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的舆论控制显然奏了效。或者，财阀家族冒出个“私生女”这种戏码，在见惯风浪的韩国人眼里早就不新鲜了。何况李在镕刚坐稳掌门人的位置，下一代的继承权之争？那少说也是几十年后的事。
财阀的争斗暂时烧不到普通人头上，李天宜的日子照旧，只身边多了两个沉默的影子。
真正被震懵的是“醚”咖啡馆的员工。她们私下猜过年轻社长来头不小，可做梦也没想到，那位平易近人、会亲手给她们调特饮的社长，竟是顶级财阀与传奇影后的女儿。
咖啡师赵雅珠后怕得手心冒汗，当初找到这份高薪工作时，她忍不住在网上炫耀过。幸好有好心网友提醒别暴露店址，她才慌忙删帖。现在想想，又忍不住暗喜：这份工作，怕是比三星正式员工还难进吧？幸好当初没乱说话。
“醚”歇业一周，员工们带薪休假，日子惬意得很。但今天赵雅珠得上班，老板要给“朋友”剧组送餐车，店长派她负责咖啡区。第一次进片场，她看什么都新鲜，正和店长调试着机器，周围嘈杂的人声忽然静了一瞬。
抬眼望去，李洙赫正穿过人群走来。简单的白T工装裤，短发利落，脸上带着拍摄间隙的疲惫，周身却裹着一层与在咖啡馆窗边截然不同的、属于角色的冷硬气场。助理和经纪人落后半步跟着。
“辛苦了。”他停在餐车前，声音微哑。目光扫过熟悉的“醚”字logo，眼底那层冷硬才化开，露出点真心的暖意，“大热天的，专门跑一趟。”
店长连忙停手，笑得真诚：“您客气了！应该的！” 这话发自肺腑。且不论社长那惊破天的身份，单是那翻倍的薪水和带薪假，就值了。
没等李洙赫开口，眼尖的制作人和导演已快步迎上。制作人老远就伸出手，笑容堆满：“洙赫啊！这应援车太及时了！一定！一定要替我们好好谢谢李小姐！” 导演在一旁连连点头，眼神却不由自主瞟向那辆装备精良、透着低调奢华的餐车，还有阳光下微微反光的“醚”字，态度比对主演还要热络几分。
李洙赫礼貌颔首，谦和依旧。但这因李天宜而来的“特殊关照”，早被整个剧组看在眼里。赵雅珠一边压着咖啡粉，一边咋舌：这就是“三星公主”的分量？连制作人、导演都殷勤成这样。
化妆师很快把李洙赫叫走了。他身影刚消失在休息棚帘子后，同事就蹭到赵雅珠身边，眼睛里满是八卦的光：“哇......片场里的李洙赫xi，跟店里完全不一样！帅得有点......冻人！不过他在店里看社长的眼神，”她促狭地眨眨眼，“啧啧，那氛围，绝对有情况！”
赵雅珠嘴角弯起，手下动作没停：“可不是！看剧组反应就知道了。不过……”声音压得更低，带着隐秘的兴奋，“别忘了上周权志龙xi也天天来，绯闻满天飞呢！社长跟他……”
“哎呀！”同事秒懂，捂着嘴偷笑：“社长是什么人？要钱有钱，要颜有颜，身份更是顶了天！干嘛非得二选一？成年人了，两个都要不行吗？白天一个，晚上一个，完美！”她大胆地比划了一下。
“呀！你疯啦！”赵雅珠手一抖，差点把咖啡泼出来，慌忙左右张望，脸上却绷不住笑，耳根也红了。这念头够离经叛道，却莫名戳中某种隐秘的刺激感，“……不过，也是哈。”
两人憋着笑，麻利地把冰美式递给排队的场务。心里却翻腾着同一个念头：给这样的社长打工，日子真是跌宕起伏！光看这些顶流人物的互动，就够她们私下嗑好几天了。
——
另一头，李洙赫更真切地体会到了“三星公主挚友”这个标签的分量。导演、制作人客气得近乎巴结，连平素点头之交的另两位主演，笑容里的温度也陡然升高，仿佛他才是那个镀了金身的人。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他回应得更加谦逊，分寸拿捏得刚好，点头应着那些“洙赫啊，收工喝一杯？”、“下次剧本围读多交流”的邀约，既不冷漠，也丝毫不露受宠若惊。
收工后，他婉拒所有邀约，径直驱车离开。夕阳的金辉洒在汉江上，映着他微扬的唇角。今晚是和父母约定，与李天宜共进晚餐的日子。
时间尚早，他熟门熟路驶入她公寓地库。电梯上行时，收到她的信息：「我在2层暗房，直接上来。」
这暗房，去日本前就装修好了，中间波折不断，拖到现在她才得空来看。
李洙赫来到2层，门口站着两个保镖，特意拿出手机对了对他的脸才放行。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隔绝光线的门缝下，渗出一点微弱的暗红。
他放轻脚步过去，没敲门，只推开一条缝。一股混合着醋酸、显影液和定影水的独特气味，带着沉静的凉意扑面而来。暗房里，只亮着一盏低悬的暗红安全灯，像只朦胧的眼。李天宜就站在这片诡异的红光里，背对着门，俯身在水槽前。
她穿着件深色旧T恤，袖子高高挽起，露出流畅的手臂线条。安全灯的光勾勒着她侧脸的轮廓，长睫在眼下投下小小的阴影。水流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正用夹子夹着一张浸泡在显影液中的相纸，修长的手指稳定地轻轻晃动着水槽。
