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欧阳学姐的第一次见面，夏油杰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面对浑身血渍，披头散发，手提滴血长剑，还以相当健康的精神状态高歌的女鬼都能平心静气。
更别说这个女鬼像大逃杀的boss一样，把他召唤出来的咒灵玩闹似的全部砍死。
她走到夏油杰面前，咒灵恶心的臭味裹挟着杀气扑面而来，他却被震慑得不敢动作。
“哎呀，是学弟啊。”她轻快地说，“学校也真是的，才入学多久啊，就把你派出来了。”
夏油杰：？
“初次见面，我叫欧阳兰。”她单手用簪子把头发挽了起来，露出一张美艳的脸。一米七五的身高和五厘米的高跟鞋，再加上迫人的气势，看起来竟比夏油杰还高一点。
还好，夜蛾老师有跟他们介绍过三位学姐，夏油杰不至于听到名字还不认识。
“学……学姐好。”
“嗯呢。”欧阳兰指着远处的树林，“里头还有咒灵，我们一起过去吧。”
“好。”夏油杰来不及哀悼自己的咒灵，就被欧阳兰带着奔赴下一个战场。
“这里属于未开发地带，本来不应该有咒灵的，但是先前有几个笨蛋驴友作死，跑到这里来野营，又恰好碰上了难得一遇的暴雨天气，撑不到救援就全死这了，导致这边的咒灵比市区里面的正常咒灵还要强一点。”
欧阳兰走在他前面，咒灵们未干的血顺着裙摆流到地上，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拖尾。
像女王登基一样。
夏油杰不合时宜地想到。
“真搞不懂这个任务为什么要交给你，明明有一不小心就可能成为特级咒灵的存在。”欧阳兰抱怨道，“给我打个电话让我提前来支援也好啊，要是刚入学的小学弟还没见面就挂了，我会很伤心的。”
夏油杰插不上嘴，只能干巴巴地说：“谢谢学姐关心。”
“应该的应该的，高专的学生本来就少，每一个学弟学妹都值得珍惜。”欧阳兰说，“你的术式是什么呢？等会儿开打了我好配合你。”
“是咒灵操术。”夏油杰老老实实回答。
欧阳兰反应过来：“我刚刚砍的几个不会是你的咒灵吧？”
“嗯……”
“咳咳，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欧阳兰认真道歉，“没记错的话刚刚是杀了六个二级的，回头学姐赔你六个一级的，运气好的话特级也可以。”
“没关系，是我没有认出学姐来，没能及时收回咒灵。”
“哈哈哈哈哈你又没见过我，认出来有点困难吧。”欧阳兰想拍拍他的肩膀，考虑到手上都是血就算了。
因为是逃不出山林死在这里的怨念，咒灵的能力带有【迷宫】的属性，两人转了几圈，还是回到原点。
欧阳兰道：“在花国这种情况叫做鬼打墙，你猜猜可以用什么东西破解。”
夏油杰想了想：“盐？”
“童子尿。”欧阳哈哈大笑，“开玩笑开玩笑，没有要让你上的意思。或者你想试试的话，我可以转过身去。”
意识到自己被逗弄的夏油杰有些无奈：“不，并没有那种想法。”
“那我们就暴力破除吧。有纸巾吗？”
夏油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快用完的递给欧阳兰，欧阳兰仔细擦去剑柄上的污渍，再把剑递给夏油杰。
“看你模样体力应该不错，就由你来吧。”
“砍哪里？”
“随便砍。”
夏油杰第一刀先砍树，刀锋锐利，一人合包那么粗的树说倒就倒。
第二刀对准岩石，说裂开就裂开。
夏油杰察觉出不对劲，太轻松了。
“继续。”欧阳兰道，“把你的友情啊羁绊啊愤怒啊什么的，全使出来。”
“学姐，没有那玩意。”
“啊？你没朋友吗？”
“……”
“那也没关系，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虽然不能陪你上厕所，但是可以一起出任务。”
