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吹动纱帐轻轻摇曳,洒下几点斑驳的月光。阿瑶半躺在榻上,视线落在半开的窗棂上,望着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
清辉如水,映照天地。
她一直觉得,林惊羽便如这月色一般,皎皎如玉却清冷而遥远。
她的记忆自混沌中醒来,世界里本是黑暗一片,满是泥泞与深渊,可他却像皎月一般照亮了她的前路。她那时还什么都不懂,可冥冥之中,已经对他产生了一种依赖。
毕竟,他是她醒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后来,是他护着她从魔教手中逃亡,一次次拼尽全力,将她带出深渊。
她记得每一次生死关头,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挡在她的面前,甚至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护她周全。
她曾想过,若是世上真的有可以托付一生的人,恐怕便是这样的吧。
可是,渐渐的她才明白,他本就是这样正直善良的一个人,守的是心中不可动摇的正道。或许看起来他清冷疏离,不苟言笑,但她相信他也会像救下她一样救下其他无辜的百姓,像安抚她一样细心安抚受惊的孩童,在任何人最无助的时候,递给他们一只温热的手掌。
他强大、坚定、无畏、冷静,像是一座永不崩塌的山,也像是那轮皎洁的明月,始终悬挂在她的世界之上,不可侵犯,不可触及。
她知道,若非这蛊毒的羁绊,以他如此自矜清高的性子,他们恐怕不会有任何交集。他待她,更多的是出于责任,而非情意。
她不该生出别的心思。
可她偏偏还是沦陷了。
她在每一个被他拯救的瞬间,都愈发沉溺于他的存在。在每一次的相依相伴中,她都会忍不住去幻想,若是这场命运的捆绑不曾存在,他会不会……也会对她有一点点不一样的感情?
她站起身,唇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苦笑。披上外衫,赤足走下楼,她来到他后院的房门口。
手指悬在门板前,没有敲门。
门却已经开了。
林惊羽站在门后,身形笔直,面色沉静,仿佛早已为她的到来而准备好。
烛火未熄,光影落在他的眉眼间,映出一丝模糊的晕色。他站在门口,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迟疑,便默默地让开了身子。
阿瑶抿了抿唇,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轻轻走了进去。林惊羽关上门,屋内重归一片静谧。
她躺在床上,解开裙子的系带。他伏在她身上,手放在她两侧,眼神尽可能得避免直视她。
他从不会多看她一眼,不会露出任何情绪上的波澜,哪怕他们的关系已经如此亲密,哪怕他们在这样夜色沉寂的时刻无数次交缠。
她已经习惯了,可心底还是会隐隐作痛。
——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她吗?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期待着什么,可她渴望着哪怕一次,他能因她而露出些微情绪,眼神里有一些什么情感,而不是仅仅把她当成一个需要救助的人。
阿瑶的指尖轻轻颤抖,紧攥住他的衣袖,肌肤滚烫,渴望着他的触碰,可他的手掌始终停留在她的肩膀之上,没有再多余地探入分毫。
她闭上眼,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剩下的时光便只能沉默地感受着自己的热意渐渐平息,与自己的心一同坠落深渊。
理智慢慢归来,心底却空落落的,像是被掏空了一块。
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林惊羽。
他依旧淡然,仿佛方才的一切从未发生,他看着她的目光,像是在确认她的状态,而不是在看她这个人。
阿瑶心里涩然一笑。
林惊羽站起身,披上外袍,声音淡淡的:“早点休息,我一会便启程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推开房门,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夜风透过门开的时刻灌入室内,带着一丝清凉,而阿瑶却只觉得心底一片荒凉。
她怔怔地看着那扇门,眼里有什么东西微微颤动了一下,最终还是低低地笑了一声。
——果然,他从来都不曾在意她。
第二日清晨,酒楼内的晨炊已经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新鲜食物的香气,伙计们穿梭忙碌,掌柜的早已等在柜台后,见她进来,连忙迎上前:“娘子来了?快些请坐,第二副菜牌还要劳烦你了。”
阿瑶微微一笑,轻轻颔首:“掌柜客气了。”
阿瑶行云流水地写完菜牌,待墨迹晾干后,便帮着伙计将菜牌搬到后堂存放。
几名伙计见她温婉可亲,又生得貌美,便忍不住与她攀谈,聊起酒楼的经营之道。
“咱们这酒楼,讲究的就是一个‘客随主便’,”一名年长的伙计笑着道,“京城里的大酒楼,可不是随便弄几张桌椅、几道菜就能做起来的。”
另一人附和道:“可不是嘛,光是这楼层的分布就大有讲究。寻常百姓多是在前堂,吃些家常酒饭;至于贵客们,大多要去雅间,或者登楼赏景。”
阿瑶听得认真,偶尔轻声询问几句,倒是让几名伙计讲得更起劲了。她一边听,一边默默记下这些信息,想着日后或许能派上用场。
正谈间,一名伙计被掌柜唤走,阿瑶也准备告辞,刚迈步朝前堂走去,便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掌柜的,有雅间否?”
