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周星驰先生,现在我要采访你。”
“你小心点,别把啤酒洒身上了。”
“咕咚咕咚,嗝~喝完了,空瓶啦!这就是话筒!来,继续!”
“……好吧。”
“噔噔噔……周先生!恭喜你!荣获本届最佳……不不不!影帝可不够份量!恭喜你荣获本届——终身成就奖!为了表彰你对香港影坛乃至华语电影的杰出贡献!特颁发奖章,请说说你的获奖感言吧!”
“终身成就奖?是不是太远了点?”
“你一定会拿到的。”
“退休时候的奖项,我暂时还不想要。”
“嗯……可我觉得,最佳男主角对你来说好像不是那么重要?那你现在最想要什么呢?对着镜头大胆说。”
“现在的话,票房冠军吧。”
“不错不错,票房意味着观众的选择,是最真实的认可!既然如此……咳!周星驰先生,恭喜你刷新香港影史票房记录,勇夺本年度票房冠军宝座!此刻,站在巅峰,俯瞰香江,您有什么感想?请与全港市民分享您的喜悦!”
“很开心。”
“啊?完了?”
“嗯。”
“唔……我听说,你今年才有机会真正担纲男主角?就一鸣惊人呢!很了不起!”
“奇迹?仔细算算,从第一次站到镜头前,到现在,也跑了快十年的龙套了。”
“龙套生涯……呼……是不是很难熬?”
“很难熬。”
“那,那是什么……支撑你……坚持下来的呢?”
“最初是我的偶像,李小龙先生,从第一次看他的电影起,我心里就埋下了一颗种子,我想成像他一样伟大的演员,还有,我自己对电影的热爱,以及……”
“以及……?”
“以及一个人的陪伴,我的生命中有一个人一直在我的身边。”
“……”
“幸好有她在,让那些看不到头的日子,那些难熬的岁月,都变得没那么难熬,只有她……”
“……”
“……唉,我刚说到最重要的一句话,你怎么就睡着了呢?”
夜色渐深。
……
沉重的卷帘门被“哗啦”一声用力拉下,锁扣发出清脆的“咔哒”声,下午阳光还有些刺眼。
孟隔云拔出钥匙,站直了身体,眯了眯眼,看着眼前紧闭的铁门,无声叹了口气。她拉过身旁的行李箱,轮子在水泥路上发出咕噜噜的声响,正准备朝主街走去拦计程车。
刚一转身,脚步顿住。
周星驰就站在几步开外,孤零零的站在墙边的老榕树下阴影处,身着白衬衫短裤,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但显然已等候多时。
四目相对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走上前,无比自然地接过了她手中的行李箱拉杆。
“咦?”孟隔云有些惊讶,“下午没工作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请了两个小时假,”他推着箱子往前走,声音透过口罩有些闷,“送送你,等会儿再回片场。”
临近分别,空气似乎都变得黏糊起来。
孟隔云看着他紧绷清晰的侧脸线条,把那些“不用送”、“耽误你时间”之类的客套话咽了回去。
算了,他想送就让他送吧。
两人沉默地走到路口,车流不息,但计程车资源吃紧,还是一阵好等。周星驰伸手拦下一辆红色计程车,熟练地将行李箱塞进后备箱,两人随即并排坐进后座,狭小的空间里,一时只有引擎的嗡鸣和窗外的鼎沸人声。
他微微侧过头,孟隔云正偏头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神态放松,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透过车窗的阳光洒在她脸上,镀上了一层温暖而安宁的色泽。
她虽然有些紧张,表现出来更多的却是期待,他虽然沉默置之度外,心中早已被莫名的不安覆盖。
喉咙滚动了一下,周星驰忍不住开口:“阿云,你真的只去两个月,对吗?”
孟隔云闻声转过头,点点头,语气轻声:“嗯,我的通行证期限只有两个月。”
“哦。” 他低低应了一声,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过了一会儿,像是挣扎了很久,他又忍不住问,声音更低了:“那……有没有可能提前回来?”
她认真地想了想:“有可能,如果没找到他们,应该会提前回来吧?”
“哦。” 又是一声沉闷的回应。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电台播放的歌曲在低吟浅唱。
“恼春风
我心因何恼春风
说不出,借酒相送……”
“是张学友的《李香兰》诶!”孟隔云双眼一亮,“上个月才发行的新歌!”
周星驰瞥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需不需要我帮你找他要张签名唱片。”
“不用啦,都已经近距离见过他了,心满意足!”
一时安静,旋律人声继续流淌,她闭上了眼,专心欣赏。
“…… 像花虽未红
如冰虽不冻
却像有无数说话
可惜我听不懂……”
直到一曲终了,又换了歌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或许是这沉默愈发压抑,孟隔云忽然想起了什么,陡然坐直,打破寂静:“啊!对了,我要走的事还没跟伟仔说呢!他要是去店里找我,看到关门……” 她随即又自己摇头否定,“不过应该不会,他跟你一样忙得不行……”
话虽如此,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周星驰放在腿上的手。
他的手指微微一颤,没有躲开。
“阿星,”她看着他,认真请求,“如果你在无线或者片场,万一碰到伟仔了,帮我跟他说一声,让他别来店里跑空了!”
