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从我的心中袭来，一下子冲走了悲伤。
我怒不可遏地朝他吼道：“搞什么啊，我可是诅咒！”
“你见过有哪个诅咒会保护人类的吗？不想找死就滚开啊！”
“可你不是一直都在保护我们的学生吗？”
“你……”
我的耳朵有一瞬间的失聪，因为听不到了，所以我尽我最大的可能，喊出了迄今为止学到的所有脏话。
那个辅助监督被我狠狠骂了一通，竟然伸手要夺我的盾牌。
那一瞬间，我如同打通了某条经脉，大脑一下子开了窍。
先前无法完全领悟的术式反转法——「情锚·心念皆散」，竟然在盛怒之下自动开启了。
刹那间，弹珠盾牌解体，稀里哗啦地掉落向地面。
暴走的咒灵猛扑过来，从下水道里携来的黑雾如同洪水一般，将这里吞没。
我捞过一截电线甩向空中，恰好遇到伏黑惠的式神——鵺，在空中盘旋。
绳子勾住了鵺的爪子，我飞升到空中，伸脚踹向黑雾里那团持续膨胀的东西——身为诅咒，我能够嗅到那股邪恶气息的源头。
因为有衣物的保护，我能够自如在肆虐的黑雾中穿行，脚下刚好有一块被啃食成半片的建筑，我降落到屋顶。
空闲出双手后，我立即掏出骷髅咒具，将它的下颌骨伸出，让黑雾从它的口中穿过，再挥动手臂，将其抡向咒灵所在的方向。
气流被分散为两波，互相抵御冲刷。
扩散的咒言反作用到咒灵身上，将那黑雾推向远方，而我原来站的位置，只剩下一双鞋子。
那位辅助监督不见了。
乐岩寺从琴盒中取出一把电吉他，规整的衣袍随风飘动，手臂上的肌肉不像是出自一个老年人。
手指利落地从琴弦扫过，弦音铮铮作响，瞬间盖过了咒言的余波。
乐音朝四面八方辐射，冲击波裹挟着疾风反扑向咒灵。
出现了！
钉崎口中的摇滚老头子！
我目瞪口呆。
震荡的乐幅将那群黑雾绞杀，咒灵被激怒，口中再次喷泄出更强威力的冲击波。
“我要吃掉你们！我要变强！我要手指——！”
咒术师的身影在这庞然巨物面前一下子变得渺小起来。
他们在与贪婪搏斗。
而我的敌人，是五条悟。
我从房顶上抬起头，用手背遮住眼睛，日光太刺眼，而五条悟就悬在那轮太阳前，逆着光，俯瞰着脚下的我。
被冰蓝色辉光所环绕的恒星，悬于人们的头顶。
被日光照耀的我感受不到任何温暖，因为从那蓝色恒星辐射下来的，是刺骨的冷冽。
好像不需要言语，我已经听见他祓除诅咒坚决的心。
“我真佩服你能够在这么糟糕的环境里坚定地活了二十多年。”我讽刺地说，试图挑起他的怒火，来让周围不那么寒冷。
可我忘了，就算是冷到极致的白雪，伸手触碰时，最先感受到的那阵刺痛，也会让人产生“烫”的错觉。
命运塔罗揭示的结果——那颗星球，现已挪移至我面前，带来的究竟是生机还是死灭，正等待被解读。
浮动在空中的黑雾如同面纱，在他面前飘动，却无论如何也靠近不了。
“要追加新的约定吗？战斗时我们都不开领域，看看谁先被打败。”五条悟按了按手指，眼里的蓝色光芒兴奋地闪动着。
“没有那样的约定。”我说。
这个表情我太熟悉了，我觉得自己像被盯上的猎物。
从第一次遭到封锁和暗杀算起，我已经持续战斗了一天一夜，各方面都接近极限。
如果没办法在有效时间逃脱，我可能先被累死。
五条悟这家伙不会累吗？还是说他的术式已经能够自动将大脑修复到接近于“永动机”的状态？
被咒力的气浪吹到高空时，思绪也不受控制地乱飞。
结果下一秒就听到了五条悟的抱怨。
“老头子赶快解决啊，数数这个月你们搞了多少个烂摊子，从前天到现在没合过眼啊，真是累死了。”
原来大家都快到极限了。
“所以都在努力速战速决呢，”乐岩寺嘉伸再次拨动琴弦，推出更大规模的气浪，“五条，问责的事以后再说吧。”
“真的假的，说好了哦，别到时候不认账。”五条悟整个人漂浮在空中，咒力如一汪洋流自然地带他移动。
乐岩寺：“我不会拿咒术界的名誉开玩笑。”
“术式顺转，苍。”
在弥漫着血腥味和浑浊黑雾的空气中，炸开的咒力闪光穿透了浓雾，如刀刃劈向我。
只是眨眼间，一只手便穿过无下限，扼住了我的咽喉。
这是我们的“和平”约定碎裂后，他第一次向我展示出毫不掩饰的杀意，没有任何缓冲，祓除的决心存在于每一次攻击里。
体术上我根本不敌他，术式加固过的防御衣竟然被他带着咒力的拳头锤出裂痕。
而身下的地面被「苍」砸出一个深坑，我被死死压在坑里。
好像又回到咒灵高专遇袭的那天，我也被全方位压制着。
术式的压迫感让我感觉自己在冰层之下，被寒冷死死缠绕。
他的六眼能够断定，此刻虚弱的我不是他的对手。
他无需担心我会展开领域，以我现在的咒力量，经过多重分散和抽离，还有强行挣脱锁阵时被破坏的心脏……
我真的没有胜算了吗？