李洙赫的目光瞬间被水槽中那张逐渐显影的照片吸引——是他。富士山顶，他感应到她的镜头，蓦然侧首。眉宇间带着疲惫与克制，初升的朝阳斜斜打在他半边脸上，俊美得不似凡人。
他悄无声息走近，停在一步之外。暗红的灯光笼罩着两人，空气里弥漫着药水的微酸和一种凝滞的静谧。他看着她全神贯注地盯着照片上他的影像一点点清晰，眼神纯粹，沉浸在创造的光亮里，仿佛那是世间唯一。
这份专注，连同照片上那个被她亲手“唤醒”的自己，让李洙赫心口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一种饱胀的、灼热的情感无声蔓延，比暗房的红光更灼人。他凝视着她柔和的侧脸，目光深沉，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心动。
李天宜似乎终于感受到身后过于专注的视线。动作微顿，没有立刻回头，缓缓直起身，将照片挂好沥水，这才慢慢转过来。
暗红的光线下，她清澈的眼眸撞进他深邃的视线里。那目光太直接，太有穿透力，带着熟悉的欣赏，却又翻滚着一种让她心跳骤然失序的、陌生的灼热。
李天宜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伸出手，带着点微恼和不易察觉的慌乱，温热的掌心直接覆上了他的眼睛：“说过别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了。”
掌心下，他的睫毛刷过她的皮肤，带来细微的痒意。李洙赫没动，也没有试图拉开她的手，反而顺势向前倾身。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他身上淡淡的松针气息混合着暗房特有的化学气味，强势侵入她的感官。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额前的碎发，拂过她盖着他眼睛的手背。
“哪种眼神？”他本就低沉的嗓音压得更低，带着磁性的沙哑，在这密闭昏暗的空间里，像羽毛搔刮着她的耳膜和心弦。
李天宜呼吸一窒，覆在他眼睛上的手用力想把他推开，声音绷紧：“李洙赫，你……”
话音未落，手腕已被他温热干燥的大手稳稳握住。那力道坚定，不容挣脱，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她感觉到他覆在她手背上的掌心微微用力，带着她的手，一起从他自己眼前移开。
暗红的灯光重新涌入他的眼底，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再无遮拦，浓烈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下一秒，他另一只手已轻轻扣住了她的后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俯身吻了下来。
微凉的唇瓣准确地覆上了她的柔软，带着试探的温柔，随即是更深更烫的索取。暗房里，化学药水的气味、水流的滴答声、朦胧的红光……所有感官被这个吻无限放大又抽离。世界仿佛只剩下唇齿间滚烫的厮磨，和他扣在她颈后与手腕上，那坚定而灼热的温度。
这个吻霸道又滚烫，几乎抽空李天宜肺里的空气。唇齿的厮磨把她的理智搅得混沌，脑中一片空白，只剩轰鸣。
就在理智即将被彻底淹没的瞬间，一股被冒犯的怒意混杂着更深的、连她自己也不愿深究的悸动，猛地冲上头顶。
她用力一把推开他！力道之大让李洙赫猝不及防地后退，狠狠撞上身后的水槽边缘，弄出“哐当”一声闷响。
“李洙赫！”她的声音带着喘息和压抑的羞恼，在密闭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在日本说好的‘朋友’界限，你忘了？”
李洙赫稳住身体，没再靠近。他深深地看着她，眼底翻涌的情绪尚未平息，却在她的怒视下缓缓沉淀下来。
“从现在起，离我一米远！不许靠近！”
他依言顺从，甚至退得更远，高大的身影几乎退到了暗房另一端的门边，彻底隐没在更浓重的阴影里，只余一个模糊的轮廓和那双在红光下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只有显影液滴落的“嗒……嗒……”声，和两人尚未平复的呼吸。
他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肩膀，抬手用指背蹭了下自己的下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柔软的触感。他没有道歉，也没有解释那个吻，目光沉静下来，仿佛刚才的失控从未发生，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沉稳，话题却突兀地转到另一个方向：“今天的应援餐车，谢了。”
