正在因为考得不好而烦心,我却因为她能继续留下而偷偷高兴……

但,事情总该要解决。

即使这一年的春日你会继续留下,可明年呢?后年呢?

他真的可以这样自欺欺人地一直把你留在身边吗?以什么身份,什么名义呢?连过去和未来都在迷茫的自己,连孤独和疲惫都需要由你的陪伴治愈的自己,又真的能抚平你曾经受过苦难而潜藏伤痛的内心吗?

或许,你值得更加平凡明媚的生活……还有人。

这么想着,男人握着汤勺的手却一顿,不自觉地捏紧了勺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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