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风间守曾经在审讯室对我坦白的内容。
他说,他要追随夏油教主。
他明明知道如今那具身体里的家伙并不是真正的夏油杰,而是羂索,可依然选择接受他的命令。
是真的不在乎皮囊之下是谁,还是暗自存了接近后将皮囊归还给真正主人的心思……我无法得知。
书本上说,君子论迹不论心。
不要管对方想了什么,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
诅咒和咒术师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可水跟火也有不同的形态,温柔的、破坏的……早在很久以前,我跟花御漏瑚同窗时,已经试验过。
我也见过温柔的火。
世界上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生物,看见的,或者不被看见的。
有人热爱草木,就有人向往山川。
有人跋山涉水只为欣赏,有人千方百计试图占有。
有的人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复现诅咒横行的盛世,也有人只为生存而选择四处投奔。
有崇拜宿傩大人而效仿他行事风格的人,也有为了利益而追随羂索大人的人。
而选择维护咒灵高专的我,只想要和平。
而要接收崇拜两面宿傩和追随羂索的群体同时存在,是否代表毫无原则呢?
漏瑚曾用一片赤诚之心,高谈他对诅咒未来的畅想,他不在乎死亡,只在乎属于诅咒的那一天能否到达。
我有点想念我的朋友们了。
“说起来,这次的案件也会被写成报告吗?”
我问五条悟。
“会啊。”他说。
“是你来写?还是伊地知他们。”
“我吧,毕竟超难写啊。”他叹了口气。
在五条的认知里,一旦事情被打上“超级困难”的标签,就必须由他出手。
可怕的是,咒术界的所有人几乎都这么认为。
我轻轻摩挲着咒具,被我的术式加固过后,我可以随时随地让它产生云雾,听一听声音。
通常情况下,如果想要把术式提炼成咒具,基本上用的是已经死亡的样本。
术式拥有者可以在存活的状态下,将自己的部分术式用于制作咒具吗?
而五条悟给我的答案是,存在。
悬而未决的问题悬太久会令人倦怠。
我一向的做法是先把它们暂时抛弃。
注意力很快分散到其他地方,我开始问些有的没的。
毕竟,近距离采访一个心情还不错、而且什么问题都愿意回答的五条悟很难得。
如果收集足够多的问题,可以把它们填充在咒灵高专的新闻版面上,能更新好久呢。
“报告名字想好了吗?就叫「电车咒灵案」?还是骷髅咒具什么的……”
五条摇摇头:“还没有结案呢,我可不想取这么弱的名字。”
“那不弱的名字比如?”
“隧道尸界·地下五层的言灵咒骨广播事件。”
“……”
已知,地下五层与地上十层的结界都由五条悟带领布置,而在地铁隧道内尸横遍野的,是被祓除的咒灵,而不是人类。
怎么看都更像是以咒灵视角凸显其恐怖的吧。
要说唯一能沾点边的,大概就是言灵咒骨这四个字。用咒言师骸骨制作的咒具,来引起大规模的骚乱。
“好名字,偷了我用。”
“哈,你果然是做小偷做习惯了。”
“都说了偷你本子的不是我啊,是……”我一激动,差点把朋友坨艮的名字供出来。
五条悟看着我紧急闭上的嘴巴,笑了笑,没有戳穿。
他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窗外的世界已经全然被包拢在夜幕之下。
夜晚,是咒灵出来活动的高峰时期。
“说起来,一提到电车,我会想到那个网上著名的电车难题。”他说。
我:“确实是很有名的心理议题呢。”
这类问题总是能引发网络上的高强度争议,是否拉动变换轨道的拉杆,选择红色胶囊还是蓝色胶囊……
问题的设置着会把大家放置在两难的境地里,逼迫大家思考,做出选择。
无论选择哪一个,都有足够多的理由。
而且选择的双方往往会因为这些理由吵得不可开交。
五条悟将脸转向我,似乎只是闲聊:“你会怎么选啊?”
“我觉得这种问题的设置没有意义,”我说,“在完全没有前提条件下,大多数人会觉得,牺牲一个人换五个人的死亡是值得的。可生命本身就不该用价值来衡量。如果被绑住的那个人是业内十分有威望的名人呢?如果,剩下五人是有过犯罪史的呢?”
“你说的预设条件也只是某种价值体系。”
“所以说啊……”
“那如果两边分别绑着的人,是咒术学校和咒灵学校的学生呢?”
