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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众生心

朝露透恢复意识时已经是21日的黎明。黑夜将尽,天光微亮,但离日出的时间还早。

在充满消毒水气味的黑暗中,她辨认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很陌生。此时她脑子还有些混沌,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她这张床周围拉着帘子,看不见门窗。床周围没有别的人,「业火」则装在鞘里,靠在右边的床头,她只要伸手就能摸到它。

但她反而是用两只手掌压住了自己的双眼——一看到刀,她就想起来自己做过的事。

有着完整人类相貌的藤原阳伸的脸和倒在血泊中被开胸破肚的怪物的模样在脑海中交替闪回,伴随着一遍又一遍温热的血扑到脸上的感觉,以及强烈的心慌和逐渐加剧的头痛 ……最终她感到无法呼吸。

在窒息带来的眩晕中,闪回的情景变化了。另一种刺眼的猩红铺满视野,建筑不断崩塌,逃命的人变成漆黑的影,影子又像画错的线团一样被无情擦去了。画面的最后,是单调的死寂的灰白世界。

“是你害死了他们。”她听见一个声音在低语,“都是你的错。”

创伤记忆又一次突兀地出现,朝露透的咒力开始不受控制地沸腾,头痛剧烈。她感到「业火」的咒力沿着她的血管奔流试图帮助她,然而这样也没用。

就在她感到自己的精神即将抵达某个临界点时——

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一只色彩突兀的岐阜蝶①,越过满目血腥向她靠近。它用一种让人感到放松的缓慢速度振翅飞翔着,给人一种静默而温柔的感觉,就像夜色下伴着微风拍打海岸的浪潮。而且,它的颜色是变化的,时而是夏日晴空的蓝,时而是静谧湖水的绿。

朝露透知道那是什么。她在二年级的第二学期以后,每次受到刺激陷入记忆闪回并且不能自己摆脱时,就会出现这只蝴蝶。蝴蝶会带走让她痛苦的记忆和伴随产生的应激反应,并且能让她情绪维持不短的稳定时间,让她的生活变得顺利了不少。

她的注意力渐渐完全被蝴蝶吸引了,随着它翅膀振动的频率呼吸。最后蝴蝶像要扑进她眼睛里一样直直飞过来,并迸发出刺眼的雪白闪光,吞没了所有闪回画面。

刺激源消失,应激反应也会慢慢消失。蝴蝶出现后仅仅过去几分钟,朝露透就彻底冷静了下来。她暂时想不起来任何事,甚至当她注视着「业火」,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就像所有的情绪和记忆都被抹去了一样。她麻木地想。不过这都是暂时的,她也不知道这样的效果能坚持多久。

无论如何,冷静下来总是好的。这时朝露透总算开始在意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朝露透翻身下床,迈出第一步时却差点摔倒。她这才发现自己现在穿的是不合身的病号服,裤子很长很碍事。她只好手提裤腿,光着脚往病房外跑。

谁知刚拉开门,朝露透就和朝露累撞个正着。

“醒了?想出去?”

穿着一条素净的深蓝色长裙,双手抱胸的朝露累正站在走廊的窗边抽烟,听见动静后回头上下打量朝露透一眼,用平静又倦怠的语气低声说:“回去穿鞋。这里地很脏,不要光着脚乱跑。”

她说话时没带任何情绪,尤其是没有关心的情绪。好在七年过去,朝露透已经习惯了。

朝露透先试探着吐了口气,确认过自己能正常说话才出声发问:“烟,没问题?”

如今朝露透几乎能和任何人面对面正常交流,但只有朝露累是例外。每次她和朝露累说话会下意识地减少吐字,就像本能在抗拒和朝露累交流。朝露透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反正朝露累是不在意的,而且对方总能理解她的意思。

果然,朝露累耸耸肩:“这里是京都高专,不是医院,没那么严格啦。”

原来如此。难怪这里的墙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现代。朝露透又问:“为什么?”