手背上传来她掌心的温度,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哑:“我要是碰到他会说的。”
孟隔云似乎松了口气,头轻轻靠在冰凉的车窗上,车子驶过一片林荫道,浓烈的绿和金灿的光令人头晕目眩。她忽然又转过头,眼神变得无比认真,直视着他:“你要答应我,就算拍戏再忙,再赶时间,也要记得吃早餐,尽量睡足觉,保重身体!”
声声叮嘱,停不下来,都忘了明明只是两个月的短途。
目的地赵叔公司所在的大楼在前方,车子缓缓靠边停下。
周星驰刚想推门下车去拿行李,孟隔云却抢先一步,从随身的挎包里摸索出一串钥匙,不由分说地拉过他的手,将钥匙塞进他的掌心。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钥匙串,那金属的冰凉触感却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皮肤。
“这个给我做什么?”他有些不解。
“店里那些机器放两个月不用,我怕它们出故障,”孟隔云语气故作轻松,“这是备用钥匙,你有空就帮我过去看看,通通电什么的。”她眨眨眼,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当然啦,你要是想喝免费咖啡了,随时欢迎光临,帮我把那些豆子用一用,时间长了风味就没那么好了。”
他什么也没说,点了下头,收下了钥匙。
两人下了车,时间尚早,剧组的工作人员还没下来集合。
孟隔云站在大楼入口的玻璃门旁,看着身旁沉默的周星驰,推了推他:“好啦,你快回去吧!这里人来人往的,万一被记者或者影迷认出来就麻烦了!”
他却像双腿生了根,纹丝不动。
见他不动,孟隔云有点急了:“哎呀,快走啦!计程车还在等着呢!别耽误拍戏,快走快走!” 她伸手去推他的胳膊。
周星驰被她推着,脚步踉跄地走向那辆还没熄火的计程车,司机已经有些不耐烦地按了下喇叭,孟隔云拉开了后座的车门,示意他进去。
就在他伸脚准备踏入车内的瞬间,动作却猛地停住了,他倏地转身,动作快得让孟隔云来不及反应,张开双臂,将她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搂进了怀里。
她猝不及防,鼻尖撞上他坚实的胸膛。
自幼习武锻炼的人,身体比一般人更精壮结实,此刻他用的力气极大,让孟隔云觉得不像是被人抱住,反而像被紧紧箍进他的胸膛。
几乎被勒得喘不过气,双脚都微微离了地。
她实在是懵了,世界只剩下这个令人窒息的拥抱。
他好像预感到了什么,因而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和焦虑,可在这情绪重压之下,他选择相信她,相信她会遵守约定,相信她会说到做到,相信她会回来。
“两个月,”他再次确认一遍,“我等你。”
……
天边晚霞未起,大地之上又闷又热。
巨大的“深圳站”三字在远处建筑的顶端格外醒目,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汗水气味,和着城市蓬勃躁动的气息。宽阔的街道上车流混杂,自行车铃声、汽车喇叭声、粤语和普通话的人声交织在一起,路两边是密集的脚手架和拔地而起的新楼,工地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这里是1990年的深圳,一个正在疯狂生长的经济特区,一个连接着香港与内地的沸腾窗口。
载满剧组工作人员的大巴车在距离火车站不远的一个临时停靠点停下,车门打开,热浪扑面而来。
赵叔费力地从又大又深的行李舱中拖出孟隔云那个塞得鼓鼓囊囊的行李箱,额头上已沁出汗来,他看着正站在车旁,好奇又感慨地打量着四周环境的孟隔云,出声喊她。
“阿云,我们就送到这儿了。”
赵叔将行李箱推到她面前,做分别前的嘱托:“按计划,你接下来可以自由行动,回家乡去吧!”他掏出一张纸条塞给她,“这是我们剧组工作人员包下的落脚酒店电话,万一有什么事,就打这个电话找我。”
孟隔云接过行李箱,将纸条扫视一眼仔细装进口袋夹层,对着他以及车上同行的其他同事,再三表达感谢。
就此别过。
大巴车喷出一股黑烟,缓缓驶离,汇入繁忙的车流。孟隔云站在原地,目送着它消失,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深吸一口气,拉起沉重的行李箱,转身,朝着不远处占地巨大的火车站走去。
火车站大厅人多到摩肩接踵,汗味、泡面味、劣质烟草味混杂在一起,正中央巨大的电子屏上滚动着红色的车次信息,南腔北调的方言在耳边轰鸣。孟隔云拖着行李箱,艰难地穿过人群,来到一个相对人少的售票窗口前。
玻璃窗后,穿着制服的售票员颇有些不耐,面无表情,毫无情绪的惯例问:“去哪里?”
孟隔云的心跳骤然加速,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喉咙有些发干,她看着售票员,一秒之后,深吸一口气,用字正腔圆、无比清晰的普通话开了口。
“你好,我想买一张去……” 她报出了那个在心底默念了千百遍的地名,“……X省X市的火车票,要卧铺,谢谢。”
不知道90年的深圳啥样,纯靠想象,但那时候不用实名制买票,方便阿云行动诶。
虽然写不了年代文,勉强也沾了点相关的元素。
本卷结束。
存稿还有几章,但怕8月事情多没时间码字,我肯定不会一次性全发出来[坏笑][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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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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