“……谢谢学姐。”
夏油杰挥汗如雨，把周围破坏得一片狼藉，咒灵终于承受不住，从地里钻出来，朝着夏油杰咬去。
可惜凶神恶煞的模样不过三秒，就被欧阳兰踹开。
“快上来，这只咒灵有一级，刚好给你补充一下咒灵库存。”欧阳兰跨坐在咒灵身上，咒力化成的缰绳牢牢系在咒灵的脖子上。
夏油杰不敢怠慢，翻身上咒灵，坐在欧阳兰身后，被她身上的味道熏得差点摔下去。
欧阳兰没关注到这些，她抓着缰绳，和咒灵搏斗。
“来，学姐教你坐地日行三万里！”
咒灵拼死挣扎，翻滚着身子想要把身上的人摔下去。
“抱紧我！”欧阳兰拉紧缰绳，夹稳双腿，夏油杰抱住她，两人犹如坐过山车一般在空中翻了个圈。
咒灵横冲直撞，毁了大片土地，最终精疲力尽，被夏油杰收成咒灵球。
这时候，夏油杰才发现，刚刚所谓的鬼打墙，其实是简陋的用石头和木棍围成的小迷宫，从正常视角看去，是走路都不会在意的小摆设，而所谓毁了大片土地，更是只有区区半步的范围。
“这只咒灵的能力应该有改变物体大小和模糊感知，它挺倒霉的，我的术式天克它。”
“学姐的术式是什么？”
“是共感，没什么攻击性，是很一般的辅助术式。”
夏油杰不由得把目光移向她手上的长剑，是把相当好用的咒具。
有些人，说着自己是辅助，其实打得输出比谁都猛，主打一个为了更好保护队友所以把敌人全杀了。
欧阳兰看了眼手机，惊讶道：“哎呀都这个点了，回高专都下半夜了。你的辅助监督呢，有没有给你定酒店？”
夏油杰初出茅庐，压根不知道辅助监督还能帮忙做这些事：“没，没有。”
“那你跟他打个电话，今晚去我家睡，所幸明天是周末，不上课也无所谓。”
敌不过热情霸道的学姐，夏油杰自暴自弃般躺在她家客厅的沙发上，幽幽叹了口气。
学姐家的东西准备得过于充分，不仅有一次牙刷一次性洗脸巾这些基础用品，连男士的一次性内裤都有，更别说她还特地买了两套宽大舒适的睡衣，一看就知道是留给他和同期五条悟的。
他本来想拒绝，但是夏天剧烈运动后出的汗总让他感觉自己身上有股谜之酸臭味，再加上欧阳兰说她这里给每一个人都准备了临时用品，叫他放宽心。
总之夏油杰舒舒服服地在欧阳家洗了个全套。校服被欧阳兰丢到洗衣机里一起清洗，贴身衣物也有黑色的塑料袋打包带走。
真的很难想象前几个小时他才第一次见学姐。
但是欧阳兰的家里一点都不大，两室一厅一卫一厨房，是她用自己攒的钱全款拿下的。夏油杰晚上就睡在客房里。
莫名的，夏油杰有一种等他将来成为特级咒术师挣大钱了就给学姐买大房子的冲动。
欧阳兰还有自己的小电驴，第二天吃过夏油杰准备的早饭后，载着他悠哉游哉地回到了高专。
“欧阳~你终于回来！”庵歌姬就扑过来抱住了她，“五条悟欺负我！你要帮我报仇呀！”
欧阳兰顺手安抚她：“怎么啦？”
“都是歌姬太弱了。”相当欠揍的声音响起，“杰你昨晚去哪了，找你一晚上都没看到人。”
“我去欧阳学姐家休息了一晚上。”夏油杰说，“悟你也是，对学姐们要尊敬啊。”
“才不要。”五条悟轻蔑地耸耸肩，“我对弱者没什么兴趣。”
“欧阳！你看他你看他！！”
欧阳兰安抚了暴跳如雷的同期，看向这位白发蓝眼颜值超高的新学弟。
好像有些许眼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你也好弱，我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你。”五条悟做了个大拇指朝下的动作。
欧阳兰并没有因为五条悟的挑衅气恼，她大方承认道：“你说的没错，所以以后记得保护我哦。”
“才——不要，弱小的咒术师死掉也无所谓吧。”五条悟摊手，“毕竟咒术界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呢。”