“你是想问你为什么在这里,还是我为什么在这里?”朝露累皱了一下眉,有点疑惑,“你的话,是作为伤员被带过来的吧。我不清楚。我的话,差不多六点的时候,五条夫人联络神乐,说你出事了。我当时正好去见神乐,就跟着她一起过来看看。”

“五条……茉莉阿姨?”

“嗯,是她。她的身份在这里待一整夜的话不合适,所以她在十点前就走了。”

“……神乐?”

“我让她回家去了。她今天——或许应该说昨天——总之,她这几天挺辛苦的,如果再花时间来照顾你的话,明天就没有足够的精力上课了。”

朝露透直勾勾地望着朝露累,没再问问题。她看着对方深深吸了一口烟,烟雾遮住了那双毫无温度、毫无感情、像湖水一样又凉又深的青色眼睛。然后朝露累移开了视线。

朝露累没料到朝露透的问题到此为止了。朝露透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劲。原本她是有一件事要说的,但现在她稍微有些犹豫要不要说了。

因为此刻的朝露透忽然与朝露累印象最为深刻的朝露透的样子重合起来了。那不是在母亲怀抱里无忧无虑欢笑的女儿,不是停在咒灵前回头遥望她的幻影,也不是背着羽毛球拍穿着校服在大厅上首从容落座的家主,而是七年前先后失去母亲和父亲的女孩。

彼时朝露透的状态比现在糟糕十倍不止,像极了一只被拔掉羽毛而飞不起来的可怜小鸟。她不能说话,总是保持高度警觉和有些神经质的被害妄想,但是无论是被欺负还是遭受不公平的惩罚,她都没有哭过和反抗过。等那些人暂时放过她后,她就回到自己家,要么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要么枯坐发呆。她那样子,就像具行尸走肉。

但很久以后朝露累才发现,朝露透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根本睡不了觉,惊醒后就会大哭一场;哭过后她就走到檐廊坐下,一动不动地望着院门,直到终于确定等不到任何人回来后,就会变回那副麻木的样子。

朝露透是朝露累见过的最擅长、或者说习惯于忍耐的孩子,尤其是痛苦。

听起来这是个挺好的品质,但是她见证过,当忍耐期间积累的情感毫无征兆地爆发,会是多可怕的场面。

朝露累扭过头,在走廊的窗玻璃上隐约看见自己的脸。那张脸上神情冷漠、疲惫,阴郁的眼神看得她极度不适,明显是一副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但她现在的确是在思考朝露透的事。

虽然她不认为朝露透现在感受到的痛苦能与当初遭受的那些痛苦相提并论,但是只要朝露透的病一天不痊愈,朝露透的精神就存在比正常人脆弱得多的一面。一旦她的精神因为某些信息的刺激而崩溃,不想再忍耐,后果不堪设想。

她七年前光靠生得术式就可以将她最恨的那些人折磨得生不如死,现在的她有了那只咒灵相助……想到最讨厌的东西,朝露累忍不住“啧”了一声,心里有些不耐烦。

“真是的。饶了我吧。”朝露累喃喃着,吸了最后一口烟,然后将烟头摁在另一只手的掌心里,把火星熄灭了。

所以她直接问了。

“昨天的事,让你很痛苦吗?你居然没有问我时翔君在哪里呢。”

没想到朝露累会这样问,朝露透愣了一下。随后她瞥向旁边窗外正在褪去的黑夜。她忽然觉得自己更适合黑暗,现在笼罩着她的灯光让她再次感到头痛、恶心。

她喃喃道:“我没有。”

又是一阵沉默。

“……那就当是这样吧。”朝露累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纤细的手指夹紧烟,又说,“这边的医生说只要你醒了就可以离开了。如果你想现在回家,我送你。”

想了想,朝露透点了头。

“想洗一下。”她解释。

血凝在头发上的感觉,真是一点也不舒服。如果洗掉的话,也许会好一点吧,她想。

朝露累是开车来高专的,出发前她去车里拿了一只装着衣服的纸袋给朝露透,让她把病号服换掉。衣服是朝露透放在朝露家的换洗衣物之一,衣裤之间放着家里的钥匙,而这个她原本是放在衣兜里的。但朝露透没有问自己原本穿的校服去了哪里,反而有点庆幸自己看不见那套衣服。