声音低沉沙哑,微微带着一丝压抑的冷意。
阿瑶心头一震,指尖微微一颤,一股寒意猛地自脊背窜起,心跳仿佛在刹那间漏了一拍。
这声音……
她迅速屏住呼吸,悄然退后一步,藏身于屏风后,缓缓探出目光望去。
前堂之中,一名男子站在柜台前,身上已脱去黑衣与面罩,露出真容。
那是一张令人不由自主生出戒备之心的脸。肤色偏黄,颧骨高耸,眼窝微陷,狭长的眼眸透着阴冷与算计,嘴唇极薄,紧紧抿着,鼻梁略塌,左脸颊处有一道淡淡的疤痕,看上去狰狞而狠厉。
他的身后跟着几个人,皆是身形魁梧,很有可能也都是合欢派的门人。
他……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不多时,一名伙计上前,引着他们往楼上走去。阿瑶紧绷着神经,眼睁睁看着那男子踏上楼梯,步履沉稳,面色冷漠。他手里提着一只笼子。笼子不大,上面盖着一层黑布,轻轻晃动间,隐隐传出些许动静,像是里面的生物不安地颤抖着。阿瑶心头一紧,一股不详的预感陡然袭上心头。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心底不安更甚,可不多时,楼上传来一阵骚动!
砰——!
一道白色的影子猛地从二楼窜出,带起风声,在半空中迅疾翻跃,竟是直扑向大堂门口。那动作快得几乎让人难以看清,只能捕捉到一抹飞速掠过的雪白身影。
大堂内顿时一片哗然,惊呼声四起,伙计们纷纷避让,一些客人更是被吓得连连后退,茶碗滚落在地,碎裂成片。
“孽畜!”那提着笼子的男子厉喝一声,脸色一沉,挥手示意身后几人,“快追!”
合欢派一行人当即猛地朝门外疾追而去,脚步凌厉,气势汹汹。
掌柜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愣住,呆呆地看着这群人追出门去,忍不住低声咕哝:“这……到底什么事儿?”
阿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掌心竟已微微渗出细汗。
不能留在这里!
她心思飞快转动,不敢再耽搁,悄然绕过后堂,从侧门快步离开。她沿着小巷穿行,尽量避开人群,小心翼翼地躲避视线,生怕有人尾随而至。
走至集市,她目光一转,立刻走向一处卖衣饰的小摊,挑了一顶帷帽。帷帽宽沿,轻纱垂落,足以遮住大半张脸,戴上后,旁人便难以看清她的容貌。
她迅速戴上,压低帽檐,脚步加快,朝着四娘的店铺疾行而去。
阿瑶回到四娘的食肆,脸色略显苍白,神色间带着些许疲惫。她轻轻扶着门框,朝四娘笑了笑,道:“四娘,我今儿个有些不大舒服,恐怕得歇上一歇。”
四娘正忙着招呼客人,见她这般模样,立刻皱了皱眉,关切道:“可是昨夜没睡好?可要去请个大夫?”
阿瑶摇了摇头,声音柔和:“无碍,只是有些乏了,歇一歇便好。我想先去药铺抓几副药。”
四娘闻言,便不再多问,只叮嘱道:“那你就好生歇着,若是觉得身子撑不住,便莫要逞强。”她想了想,又道,“要不要我先支你几日工钱,好叫你买些好的补药?”
阿瑶摆了摆手,笑道:“四娘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先去药铺看看再说。”
话音刚落,她便已转身快步离去,未曾再多言。
走出食肆,阿瑶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成了小跑。
——她必须躲起来,不能连累四娘和其他镇上的无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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