李天宜正努力平复着呼吸，抿紧唇没吭声。
他顿了顿，继续道：“《Style log》那边，不用再安排餐车了。我退出了。”
李天宜皱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不寻常。退出综艺？在这个节骨眼？她终于出声，带着不解：“什么意思？”
阴影里的轮廓动了动，像是换了个姿势，声音清晰地传来：“没什么特别。只是过几天，洪家控股的BGF零售，可能会被GS集团狙击。”
“狙击？”李天宜猛地抬眼，“具体点。”
“GS旗下的连锁店，一直在跟BGF的CU便利店抢地盘。最近，GS掐断了BGF几家核心生鲜和日用品供应商的货源。”他语速平缓，“同时，”他顿了顿，“他们通过几家离岸公司，暗中吸了不少BGF Retail的流通股。动作很快，也很隐蔽。”
李天宜心猛地一沉。再不懂商业，她也明白这绝不是普通的商业竞争！核心供应商被断，流通股被秘密吸纳……这是要恶意收购！她盯着阴影，声音冷了下来：“你干的？”
阴影里的人沉默了几秒，平静道：“只是……提供了点关键消息。” 他承认得轻描淡写，却字字千钧。
“为什么？”李天宜逼近一步，压迫感陡增，“因为洪道勋那个蠢货纠缠我？是他先动你综艺资源，还是你……”她顿住，目光锐利如刀，“先下手？”
“因为他，”李洙赫坦然承认，随即话锋一转，语气更沉，“更因为洪家。是我先动的手。”
“你疯了？！”李天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你以为动洪家是儿戏？只要有一丝风声漏到我奶奶那里，她有的是办法让你在这个圈子、甚至这个国家彻底消失。你苦心经营的一切，在她眼里不过是一指就能碾碎的尘埃。”她胸口剧烈起伏，盯着那片阴影，“还是你觉得，我会乖乖听奶奶的话去跟洪家联姻？或者，我自己搞不定洪道勋那个麻烦？”
阴影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然后是李洙赫清晰的声音：“当然都不是。” 他向前一步，半个身子重新暴露在暗红的灯光下，扯出一个近乎无奈又带着点痞气的笑，耸耸肩，用极其轻描淡写、甚至有点耍赖的口气说，“你就当……我单纯看洪道勋不爽吧。当然，看他像只苍蝇一样围着你转，更不爽。至于洪家，不过是顺带清理一下垃圾场。你放心，除了你，GS那边都不知道消息源头是我。”
李天宜被他这近乎无赖的回答噎住，气极反笑，抱着手臂冷冷睨着他：“李洙赫，”她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两人间的距离，又瞥向他刚吻过她的唇，“这时候，你不是该说点好听的？”比如“保护你”、“不想你烦”之类的？而不是“看他不爽”这种街头混混式的借口。
李洙赫彻底走出阴影，站在离她一米开外的安全距离上。暗红的灯光清晰地映着他深邃的五官，他笑意更深了些，直视着她愤怒的眼睛，眼神里没有讨好辩解，只有近乎残酷的诚实：
“你很聪明，Celeste。” 他的声音低沉平缓，“不需要哄人的漂亮话。而且，”他顿了顿，目光坦然，“这事，确实是我自作主张。”
他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越界”，无论是那个吻，还是这场狙击。
这份坦率，反而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有力地撞在了李天宜的心口上。
暗房里，只剩下水滴的“嗒…嗒…”声，和两人隔着安全距离、无声对视的复杂目光。
……
暧昧与尴尬交织的氛围还未完全散去，李洙赫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是他母亲打来的催促电话。
“儿子，我们准备到餐厅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活力十足，穿透力极强，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知道了，妈。我们准备出发了。” 李洙赫的声音有些紧绷，视线下意识扫向一旁正冷着脸整理工具的李天宜。刚才那个失控的吻和随之而来的冲突，让本该轻松的晚餐邀约，变得复杂难言。
李天宜也听到了电话内容。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恼意和说不清的混乱。尽管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但她不想爽长辈的约。