一路上没有任何人说话,好在车载音乐播放的是一系列非常经典的古典钢琴曲,悦耳的音乐衬托得车厢里的气氛不算尴尬。

从京都咒高到朝露透所住的市区区域用时不短,等朝露累停车时太阳已经升起,晨雾差不多消散,第一批上班族也已经开始陆续进站。同往常一样,朝露累没有将朝露透送到她家楼下,而是在她家附近的一个路口把她放下车。

因为朝露透不喜欢和朝露家有关系的人出现在家和学校附近,否则一定会在下一次回家族开会时发脾气。以前挺多人没当回事,但随着朝露透实力越发精进,不再好拿捏,如今即使是最坚定的朝露透反对派也会记得遵守年幼的家主定下的这条规矩。

“不需要我把这把刀带回去吗?”朝露累通过后视镜和朝露透对视,并扬了扬下巴。

朝露透默默摇头。尽管看到「业火」会想起痛苦的事,但是如果因为她不开心就和它分开,那也太不公平了,归根结底那并不是「业火」的错。更何况这次咒灵还算体贴,直到现在都没出来说过一句话,假装自己不存在,她没必要惩罚它。

“好吧。注意安全。”朝露累说完就开了车门锁,但她突然又补充一句,“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朝露透愣了一下,看着朝露累的眼睛轻轻点头:“好。”

没想到在这之后朝露累突然产生了强烈的急躁情绪。这让朝露透有点惊讶。

“啊,真是……明明她看到报告也会知道。我在纠结什么呀。”朝露累自言自语着用一只手按住额角,“总之,你听好:昨天晚上五条夫人离开前将你学校那几名死者的解剖情况告诉了我。被诅咒师杀死的人没什么异常,而你的班主任……”

朝露透移开视线。她突然失去所有的勇气,她不想再看见朝露透,也不想再听见她的声音。她想逃,所以她推开了车门。较为凉爽的清晨空气迎面而来。

可她还是将朝露累后来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那个普通人,直到被你砍中前,都还活着。医师说,不排除他一直保有自我意识这种可能。”

朝露透下车以后,茫然地站了一会儿。

其实眼前这条路她完全不熟悉,无论是去学校、商超还是去车站,她都没有走过这条路。询问了好几个路人确定好行进路线,朝露透才迈开腿,踏上回家的路。

途中似乎会经过两个十字路口,朝露透运气不错,刚走到第一个路口,绿灯还有十秒就会亮起。但是她没留意那盏灯的时间,反而扭头四处张望起来。她觉得这里的街景十分眼熟。

她的视线掠过另一条人行横道时,看见在另一端的人行道上有一名警察靠着他的自行车打电话,突然就想起来那个下午——因为班主任的大胆争执和警察的介入,她很幸运地不用回朝露家的那个下午。

从交番所回家等绿灯的时候,藤原阳伸发表了有关《儿童福利法》实际运用的言论,把她逗笑了。听到她笑,藤原阳伸和她一起笑,一只手不轻不重地在她头顶按了一下。

不知道看着自己一直在努力保护的学生手刃自己的藤原老师当时会想些什么呢?

一定会恨她吧。甚至可能,会无比后悔有过她这样的学生吧……

朝露透低下头,在眼泪夺眶而出时,踩着自己对面绿灯的倒计时,飞奔通过回家的第一个路口。

回家以后,朝露透花了很长时间去清理自己的头发。

可是,水流顺着头发和皮肤向下流时,她会立即想起血和咒力残秽挂在身上那种沉重而潮湿的感觉。这种感觉害得她中途吐了两次,有一次吐得差点昏倒。

差不多折腾了两个小时,走出浴室时朝露透已经筋疲力尽。

她锁好自己卧室的房门,拉紧窗帘,蜷缩在自己的小床上,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全部裹了起来。可即便如此她仍然觉得不安,因为她能感觉到客厅里「业火」鲜明的存在。

