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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楚留香

走出客栈,一辆宽大结实的马车早已在门口候着。

林潇潇登上马车,掀开车帘。一股夹着淡淡熏香的暖意扑面而来。只见车厢内铺着厚厚的毛毡,角落里的银制暖手炉散发着融融热意,布置虽简洁,却处处透着体贴入微的周到。

车轮缓缓滚动,碾过厚厚的积雪,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咯吱”声,在空旷的山林间回荡。

约莫三个时辰后,马车稳稳停下。

只听车夫大声喊道:“两位,寒山寺山脚到了!前头全是台阶,车子上不去了!”

楚留香身形微动,已如一片轻羽般率先跃身下车。他转身,极其自然地朝车厢内伸出手。林潇潇裹紧了雪白的狐裘,扶着他温热的手掌下了车。

甫一落地,刺骨的寒意便扑面而来,让她不禁瑟缩了一下。

眼前,一道仿佛直通天际的石阶赫然矗立,近乎垂直地向上延伸,没入风雪弥漫的山岚之中。两旁是沉默的高大雪松,苍翠的枝干被沉重的积雪压得低垂,形成一条幽深而肃穆的甬道。

仰望着那高不可攀的石阶,林潇潇黛眉轻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以她的体力,要登上这近乎天梯般的石阶,恐怕……

“想不想体验一把飞翔的感觉?” 楚留香走到她身边,声音带着惯有的慵懒笑意。

“你是说,飞上去?”她倏然转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跃跃欲试的光彩。

“嗯。”楚留香唇角噙着笃定的笑,伸出手掌心向上,邀请道,“要不要试一试?”

林潇潇只略一迟疑,便将手轻轻搭在他温热的掌心上。指尖相触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暖流似乎从相接处蔓延开。

“放松。”话音未落,他手臂已极其自然地环过她纤细的腰肢,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却又恰到好处地不至于冒犯。

林潇潇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便被一股柔和却强大的力量带离地面。她低低惊呼一声,双手几乎是本能地攀住了他宽阔的肩膀,像溺水者抓住浮木似的。

他身上特有的、清冽又醇厚的郁金香气息,混合着风雪的味道,瞬间将她牢牢包裹,霸道地侵占了她的所有感官。

“抱紧。”楚留香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温热的气息如同羽毛轻搔过她敏感的耳廓,让人心头怦然一跳。

下一刻,林潇潇只觉脚下骤然悬空!风声在耳边骤然变得尖锐呼啸,眼前的景物急速下坠、旋转!

楚留香足尖在厚厚的积雪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如一只巨大的青色鹏鸟,挟着风雪腾空而起!身形在风雪中灵动得不可思议,时而足尖点落在嶙峋怪石上;时而在巨大的雪松枝干间轻盈穿梭,震落簌簌雪粉;时而又如同贴着陡峭的石壁像蝙蝠一样滑行。

强大的失重感让她大脑眩晕,刺激心跳几乎要冲出胸腔,不由自主地将脸埋在他颈侧。

“别怕,睁开眼看看。”呼啸的风声中,传来楚留香快意的大笑。

林潇潇缓了一会儿,才微微睁开眼。

一片惊心动魄的、燃烧般的赤红梅林,如同撕裂了铅灰色天幕的火焰,骤然撞入她的视野!

大片大片的白与红,碰撞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天地间是一片肃杀而冰冷的白,山峦、林木、岩石,都淹没在皑皑白雪之下。然而,就在这片仿佛凝固的、无边无际的苍白尽头,一大片红梅正恣意怒放!不是点缀,而是狂放地、决绝地燃烧着。深红、绛红、胭脂红……层层叠叠,凝固的火焰似的,浓烈得简直要滴出血来,硬生生将沉郁的天幕撕开一道灼热的伤口。

“啊!”她忘情地惊呼出声,方才的恐惧和寒冷瞬间被这天地间最原始的壮美驱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纯粹的惊叹。

楚留香垂眸,将她脸上的震撼尽收眼底,心中微微一荡,神经像泡在醇酒里似的醺醺然。

“这就是轻功?真的太神奇了!”林潇潇轻声道。

风声太大,楚留香听不真切,只捕捉到她嘴唇翕动和晶亮的眼神。他不自觉地头微微侧过去,凑得更近,几乎快贴上她的鬓角,在她耳畔哑声道:“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比坐马车有趣多了?”

话语间,他身形再次不可思议地一动,足尖在险峻的山岩上轻点借力,精准地掠过雪松林的树梢。

动作变幻的瞬间,林潇潇下意识地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嗯。”她用力点头,肯定道。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随着她的动作,几缕柔软的发丝不经意地蹭过楚留香的下颌。瘙痒的触感好像顺着接触的皮肤,钻入了五脏六腑。

楚留香环在她腰间的手臂肌肉不着痕迹地又收紧了一分,下颌甚至无意识地、在她发顶蹭了一下。微妙的小动作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亲昵。

林潇潇微微一怔,一动也不敢动。

雪仍然下个不停,仿佛两人纷乱的心绪。

风雪在身侧狂舞,却丝毫无法影响楚留香行云流水般的身影。

最终,他足尖如落叶般优雅地一旋,卸去所有冲力,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寒山寺山门前空旷的平台上。

双脚终于踏上实地,林潇潇却依旧有些恍惚,仿佛灵魂还停留在那惊心动魄的飞掠之中。她下意识地抓着楚留香的衣襟,指尖微微发颤。

楚留香并未立刻松开她,只是稍稍放松了环抱的力道,确保她能自己站稳。垂眸探寻,只见她红扑扑的小脸上,惊魂未定中仍残存着一丝兴奋之色。明亮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楚留香心中陡然涌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满足。

林潇潇这才意识到自己还靠在他怀里,连忙退开半步,脸上红晕更甚,却努力维持着镇定,转过身去,望着寒山寺的匾额道:“已经到寒山寺了,我们快点进去吧。”

楚留香收回空荡荡的手,心中陡然生出旷寂之感。他不动声色地压下心中的焦躁,一如既往地挂着微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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