耳畔传来多种式神的啸叫。
或许……我在心里默默说了声抱歉，不到万不得已真不想用卑鄙的手段。
我抬起胳膊，调转残存的咒力，在黑雾中，朝某个方向推出去。
如果没听错的话，玉犬上应该有伏黑惠。
这次我没收敛，咒力打击直接瞄准伏黑的致命点。
我在赌一个能让五条分神的时机，哪怕只有一秒也好。
但这样做，大概会真的激怒他吧。
果然，压在我身上的咒力出现了短暂的松动。
一瞬间，我迅速反扑，将咒力推远，视线朝上望去，膨胀的咒灵正黑压压地堵在洞口。
术式固定黑雾，化作实质的绳索，我紧紧抓住，五条很快发现这边的动静，啧了声，迅速发动咒力打击，我掐准这个时机，同时推出一道与五条悟咒力相斥的力量，将自己推出深坑。
随后，我甩动黑雾，拍出更多尘土与碎块，利用术式将五条困在深坑中。
能拖一秒是一秒。
黑雾化作的绳索将我抛向咒灵那边——它还在跟咒术师们周旋。
咒灵有宿傩的手指加成，它喷吐出的气息像洪水一样漫过整片街区，嘶吼声造就了这场混乱的背景音。
“吞——掉——！我是特级，我就是第六位特级诅咒——”
它挥下手臂，弧光将地面劈出一道深沟，我听到了玉犬的嘶鸣，式神被破坏后不能再生，伏黑惠必须将它召回。
虎杖在喊他躲开，迳庭拳挥出去，将一块铁板砸向咒灵——可是无济于事。
我知道伏黑惠为什么没办法躲。
善良的他宁愿以肉身作盾，他不想让第二只玉犬也消失。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身后保护的，是高专派来的医疗车。
那上面有奄奄一息的加茂，和进行紧急治疗的家入硝子。
这个瞬间，我仿佛身处在真空中。
虎杖的脸上全都是同伴的血，他正在护送钉崎去医疗车上。钉崎刚才被余波冲击到，手臂汩汩流着血，瞬间将校服浸透。
而伏黑就守在车前，利用式神抵御咒灵的冲击。
他被掀飞后重重砸向地面，一口鲜血喷出，尽管这样他还是对虎杖喊：“你们先去治疗，我这边没事！”
下一道咒力弧光接踵而至，马上要劈开伏黑的脑袋。
我变成了手握拉杆的人。
以我的方位，只要在背后袭击咒灵，就能打断它的攻击。
是救下学生，还是帮助我的同类。
前所未有的难题摆在我面前，我艰难地伸出手掌，准备再次调运咒力时，一道蓝色的光芒闪了过去，将伏黑带走。
地面再次被咒灵劈开，贯穿直线上的所有车辆和建筑。
五条悟救下了伏黑。
他捏着手指在伏黑的额头上狠狠弹了一下，随后丢下他赶去找虎杖悠仁。
那里，已经被黑雾吞没，看不清任何。
我不清楚六眼能否穿过障碍看到虎杖的位置，因为我的听觉和嗅觉都感知不到。
伏黑就靠坐在不远处的碎墙下，我朝他走过去，掌心的术式光芒闪动，我本想替他的制服建造一个保护层，结果却看见他望向我时惊惧的眼神。
我停下了，内心百味杂陈。
术式的光芒没再亮起，我扯来一片黑雾将自己隐藏。
我们是敌人。
我在心中反复默念这句话。
再次深吸一口气，我追向五条的方向。
一记「赫」垂直向我打来。
“我现在没空管你。”五条悟冷冽的嗓音在空气中震荡。
他在寻找虎杖，雾气太浓了，变得越来越坚韧，质地有点像结界，五条悟试着伸出手，竟然被那片雾阻挡。
“这家伙智力已经够放「帐」这种高级的东西了吗？”五条悟语气焦躁地说。
老咒灵消失前告诉过我，他们依靠各种各样的方式躲藏。
如果借助咒具，会使用一点「帐」术也不算稀奇事，毕竟连我都会放简单的「帐」。
然而，这些我都没有回答出声。
我们是敌人，敌人不能共享信息。
我感觉，轨道的拉杆正在朝咒灵的方向倾斜。
心脏再次传开痛楚，这代表我做了一个违背内心的决定。
五条悟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充满了失望。
「啊，诅咒果然都一样。」
我解读出他的情绪。
他似乎误会这阻挡他寻找虎杖悠仁的「帐」是我放的。
因为下一秒，他做出了虚式「茈」的结印手势，威胁道：“把帐解开。”
我说：“不管你信不信，这并不是我做的，但是……”
我抬起手，自己的胳膊竟然能意外地进出。
“但如果你还愿意信我一次，我可以让虎杖不死在这里。前提是他作为我的人质，保证我们诅咒可以安全撤离。”
我说完这些便将全部的自己穿过了浓雾之中，隐隐约约看到，那恐怖的紫色光芒击打在了黑雾的外部。
我在五条悟咒力的轰鸣声中，一步步朝浓雾深处走去。
现在，我手持是新的拉杆。
轮到最后的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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