原本熟悉到她不会排斥和恐惧的咒力很少见地让她倍感压力,甚至出了一身冷汗。她辗转反侧好久,最终还是起身去了客厅,往刀鞘的咒文刻痕里注入自己的咒力。刀鞘上封印的力量罕见地得到了规范使用,再加上朝露透现在意识清醒一点也没放松对咒灵的压制,「业火」不得不收敛起全部咒力,变得和普通的刀具没什么两样。

她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总算得到放松。

“对不起,小火花。我想一个人待着。”她不抱歉意地轻声道歉,才折返卧室。

而直到此时,她都没敢去看旁边微笑的朝露黄泉。

这一次朝露透顺利入睡,但她又做了噩梦。

梦里不再是阴森的酒店,而是黑暗的教室。梦里只有她和藤原阳伸,他一会儿是人类的模样,一会儿是被诅咒侵蚀的怪物。

他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走向她,她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进行判断、挥刀。可她每一次都判断失误,杀死的全都是人类藤原阳伸。

在循环往复的生与死中,教室发生了变化:内部空间变得更像她的教室,墙上挂着咒具;窗外的天越来越亮,慢慢露出了光线刺眼的夕阳。

她明明不是第一次杀人了,但是只有这一次,在机械重复的动作中,恐惧疯狂滋生。

她恐惧那不受她控制的灾祸和恶意,恐惧自己不够精准的判断力和面对被诅咒附身的人时无能为力,恐惧她又一次失去了重视的人。

她忍不住想要尖叫,可是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不住流泪。最后她甚至呼吸困难。

不知道过了多久,循环因为朝露透终于砍中了诅咒而结束,朝露透也在此刻彻底崩溃。她低下头,凝视着自己手中紧握的咒具,发现刀刃上有蜿蜒绵亘的红色痕迹。那也许是她施加给「业火」的枷锁,也许是血迹,她已经完全分不清了。

她慢慢松开手指,让「业火」向脚下突然翻涌起来的的血泊倾斜,思绪被一个观念完全占据了——

是她的错,她应该付出代价。就从丢掉这把刀开始。是的,就这样做……

然而,一只手突然从身后伸出来,从上往下抓住了朝露透的双手,也把她的刀提了起来。

朝露透悚然一惊,条件反射地挣扎了一下,那只手却不依不饶地加重力道,强行将她的手掌按在刀柄上。

怎么回事?因为实在太惊恐和莫名其妙,朝露透彻底清醒了。

她第一时间感知到的是右手中的温度,和手掌被用力捏住的轻微痛感。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右手是被另一个人的手横抓着时,顿时有点思维卡壳,睁开眼时无意识地收拢手指轻轻握了一下。

“醒了?”下一秒,蒙在头上的被子猛地被掀开,五条悟的脸和炫目的阳光一起闯进她的视野,然后五条悟发出一声没有恶意但十分刻意的嘲笑,“嘁,我就知道,又被梦吓哭了。胆子还是这么小啊,阿透。”

朝露透的瞳孔微微地颤动,因为梦境而流下的眼泪忽然在这一瞬间流尽——原来是因为他,噩梦才有那样的结尾。

究竟“五条悟从哪里冒出来的”和“做噩梦的时候五条悟怎么又在”两种想法哪一个更强烈,朝露透完全搞不清楚,毕竟她的脑子此刻已经完全宕机了。她甚至怀疑自己现在其实处于另一个梦境中。

对视了几秒钟,五条悟突然松了手。

“有破绽。”他翘起一边嘴角,两根手指戳了一下朝露透的额头,突然对她的体表输出咒力。没感觉到他的情绪有变化,但朝露透仍生出了一丝危机感。

但在她作出反应前,她就被「无下限咒术」打下了床。后脑勺磕到木地板上,不算很疼,但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总算让朝露透回过神来,

朝露透揉着后脑勺,当即怒从心头起,大叫道:“笨蛋悟!你干什么啊!”

她现在终于肯定自己已经醒了!只有真实的五条悟会在她心情最不好的时候打她!而且每次都没法防御,因为「无下限咒术」操作的是空间,这怎么防!