五条悟忽然打断我。
“……”我沉默下来。
在此之前,我从未设想过这种可能性。
他笑笑:“说不定,我不会在这个事情上犹豫哎。”
如果是他,肯定巴不得诅咒消灭得更快些吧。
我觉得这没有可比性:“毕竟你们痛恨诅咒有千年的历史了啊。”
五条悟惊讶:“难道你们不是吗?”
我摇摇头。
“大部分咒灵的生死都很短暂,同类之间也不继承记忆。”
诅咒庞大的基数里,大部分还都只是二级以下,连语言能力都欠缺的咒灵。
从诞生起便有智慧的仅占少数,连我至今都不知自己因何诞生。
如果不是咒灵高专,或许我也不会学习到那么多的知识,跟那些在隧道里见到人类就扑上去的诅咒没有任何区别。
想到这儿,我竟然有点悲伤。
倘若连情感都只能靠天赋去感受,那咒灵的一生也太无聊了。
“只能说,咒灵普遍的感受没你们那么深吧,大部分只是在遵从自己的内心活动,从哪种情绪中诞生,就会依赖于哪种。”
“所以大多数咒灵袭击人类都毫无理由咯。”五条悟总结道。
我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他又问:“那你的答案呢,想好了吗?”
“什么。”
“电车难题啊,还没回答我呢。”
又被五条悟绕晕了。
和他对话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否则太容易被带偏了。
我想了想,说:“如果是选哪边都会后悔的情况,我可能会交给命运,用它的随机性来选择。”
“好胆小的答案。”
五条悟撇撇嘴,似乎感到无趣。
拜托,难道还指望听我说什么救世主的发言吗,比如不惜拼尽全力也要让电车在轧到人之前停下。
那是热血番主角才会做的事情吧。
等等,我不就是吗?
我一怔,忙开口修改:“不对,如果是我,绝对有能力让电车在发生事故前停下来的。”
“答案不能再改了哦,我已经听到了,你说交给命运。”五条悟摆摆手,表示不听解释。
“谁规定不可以改的了,我没考虑好不行吗。”
“考试的时候,老师难道还会允许你把收上去的卷子拿回来涂改吗?”
“……哇,我讨厌老师。”
“是说你自己?”
“……停,我不想再被你带进逻辑怪圈里面了。”
我抬手制止他,并抓住五条悟停顿的机会,向他提问。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会怎么选?”
“不是说过了吗,肯定让电车狠狠碾过咒灵那边啊。犹豫一秒都是对咒术师的不尊重。”
“……”
我无语地扶额:“不是这个啦,想问最开始的题目,一个人类和五个人类,你会怎么选?”
“我吗,大概是……”
五条悟忽然顿住,低下了头。
一只干枯的手骨拉住了他的脚。
按理说,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不可能在五条悟身上做到。
我第一反应便是问他:“你关了无下限?”
五条悟没回答,他“啊”了一声,指间迸发的苍蓝光束瞬间把那枯手打成了碎片。
不远处,被五条随手丢在地上的包里——刚才他用来装七海建人报告的布袋内,还有半截骨头顶开了布料,朝地面蠕动。
又是一束光芒,骨头被打飞。
我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咒具,又看向五条悟。
“竟然忘了,从广播室赶过来时,顺手捡了这家伙的其它零件,本来想带回去研究一下呢。”
五条悟有点可惜地说。
幸好只是一具枯骨,没有生命,刚才大概也是受了我手里咒具的影响,才会突然动起来。
五条悟看上去没什么变化,解决完那东西,他扫了扫裤腿,竟然继续起刚才的话题。
“关于命运,你们是不是太早下定论了?虽然咒灵天生对环境比较敏感,但也不可能事事都比我们先察觉。比如刚才,你就没有发现。”
“连你也没发现啊!”我说,“谁能想到你突然关了无下限。”
“为了测试啊。”五条悟说。
我摊开双手,无力地在空气中挥动,从外人视角看我此刻的动作一定像个傻子,但归根结底,都怪这个五条悟。
因为他刚说完那些话,就又重启了无下限,让我根本打不中他。
那我问呢,这世界上有人能判断出五条悟什么时候开着无下限而什么时候又关闭了吗?
我崩溃道:“这是什么「随手考考你」的小游戏吗?喂——”
他还是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走过去把刚才被撞翻的背包整理好,动作很利落。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平常总喊着“无聊”和“懒得干”的人,在生活细节上井井有条,连穿衣搭配都很讲究。
不,应该说,他是把事情做得完美的类型,但并不是一个会关注完美本身的人。
对甜品口味极其挑剔,但对身边人超级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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