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昨夜遭遇突袭的心有余悸。
灼华还是决定先回一趟小楼,虽然不知道上官丹凤为什么会突然对她下手,但她想至少要告诉花满楼——那个女人,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无辜柔弱。
谁成想,她刚刚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拐角,一道似曾相熟的女声便如冰冷的毒蛇般钻入耳中:
“……我昨夜不过是不小心,瞧见吴姑娘与一位陌生男子,在客栈外举止亲昵地交谈,”
灼华脚步一顿,悄声隐在门后,往里一瞧。
只见上官丹凤端坐厅中,一身素黑衣裙,衬得她脖颈上那道青紫狰狞的指痕触目惊心。
她微微仰着头,刻意露出那段脆弱优美的颈线,正对着花满楼与陆小凤哭诉,声音哀婉凄楚,仿佛饱受惊吓与委屈。
“也不知为何,他们竟突然对我起了杀心......我、我拼命逃跑,好不容易才侥幸逃脱,险些就……再也见不到二位
了……”
她甚至适时地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姿态柔弱,带着恰到好处的惊魂未定。
这精湛的演技,实在令人“佩服”。
好家伙!
这上官丹凤,居然赶在她之前来告黑状了......
还被她撞个正着,简直绝了!
就连灼华也不得不承认,这一行为实在是大胆且抽象。
昨夜分明是这女人心怀不轨、派人绑架她、埋伏师兄在先,如今竟敢在此颠倒黑白,污蔑她与师兄!
这一世的灼华,早已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遇事只能惊慌失措等待救援的娇弱女子。
在海外孤岛十数年近乎残酷的严苛训练,赋予了她足以傲视江湖绝大多数人的武功修为。
她顿时恨的牙痒,一心只想要亲手报仇。
“好你个上官丹凤,明明是你想要对我和师兄不利,居然还敢在这里颠倒黑白!”
灼华从门后一步踏出,不愿细想,更懒得多言,纤手已然按上腰间软剑。
“铮”的一声清鸣,剑光如秋水乍泄,带着凛冽的杀意,直向上官丹凤咽喉刺去。
这一剑,含怒而发,全然出乎众人意料。
灼华自信,这一击十拿九稳,定要这搬弄是非的毒妇血溅当场!
然而,两道身影却比她还要更快。
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后发先至,于千钧一发之际,险之又险地夹住了那凌厉的剑尖。
而花满楼虽目不能视,却仿佛能感知到杀气的流向,精准无比地移步,严严实实地挡在了上官丹凤身前。
“让开!”
灼华望着挡在前面的两个男人,只觉得委屈极了。
“小丫头,何必如此冲动”陆小凤眉头紧锁,“先把话说清楚。”
“吴姑娘,不可!”
花满楼的声音也似乎没了往日的温和,坚定地站在灼华面前不肯让开。
上官丹凤一开始被那凌厉的剑锋吓得花容失色,冷汗涔涔。
但见灼华被成功拦下,她惊魂未定之余,瞥见灼华那手精妙不凡的身法,眼中骤然闪过一丝阴狠的算计。
她当即惊呼一声,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向花满楼身后缩去,拽着他的衣摆,声音带着颤抖与指控:
“这吴姑娘出手这般狠辣……武功路数更是诡异非常!陆大侠,花公子明辨,我这一路走来,不知遭遇了多少青衣楼派来的杀手追杀,好不容易到了江南才得安宁几日……谁知昨夜吴姑娘却伙同她的朋友突然对我出手,莫非……莫非她与那青衣楼……”
虽未说完,但那暗示已然明显——
上官丹凤显然想要将这“青衣楼杀手”的污名,扣在灼华头上。
陆小凤本就对青衣楼之事极为敏感,闻言,看向灼华的眼神里果然多了几分惊疑与审视。
花满楼眉头紧蹙,虽然他心中相信灼华并非如此之人,但此刻情势混乱,他依旧挡在两人中间。
“吴姑娘,冷静些。或许其中真有误会,不妨先将事情原委道来,我们……”
“误会?”灼华气极反笑。
不得不承认,这上官丹凤确实聪明,不仅先一步告状试图洗清自己的嫌疑,如今更是想要给她扣一顶‘青衣楼杀手’的帽子。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难道,要解释说她武功不同寻常中原套路,是因为她父亲是个隐居海外孤岛的绝世高手?
还是说她昨天不过是和师兄一起开开心心逛完画舫,突然就被人迷晕在客栈房间?
这莫名其妙的缘由,就连她自己听起来都相当离谱。
此时,她看着毫不动摇地挡在身前的花满楼,看着他脸上那惯常的、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温和与包容——
只是这一次,这份包容是为了维护另一个满口谎言、心如蛇蝎的女人,来阻拦她!