目睹了欧阳兰战斗过程的夏油杰不予评价，歌姬义愤填膺：“你不尊敬我就算了！怎么可以连欧阳都欺负！你个！你个！人渣！”
“我就欺负我就欺负，你又打不过我~”
欧阳兰没忍住笑了出来，好脾气地扯了扯歌姬：“没关系啦，学弟实力强，骄傲一点也是应该的。”
“哼，不过是仗着天生的六眼，要是我们的术式再强一点，看我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欧阳兰劝慰道：“辅助术式也有辅助术式的优点呀，要是能把自己增幅到他那个强度，那我们还怕什么呢？”
“你说的也对。不管他了，我们去加练吧！”
“好呀好呀。”欧阳兰走之前还不忘跟学弟们挥手告别，“拜拜~”
“真是奇怪的人。”等她们走远，五条悟收起了毒舌，“我还以为能打一架。”
夏油杰提醒道：“学姐很强，你别看轻她。”
“诶，你跟她交过手吗？”
“那倒没有。”夏油杰把昨晚的情况跟五条悟说了一遍，“学姐她的体术很强。”
“听起来还不赖，她们刚刚说要加练来着，切磋也是加练，正好热热身。”五条悟往操场上走，夏油杰跟着他，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热闹。
操场上欧阳兰和歌姬正在活动身子，五条悟嚣张地走过来，指着欧阳兰：“你，跟我打一架。”
欧阳兰想都没想：“不要。”
“要叫学姐啊！你个人渣！”歌姬怒道。
五条悟不理歌姬，走到欧阳面前，弯腰和她对视：“为什么不要？听杰说你很强，我倒要看看强在哪里。”
“没有理由的战斗很无聊，我不喜欢打为了赢而赢的架。”欧阳兰说。
“那我们就打个赌，如果你赢了我就老老实实喊你学姐，如果你输了，你就要喊我五条大人！”
“换一个吧，如果我赢了，你就要老老实实叫歌姬学姐。”
“没问题！”五条悟摆出战斗的姿态，欧阳兰也把感动中的歌姬推远。
“开始吧。”
五条悟率先攻击，一发蓝色的苍轰到欧阳兰身上，但是被类似于结界的东西挡住了。
“你也有无下限？”五条悟有些蒙圈，但很快就兴奋起来。
“不算无下限吧。”谈话间她随手又接下一发苍，“只是通过共感把苍的咒力消除了而已。”
见术式不管用，五条悟挥起拳头，打算以体力制服。
那一拳，砸在欧阳兰营造出来的结界上，没掀起半点水花。
欧阳兰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歌姬，你中午打算吃什么？”
“饭团吧，我宿舍里有材料，等会儿直接做。”
“唔，那要不煮火锅吃吧，今天大家都在，你打电话问问冥冥。”
“她今天有任务，中午回不来。”
简短的对话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就这么放着我不管，可是要吃大亏的！”
五条悟近距离操纵苍，手上蓝色的咒力球愈发强大，隐隐有要爆破整个学校的气势。
“真好看。”欧阳兰夸道。
当苍打到她的一瞬间，就像水滴没入了大海，无波无澜。
“术式，共感。”
她并指为剑，朝五条悟刺去，五条悟自信自己有无下限，干脆站着不动。
直到手指毫无阻拦地穿过无下限，点在他额头。
“怎么说，算我赢吗？”
“……算。”五条悟愿赌服输，走到歌姬面前，“歌姬学姐。”
歌姬开心得嘴角都要翘上天了：“这还差不多，以后要乖乖听学姐的话哦~”
“哼，要不是看在欧阳学姐的面子上。”
五条悟堵在欧阳兰面前，“欧阳学姐，为什么你可以穿透无下限？”
“我的咒力比较特殊，可以溶解别人的咒力，不只是无下限，方才的苍也是。从六眼的视角来看，应该看得出来吧。”
“确实，我的咒力像被稀释了一样。”五条悟绕着她转了一圈，“你是给自己下了帐，再用咒力填满帐，就像注水的气球一样。”
“没错。”
“太神奇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帐能这么用。”