原本只是曲着一条腿坐在床边缘的五条悟这下有了独占这张床的机会,立即蹬掉另一只鞋,盘腿而坐。他一边伸手抓过摆在朝露透枕头边的小熊玩偶,一边理直气壮地说:“已经下午一点了,你居然还在睡!你是考拉吗?该起来了,不然你真的就跟考拉一样蠢了。”

他上个月来的时候并没有见过这只卡其色小熊。小熊有一对圆溜溜的棕色眼珠,穿着衬衣和西装裤,不像朝露透会买的类型。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只录音玩偶,有点好奇里面有没有录音。

朝露透继续躺在地上大叫:“但是哪有你这样的?谁叫人起床会用打人的方式啊!”

“才没有打。我只是轻轻推了一下。”

“推我也很不对吧!”

“我提醒过你啊。是你自己反应慢,果然还是你自己的错。”

朝露透更生气了,爬起来想和五条悟继续理论,却看见他捏住那只录音小熊的右手臂。

录音小熊先发出了短暂的杂音,接着便响起朝露透的声音:“生日快乐,藤原老师!”

两个人都愣住了。一阵刺痛感在神经间炸开,一闪而逝的喷薄血色让朝露透一阵目眩。刚变得轻松的氛围顷刻间便灰飞烟灭。

“请允许我解释一下,这是大家一起投票选出来的礼物——”

五条悟回过神来,将正在播放的录音掐断了。朝露透则是僵硬而沉默地跪坐在地上。

她差点忘了,那只熊还没来得及送出去。那是她和其他几个从一年级开始就一直在同一个班上的女同学一起给关照她们快六年的班主任买的生日礼物。藤原阳伸的生日在六月,通常在他生日前后梅雨季就会到来。

大家各自挑选了一种礼物再汇总投票,最后这只由上北祈选出来的小熊获得全票通过。大家的理由也完全一致:“因为,真的超级像藤原老师啊——”

大家轮流录了几句话,然后交给朝露透保管。她们还商量好了藤原阳伸生日当天应该怎样将这份礼物送出去,甚至还拉了几个男同学入伙,去筹备一个神秘节目。

可现在无论是小熊还是节目,全都没有意义了。

她对不起藤原老师,也对不起大家。她这几年好像一直在努力变强,可是所谓的“强”究竟有什么作用呢?

她没有能解救藤原老师那样的人的方法,也照样在向外扩散不幸。她真的“强”吗?

朝露透用力闭上眼睛。

五条悟把熊放回原位,认真打量了朝露透一眼,最后选择探身去抓朝露透。

“怎么了?头晕?头痛?”五条悟用很随意的口吻说着话,抓着朝露透一边肩膀轻而易举地把她提起来,等她在床上坐稳才松手,“但你的咒力很正常啊,考拉。”

他的玩笑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朝露透和他一样盘腿坐着,肩膀下沉,脸上神色麻木而灰败,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说起来,你好像有假期了哦,但是时长没确定。真是羡慕啊,你的话肯定能天天在家里休息吧。你不知道,我在四国那边就没好好玩过一天……”五条悟絮絮叨叨地说。

朝露透一直没有回应过他。

如果不是她体内咒力的流动比正常状态混乱,她在五条悟眼里和一座雕像没什么两样。

五条悟也说不出话了。他最受不了她摆出这副样子。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应该开开心心的,否则他不就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了吗!

他撇着嘴、皱着眉,伸出一只手放在朝露透头顶,然后轻轻往下压。

“叔叔把昨天的报告给我看了。诅咒师杀了人,被你杀掉也是应该的。至于那个老师,你那个同学……叫什么来着……”他只停顿了极短的时间,没有在只能想起长相的人身上纠结太久,“她的证词说得很清楚,那个老师进入教室没多久就被诅咒附身,连外型都变成非人的形态,肯定没救了。而且她说在你爸爸出现以前,她被那个诅咒满教室追杀,差点受伤了,辅助监督也拍了现场照片证实了那些痕迹——总之,昨天的事故不是你的错啦。”