夜幕低垂，首尔江南区某顶级餐厅的包厢内。灯光柔和，营造出私密的氛围。李母一身利落的丝绒西装，气场犀利。李父安静地坐在她身侧，气质温和，与妻子的张扬形成奇妙的互补。
门被侍者推开，李洙赫和李天宜走了进来。
李母立刻起身，目光精准锁定李天宜。
“WOW~” 她回想起记忆中那个瘦弱却眼神倔强的女孩，再看向如今光彩照人、眼神沉静如水的李天宜，毫不掩饰地赞叹，“简直是脱胎换骨，涅磐重生了！”她转头调侃儿子，眼角带着促狭的笑意：“眼光不错嘛，像我！”
李父也温和地点头问候：“Celeste，气色真好。”显然，他也记得儿子高中时唯一带回家的那个女孩。
“伯父伯母好，好久不见。”李天宜压下纷乱的心绪，递上准备好的礼物。
……
晚餐由李母主导。她默契地绕开所有敏感话题，只拉着李天宜交流时尚圈的劲爆八卦，点评毒舌又精准，逗得李天宜也忍不住莞尔。
席间，李天宜适时提起：“对了，我负责的香港电影展日期定了，九月一号。”
“九月？”李母挑眉，夸张地“啧”了一声，“撞时装周了！不管了，给我留两张首日的票……”
李父则温和地关心着李天宜的日常起居。
李母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儿子和李天宜之间流转。看到李洙赫默默为李天宜添水，又不动声色地把几碟偏辣的小菜挪到自己这边，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丈夫，压低声音却足以让桌边的人听见：“瞧见没？你儿子很听话嘛，还记得我们当年的嘱咐。”
“妈！”李洙赫低声打断，耳根微红，下意识看向李天宜。
李天宜脸上也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热度，垂眸没接话。
李母大笑，爽朗地挥手：“行行行，你们自己玩，不说了！”
……
晚餐在轻松甚至有些火花四溅的欢快氛围中结束。李洙赫开车送她回公寓，李天宜靠在副驾驶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李母塞给她的回礼。
“我妈……她一直这样，语不惊人死不休。” 李洙赫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没吓到你吧？”
“伯母很有魅力，也很真实。”李天宜看着窗外，嘴角有淡淡笑意。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指尖微微泛白，终于问出了盘旋一路的问题：“你……还在生气吗？”
李天宜没有立刻回答。车厢内陷入更深的寂静，只有引擎的低鸣和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转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他紧绷的侧脸轮廓上：“李洙赫，”她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下次你想替我‘清理障碍’……”
她停顿了一下，确保每个字都清晰无误：“先提前告诉我。我不喜欢惊喜，尤其是，”她加重了语气，“事关我家那些人。”
李洙赫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下来。他侧过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眼底深处有光芒亮起，嘴角也终于扬起一个释然而郑重的弧度：“明白。下次行动前，一定先向长官报备。”
车子稳稳停在公寓楼下。李天宜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前，忽然又停住，回头对他晃了晃手里的盒子，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替我谢谢伯母的礼物，晚安。”
“晚安。”李洙赫看着她推开车门，走进灯火通明的大堂，身影消失。他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长长地、彻底地舒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今晚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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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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