“学姐连咒灵也能溶解吗？”夏油杰好奇道。
“理论上可以，但是咒灵……味道实在恶心。”欧阳兰做出一副要吐的模样，“我很难解释到底是什么味道，如果可以我一辈子都不想我的咒力里面混入那玩意儿。”
夏油杰深有体会：“是不是像擦过呕吐物的抹布？”
“对对对，这个形容太对了。”欧阳兰激动万分，像看到了战友，“你也吃过咒灵吗？”
夏油杰不好意思道：“咒灵操术需要通过食用咒灵玉才能收付咒灵……”
欧阳兰、歌姬肃然起敬：“夏油学弟，你才是真正的英雄。”
五条悟沉痛地勾住夏油杰的肩膀，“够了，爷心疼你，以后不吃那破玩意儿，爷养你！”
“滚啊！”
歌姬终结了这段有味道的对话：“什么时候吃午饭？我下午有任务，有点赶时间。”
“我记得一年级有三个人，还有个学妹呢？”欧阳兰问，“你们联系一下学妹，说中午来我宿舍吃火锅。”
“没问题~”
一年里的第三人家入硝子在接到消息后火速赶到。
欧阳兰从两个学弟嘴里打听到她的喜好，特地去挖了自酿的果酒作为见面礼。
红白鸳鸯锅咕嘟咕嘟冒着泡，五条悟浅尝了一口辣锅就被辣得上蹿下跳。歌姬、硝子和杰口味比较淡，都选择清汤锅，最后只剩下欧阳兰斯哈斯哈狂吃辣锅。
“中式火锅跟寿喜锅好不一样。”五条悟评价道，“是咸鲜口。”
“很好吃。”硝子惬意地夹起肥牛，配着果酒吃下。
欧阳兰嘶唔嘶唔点头，夏油杰贴心地给她添满饮料。
“我和冥冥都受不了辣锅，但是每次欧阳都坚持要有，说是火锅不吃辣不正宗。”歌姬见辣锅里没什么菜，帮着下了一点牛肉丸。
“嘶唔嘶唔！”
“知道你爱我啦~”歌姬到底是没忍住，把欧阳兰的头发摸得乱七八糟。
欧阳兰真的像小猫一样咪呜了一声，贴着歌姬蹭蹭蹭。
硝子问：“两位学姐关系真好~”
欧阳兰以为硝子寂寞，于是也贴过去，雨露均沾。
硝子感受到学姐的热情，也学着歌姬摸摸她的头发。
五条悟浑水摸鱼挤过来：“我也要我也要！”
欧阳兰被辣得晕晕乎乎的，听到五条悟的话也没思考太多就靠了过去，还是夏油杰和歌姬眼疾手快。一人一只拦住了他们。
“不可以随便靠近异性啊！尤其是五条悟那个人渣！”歌姬教训道，欧阳兰只好连连点头，嘶唔嘶唔表示自己下次不会再犯。
“对学姐还是尊敬一点吧。”夏油杰苦口婆心，但是看五条悟不甘心的模样怕是下次还敢这么干。
酒足饭饱，大家帮着把残局收拾了，欧阳兰打开窗户散散味儿，看到停在枝头上的乌鸦，她招手，引它飞到身前。
共感能让她读取乌鸦带来的讯息，磅礴的咒力以乌鸦为媒介传到它的主人身上。
“怎么了？”五条悟走过来，“哪来的乌鸦？”
“是冥冥的术式，她找我帮点小忙。”
五条悟摘下墨镜，认真观察：“为什么？你的咒力灌注到乌鸦身体里之后就消失了。”
“冥冥的术式是黑鸟操术，我们可以以此为链接向对方传递咒力。”欧阳兰解释道，“或许是遇到棘手的任务吧，她咒力不够用了就会找我借。”
“还真是慷慨啊，一给就给那么多。”
“太多咒力闷在身体里也不好，不如用来支援大家。”欧阳兰揉了揉五条悟的头发，“去午休吧。”
五条悟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年长女性的亲近，在原地呆愣了好久，欧阳兰离开了都没察觉。
抬手摸了摸脑壳。差不多的位置差不多的力道，感觉起来却不一样。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出来。蹦到楼顶吹了很久凉风，把脸上的燥热都吹散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种情绪好像叫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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