虽然昨天得知朝露透的事后他立即就想回京都,但是司机只听五条家老人们的话,那些人不同意深夜赶路。并且在四国他很难找到一辆愿意跑到京都来的车,所以他才在今天赶回来。

接近十一点的时候他才回到五条家,从五条尚彦那里抢来报告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立即跑过来了。

刚才他敲过门,等了很久都没人来开门。他分不清胀得胸口发痛的情绪是生气还是着急,总而言之他知道要想让情绪平复就必须要见到活着的朝露透。所以他跑下楼,绕了半圈,从朝露透卧室的窗户闯进来。

他没太注意力道,窗框外侧的咒符好像直接坏掉了。不过他觉得那都无所谓,因为他感觉正在自己胸口里跳动的东西也差不多要坏掉了,那可比区区咒符的损失严重得多。

而且他少见地很想乱发脾气:他不过就是去了四国那边一趟,满打满算就只离开了三天而已啊?在他走之前还精神百倍的幼驯染现在变成这种生不如死的样子,总得有个人要负起责任吧?!

好在他的理智仍占上风,他很快就意识到他其实只知道其他人眼中的事态,对朝露透的想法是一无所知的。朝露透的心思非常敏感,已经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这样的她,即使知道一些事的发展走向是她控制不了的,但依然会不停责怪自己,把自己折腾得很累。

他觉得自己必须像以前她对他做的那样,好好和她聊一下才行。

果然,他的思路是对的,朝露透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光。但她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露出常见的被他的强词夺理击败的无奈眼神。

“不是的。我亲手杀死了老师。老师那时候还有意识,但是我没有救他,我杀了他……老师他身上的诅咒也是因为我带去学校的咒具……因为我没有检查过咒具……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朝露透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说起来,报告上说那个老师留下行动痕迹的地方全都没有咒物和咒具的影子,所以说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们还会继续查。”想了想,五条悟又说,“阿透,我大概能理解一点,对你很好的人死掉会在情感上很难接受,但是——怎么就成你的错了?搞清楚,是你在教室里放咒具保护了他五年,这次只是意外,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把诅咒从人体上分离这种事很难做到的,一般来说都会当场处决,就连总监部那帮教条主义的蠢货都说你没错啊。”

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这次自己说错话了。因为朝露透哭了。

他看见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摔碎在她自己的手心里,麻木的表情一点点被悲痛取代。她继续说话,音量却比不过那令人烦躁的抽泣。

“但是……叫我回学校的人说我如果不去学校,老师和同学就会死……是我把诅咒师引过去的!而且……而且,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见到的那个人是谁……我轻信了别人的话,把老师留在学校……所以老师才会受伤……你什么都不懂!是我的错……我做错了……”

五条悟很难准确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非要说的话,应该只有长时间使用术式导致脑子炸掉时产生的“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使用术式”危机感比较接近。他感觉再让她说下去,他真的会陷入某种危险中。

“我知道了。”出于无奈,五条悟只好叹气认栽,“我去看花,可以吗?”

见朝露透一边“嗯”一边点头,五条悟终于被目前的状况气笑了:“但是啊,阿透,哭的时候不准说话!只要安安静静地哭,之后不管你说写什么我都会好好听着的,可以做到吗?”

好在,朝露透继续点头,五条悟的憋屈感稍微消失了一点。

手撑着床将身体整个转了半圈,五条悟变成背对朝露透的姿势,然后就闭上眼睛。过了快五秒钟,他“看见”咒力残秽勾勒出的朝露透慢慢靠过来。双手揪住他的T恤,额头抵着他的后心——一个很危险的位置,但他一动不动——,颤抖的吐息和滚烫的眼泪让原本透气舒适的衣料紧贴着他的脊椎。

这种感觉并不舒服。但五条悟慢慢放松背部下意识绷紧的肌肉,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我去看花”,这是他们两个人的暗号,而意义就是这样简单的事情。

我不会看你的,也不会让其他人看见你的,想哭就哭吧。

①日本专有的虎凤蝶的名称,又被叫做“春之女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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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清醒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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