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驾驶着警车在20号洲际公路上向西疾驰。天空阴沉，乌云翻滚。对讲机里还在不断传出调度员焦急的询问声，但我没敢告诉对方我把警车开走了。此刻，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追逐杰科兄弟这件事上。我最终还是伸手关掉了对讲机，脚下将油门踩得更深。
仪表盘上的指针在最高速区域来回颤抖，我接连超过了几辆同向行驶的汽车，直到看见一个写着“佩科斯”的路牌。我在店里无聊时翻看过收银台上的德州地图，对佩科斯这个城市还有点印象，沿着20号洲际公路一直开就能到——他们是要去佩科斯？
继续想，亚当，他们去那儿是为了什么？
汽车的引擎声持续在我耳边轰鸣。我一边紧盯着挡风玻璃外的道路，一边在脑海里搜寻着任何可能有用的信息。
他们经过了本尼的店，说明他们选择公路逃亡；来店里买地图，意味着他们对德州并不熟悉。新闻里提到，塞斯·杰科是在堪萨斯州受审时被救走的。堪萨斯州在北方——他们是一路南下的。美国的最南端就是德州。那么，再往南呢？
墨西哥！他们最终的目标是墨西哥！
我突然想起早上锈钉闲聊时那句看似无心的话：如果他是杰科兄弟，他会往埃尔帕索跑，然后逃去墨西哥。从大斯普林去埃尔帕索，正好要经过佩科斯；而从佩科斯转向埃尔帕索则需要驶上10号洲际公路——我必须在两条公路的交汇处转向西南方向。
理清了这个思路后，我对自己的追击路线有了清晰的认识：佩科斯、10号公路、埃尔帕索……最终可能是墨西哥边境。直到这时，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驱车追赶的决定有多么疯狂。这不仅意味着我可能要一路追到国外，搭上性命，还会背上“盗用警车”等一系列指控——前提是我能活下来。
但我没打算现在就放弃。我怀着一腔怒火，必须要讨一个说法，不仅是为无端被卷入枪战、险些丧命的自己，也为惨死的厄尔警官。如果现在调头回去，我这辈子都没法原谅在这个时刻选择退缩的自己！
如果你有能力做点什么，为什么不去做呢？
我的大脑前所未有地冷静，左手紧紧握住方向盘，眼睛不断扫视前方，希望能捕捉到杰科兄弟驾驶的那辆米黄色轿车的踪迹。我走得匆忙，没来得及给副驾驶座上的霰|弹枪重新装填，弹膛里仍然只有一发子弹。我只好用左手稳住方向盘，右手将霰|弹枪拿到腿上，一边注意路况，一边低头甩开枪管，用大腿夹着枪管，右手取出那枚仍有余温的空弹壳，扔在中控台上，再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发新的霰弹塞进去，单手合上枪管。我仔细检查击锤是否复位，以免在颠簸中走火，然后才把枪放回副驾驶座。
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在挡风玻璃上，而且越来越密。我摸索着找到了雨刷器开关，幸运地打开了它，视野变得清晰了一些。现在大概才下午一两点钟，但天色昏暗得如同傍晚。雨越下越大，道路变得湿滑难行。嘈杂的雨声混着引擎的轰鸣，几乎淹没了其他一切声响。就在这时，我隐约听到一阵古怪的敲击声，像是从外头传来的。我向左看去，只见一辆白色轿车不知何时与我并行，车里一个留着长发的男人正用力捶打着车窗。我以为他在求救，心想现在可不是时候。可没想到，下一秒，一对白花花的豆腐*就贴在了车窗玻璃上，对着我扭动。
我立马扭回头看向前方，心里一阵恶心，实在忍不住骂出了声：“搞什么？！”
我不是没听说过有些公路司机行为荒唐，尤其是在这个所谓“个性解放”的九十年代，但我没想到自己会亲身经历这种恶作剧。大概是我开着警车还开得这么猛，引起了这些以挑战权威为乐的“嬉皮士”的注意。
这辆警车已经达到了极限速度，没法再快。旁边那辆白色轿车似乎戏弄够了，终于加速超到了我前面，但还是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开了将近十分钟后，我终于在前方雨幕中看到了更多车辆的车尾，但视线非常糟糕，外面的雨大得可怕，简直像是天破了个洞。来德州这些日子，我就没见过如此猛烈的暴雨，反常得离奇。我眯起眼睛，努力辨认着前方的车辆：最前面是一辆装载着大量钢筋的大卡车，然后是一辆白色的旅行车，接着是几辆轿车，其中包括那辆戏弄过我的白色车，还有……那辆米黄色的轿车！我几乎可以肯定里面坐的就是塞斯和里奇，一路上我就没看见过第二辆这个颜色的车。
那辆米黄色轿车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与我之间的距离正在缩短。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快到几乎要跳出喉咙。我再次伸手摸了摸副驾驶座上的霰|弹枪，枪身冰冷的触感让我稍微镇定了一些。
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可就在这时，我注意到远处那辆白色旅行车突然向右冲出了公路，看上去像是失控了。米黄色轿车开出一段距离后，不知为何也跟着它拐下了公路，驶向路边空旷的野地。我只犹豫了会儿，便也向右打方向盘，跟着冲下公路，往那两辆车的方向追去。
被雨水浸透的土地泥泞不堪，警车在上面颠簸摇晃，我也在驾驶室里被甩得左摇右晃，快要被晃晕了。车速根本快不起来，幸好前面的旅行车和轿车都相继停了下来。我及时踩下刹车停好了车，抄起霰|弹枪就推开车门下去。
我甩上车门，豆大的雨点瞬间把我淋成了落汤鸡，额前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我举起枪，扳开所有击锤，靠在警车边上瞄准那辆米黄色轿车，警惕着车里可能出来的人。
没想到最先有动静的是那辆旅行车。一个女孩从车上跳了下来，双手抓着头发出崩溃的尖叫。紧接着，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和一个男孩也下了车，两人似乎一直在试图安抚那个女孩。我离得太远，完全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但又不敢轻举妄动，怕在杰科兄弟下车前就暴露自己。霰|弹枪的射程有限，我必须拉近距离才能有效杀伤，而他们的左轮手枪则没有这个顾虑。
不一会儿，米黄色轿车的车门也打开了，两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走了下来——就是塞斯和里奇！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地，借着警车的掩护往他们的方向摸去。