胸中堆积的炽怒反而逐渐冷却。
是了。
她与花满楼,不过才将将相识数日。
他对她或许确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特别情愫,有好奇,有欣赏,有源自本心的温柔照拂。
但这几分特殊,远远不足以让他像她的亲人、像她曾经的爱人、像她那些护短的师兄师姐那样,不问缘由、不计得失、毫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信任她,维护她。
在他心中,“公道”、“理据”、“不滥杀”的原则,永远排在最前面。
高于私谊,甚至高于个人喜怒。
想通这一切,灼华顿觉索然无味。
她停下手中动作,不再试图冲破阻拦,也彻底懒得再与上官丹凤进行无谓的口舌之争。
杀不了便杀不了吧,这女人以后总会有落单的时候。
至于她想利用陆小凤和花满楼做些什么……此刻的灼华,反倒也没那么关心了。
只不过……要她就这样轻易放过这个屡次三番构陷自己的女人,灼华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或许是见灼华平静下来,两个男人也不由得放松了几分。
机会来了!
没有半分犹豫,灼华手腕猛地一抖,内力迸发,竟是不惜拼着剑气反噬的风险,剑尖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绕过花满楼的遮挡——
“啊!”上官丹凤惨叫一声,捂住脸颊,指缝间瞬间渗出鲜血。
伤口不深,更不足以致命,但至少能让灼华心头的恶气稍减几分。
哼!
叫你跟我耍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
灼华看也不看自己的“成果”,更不在意体内因强行运功而隐隐翻腾的气血。
她冷冷地收剑回鞘,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脸上所有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转身,迈步。
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丝毫留恋。
花满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开口:
“吴姑娘,留步……”
“.......”
灼华充耳不闻,步履决绝地走下楼梯,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投入的天光之中。
楼外阳光依旧刺眼,然而,此刻照在身上,竟格外的清冷。
仿佛连这江南的夏日,也一同失去了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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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灼华的心情沉甸甸的,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湿漉漉的棉絮,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眼睛涩涩的,但她没有哭。
哭泣是一种懦弱的行为。
只有无能的弱者才会奢望,通过示弱、靠着眼泪换来旁人的怜悯,这样低劣的手段灼华向来不屑使用......才怪!
如果只用哼哼两声,再从眼睛里挤出水来,凭着这样简单的方法,就能够轻松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何乐而不为呢?
灼华恨的是,上官丹凤那个女人居然赶在她之前,跑到陆小凤和花满楼面前哭诉。
这种事情讲究先来后到,灼华一开始就失了先机,无论她哭的再好看、再动人也无济于事。
其次是,哭泣的时候选择的对象也相当重要。
事实上,真正会心疼你的人,用不着哭泣,甚至都用不着开口,对方就会主动地将一切美好的事物主动双手奉上。
在路边的点心铺里买了一块甜糕,灼华一身男装站在人家店门口,在路人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中慢慢吃完。
甜意丝丝缕缕渗入心头,她长长舒出一口气,心情竟真的松快了不少。
什么花满楼、陆小凤……
就让他们被那个女人骗到连裤衩子都没了才有意思呢!
她唯一需要关心,应该是自己接下来的中原之行才对。
看这一个蜀地口音明显的客商,背着大包小包被从面前经过,理智渐渐回笼,灼华猛地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她的行李!
那只装着她从小到大积攒的零零碎碎的包袱,有师兄师姐送的小玩意儿,有父亲吴明给的不知价值几何、却样样精致的珠花首饰……还有几件换洗衣物。
如今,还依旧摆在花满楼小楼里那间她曾借住几日的厢房中。
啊——!
灼华几乎石化。
怎么办?
要回去吗?
可是,刚才她那么“潇洒”地转身走人,现在再灰溜溜地折返回去,是不是太丢脸了点?
灼华戴上痛苦面具。
......
日头渐高,暑气蒸人。
“呼——总算到了。”
灼华抹了把额角的细汗,凭着记忆,一路磕磕绊绊,总算找到了师兄在城东的那座豪宅。
望着门口那两名持刀而立、神情肃穆的侍卫,她不由得想起话本里那些被当作打秋风的穷亲戚,被刻薄仆人轰出门的情节,心里有些打鼓。
她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这才走上前去。
“那个,请问……”
话未说完,守门人已恭敬地侧身让开,“吴小姐请进。”
“咦?你认得我?”灼华一怔。
那人点了点头,语气十分肯定:“自然认得。上回您来时,世子就吩咐过了,若是吴小姐再来,务必恭恭敬敬迎您进门。”
啊,师兄竟是这般细心……
这份突如其来的贴心,让灼华心头一暖,那感动一路延续,直到她在廊下见到宫九。
宫九正侧身听着手下禀报什么,身后翠竹掩映,朱栏精巧,花团簇簇,他却面无表情,仿佛这世间纷扰皆与他无关。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冷漠的人,在余光瞥见灼华的身影时,竟转头朝她露出清浅一笑。
那一笑,像是忽然拧开了什么闸门。
原本已被压下的委屈,毫无预兆地再次涌上心头。
灼华顾不得身旁侍卫诧异的目光,几步奔了过去,一头扎进宫九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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