塞斯举着枪走向那三人，出声威胁。里奇则靠在车门边，姿势别扭地举枪对着那边，看来是身体的某个部位受了伤——想来也是，厄尔警官临终前那枪可不是白给的。
我很快便摸到了轿车尾部。雨声很大，前方四个人的争吵声更是激烈，所有人都在扯着嗓子喊，尤其是那个女孩，即使被枪指着也在崩溃地哭喊。我没心思细听他们吵什么，只希望他们能继续吸引塞斯的注意力。里奇背对着我，偶尔抬手擦拭被雨水打湿的镜片，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
我双手举起霰|弹枪，毫不客气地给他后脑勺来了一枪托。他一声没吭便昏了过去，瘫倒在泥地里。我下手有分寸，没想要他的命，只是让他暂时失去行动能力。我大可以直接开枪，但我怕枪声惊动塞斯，也怕爆发的枪战流弹误伤那三个无辜的旅人。
我重新端稳枪，继续向前移动，这次的目标是正用枪指着别人的塞斯。离得越近，我越能听清雨声中他们的对话——主要是那个女孩带着哭腔的喊叫。
“……我看到了！爸爸，我们都被那辆卡车上的钢筋刺穿了！”
“凯特，别说了，你只是需要休息——”
“不！我说的是真的！我们都会死！车祸马上就要发生了——”
她在说什么？
“听着，我不想听这些疯话！”塞斯粗暴地打断那个叫凯特的女孩，“听你爸爸的话，滚回车上！你们的车，还有你们一家的命，现在都归我们了！”
“你……你们为什么不开自己的车？”那个男孩颤声问道。
“我没必要向你们解释！”塞斯冷酷地回答，“现在马上给我上车！”
“这里的任何人都不需要听你指挥。”
我的霰|弹枪枪口悄无声息地抵上了塞斯被雨水淋透的后脑勺。我能感觉到枪口下的人瞬间僵住了。出乎我意料的是，被制住后的塞斯直接松开了握枪的手，让左轮手枪悬在食指上晃荡，然后背对着我举起了双手。整套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你对里奇做了什么？”他没回头，声音透过雨幕传来。
“只是让他睡着了。”我用枪口往前顶了顶，同时提高音量，“把枪扔掉！”
“……干得漂亮，亚当。”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从塞斯嘴里吐出。他乖乖扔掉了手枪，然后用双手抱住了头。“你赢了。”
手枪落在泥地里，很快被雨水和泥浆半掩埋。我上前一步，用脚把枪连同沾着的泥巴踢到更远的地方，确保塞斯没有机会再捡起来。
这时，那个戴着帽子和眼镜的中年男人——一家三口中的年长者站了出来，把两个孩子护到了身后。“先生，求求你，放我们走吧！我们不想惹麻烦！”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警察办案”这话喊出口，尽管我怀疑“冒充警察”这项罪名已经背定了——我开了好一阵子的警车呢。
“没事了！”我大喊着安慰他们，“你们可以走了！”
我的话音刚落，脚下的大地突然传来一阵明显的震动，但只持续了一下便结束了。与此同时，一声巨大的爆炸从公路方向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凯特立马绕过旅行车向公路跑去，她的家人也急忙跟上。我抬头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望去。由于被旅行车挡住，我只能看到乌云密布的天空被冲天的火光映亮的奇景。
“怎么回事……”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我放低枪口，用枪管戳了戳塞斯的后背，示意他跟着过去。塞斯保持着双手抱头的姿势，不情不愿地挪动脚步，艰难地跟着那家人走向公路边缘。
“你得让我看看里奇！”塞斯边走边扭头对我喊，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流下。
“等我把你们送到警局，你有的是时间看！”
“他是我弟弟！他的腿受伤了，不能一直淋雨！”
打感情牌？哼，对我没用。我又没有家人。
我不再理会他，继续用枪指着他前进。当我们走到凯特一家身后时，我只听到凯特发出痛苦不堪的哀嚎：
“不，不，不……”
而我的眼睛，则看到了宛若地狱般的景象——
公路的那一端已成火海，倾盆大雨似乎都无法浇灭那冲天的烈焰。一辆重型卡车完全翻倒，横亘在公路中央，泄漏的燃油让周围的地面也燃烧起来；几辆轿车被卡车上散落出来的钢筋彻底刺穿，以各种扭曲的姿势翻倒在四处。
后续驶来的车辆停在我们刚才驶离公路的地方，越聚越多，车上的人无不震惊地望着这突如其来的惨剧……
一股怪异的感觉突然爬上我的脊背。那不是雨水带来的凉意，而是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人正贪婪地打量着我，如同发现了意外之喜一般。有形的视线舔舐着我的身躯，在每一寸地方留下刺骨的寒意……
我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紧接着鼻子一痒——
“阿嚏！”
我居然在这种时候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而且，我好像还听到前面的塞斯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低笑。这简直太丢脸了！我宁愿相信是我听错了——毕竟雨声这么大……
*豆腐：就是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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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后台没显示名字！）小天使在2025-09-25 10:12:59灌溉的2个营养液！爱你们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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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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