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慢赶,总算在三个时辰以内又将人通过大药箱运上黑木崖,完成言无咎‘神不知鬼不觉下山一趟’的命令。尾声落下,平一指总算能回自家好好歇歇,顺便钻研一下言无咎那手出神入化,以至于看起来像巫术的医术。
好累,和言无咎打交道真不是人做的活。他打从心底里这样想着。
与此同时,还有一位帮手在嗳暧叫累。
【好累……】四周无人,黑木崖的声音悄然响起,连方言听起来都没什么劲儿了。
若是不动手脚,叫平一指去乱葬岗中找一具还苟延残喘的尸体,恰恰就是被东方盛误伤的那具,可能性几近于无。好在有些非寻常的手段,能叫平一指赶到时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那位又善良又倒霉的未来状元的‘尸体’。
演算方位、根据平一指的性格推测其关注点是言无咎的事,将未来状元的‘尸体’放置在特定位置,确保对方还能留着最后一口气,则是深藏功与名的黑木崖的功劳。
影响现实对于志怪来说是难事,尤其神佛妖魔不算主流,大家都认为‘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唯物世界。
也就是乱葬岗这地方没有人注意。修改无人在意的现实四舍五入等于没有修改,它能钻个空子,出一份力。
【麻烦你了。】言无咎礼貌道谢。毕竟黑木崖的疲惫,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的任性。
言无咎道歉,但言无咎下次还会继续躲懒。
【害,您这话说的……】对方明显受不住他的道谢,犹豫片刻,又问,【言君,经此一遭,您的身体好起来了吗?】
在它眼中,言无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身的平衡。
就像在方静眼中言无咎算无遗策深不可测;平一指眼中言无咎性情古怪医者诡道;在东方盛的眼中言无咎则是全然的医者仁心一般。
言无咎不介意他们带着滤镜看人,不介意旁人的臆想,也不介意满足他们的臆想。
他将其视为趣事。
言无咎感知一下,点点头【孽力已大消了,兼又试探出其成因,也算一件好事。】
不过,若平一指真来请教医术,他又该怎么教他?那些看起来花里胡哨的功夫,说到底不过是他非自然手段的掩盖,真要有人这么做,不是酷刑也算是鞭尸了。
想来伤口缝合好像在以后也极为盛行,不如就先教这部分吧。
想到平一指,自然又想到他们掩人耳目熬煮的那碗药。为了不浪费,言无咎端起药碗。
药不过是生长在土地上具有五行之力的生物煮成的药汤,说到底与言无咎如出同源。
是毒药还是草药又或者是牛的胆结石、家蚕幼虫感染白僵菌后的干燥体,都没有什么好怕的。
但是,平一指到底是用了什么药材能让这药汤这么苦?
说苦也不是完全的苦,是一种五味杂陈,直击灵魂的味道。像是生活在胆汁中没刮干净鱼鳞的腐烂死鱼,熬煮时一不留神又掉进去几粒老鼠屎。不管是看起来、闻起来还是喝起来,都是对身心的极大打击。
言无咎自诩面子大过天,似乎也没能在喝一口中药之后稳住自己的端庄持重人设,将药汤放在一边,再不愿多看一眼。好在此刻方静已经离开,院子内外只有他一个人,他打算一会儿就从窗角悄悄将这药汤倒掉——倒在屋子里他都担心这味道影响自己睡眠。
想的很好,不料还没来得及毁尸灭迹,有一个打着关心名号实际想让他被中药索命的倒霉孩子就带着自己那张满是担忧的脸走了进来。
东方盛驻足于门外敲门:“无咎哥,我进来了?”
很难说他到底是对来找言无咎这件事有了阴影还是尝到了甜头,问话的方式居然也变了。
当然,也可能是提前了解过他现在在做什么,加之在外面就看见如豆烛火,确信言无咎无事可做。
言无咎来不及藏起药汤,也没想拒绝他,就让他钻到空子,推门进来。
言无咎:……
东方盛今日穿的还是一件红色衣袍,如同一团火焰闯入言无咎眼眸,将整间屋子都映得更加喜庆热闹。
言无咎无奈:“来得可真快,我还没想好用什么理由拒绝你进门呢。”
东方盛原本脸上隐隐藏着担忧,闻言却是一滞,那张俊俏面容上刹那写满委屈:“无咎哥不想见我吗?”
“是啊,懒得见你。”言无咎此时躺在床上,半边纱幔遮住他的面容,东方盛看不真切他的身影,只听出他语气中的调侃:“想也知道,你要问补药之事,哪怕我说无碍肯定也不信,就在这里用那张可怜巴巴的脸望着我,除了耽误我睡觉就是耽误我睡觉。”
他这样讲话,东方盛听出他对自己的亲昵,也听出他的避重就轻,又是心甜又是无奈,嗫嚅片刻,凑近言无咎,坐在他榻边道:“饶是无咎哥这样说,我也依旧担心你啊。”
纱幔重重叠叠,笼罩那人身形,消减他本身清冷气质,竟显现出几分旖旎。对方躺在床上,声音也带上几分懒散,如美人秋乏,娇而无力,让闻者面红耳赤:“你不叫我操心就是帮了大忙了。”
东方盛以为他被任我行派去做任务的事又被人传出去,惹得言无咎担忧了,他带着些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和被心爱之人关怀的腼腆道:“无咎哥可是又听见他们鼓唇摇舌?不必为我担忧,我做惯了这些事,算不得危险。”
“哦?是吗?”自那纱幔中伸出一只纤白的手,搭在他的手腕处,摸索两下。东方盛来不及心中擂鼓,就听见言无咎的声音。
“不危险,那你的袖里剑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东方盛除了手中长剑以外,还藏有一把袖里剑,以备不时之需。这件事也是他们二人抵足而眠时,东方盛偶尔提起。他却不曾想,言无咎居然一直放在心上。
“准备的时间不给你,目标画像也不给你,就叫你下山去对付一堆敌人。杀错放过了人也不知道,被人偷袭也不知道,莫名其妙招了仇人落下因果更是不知道。”言无咎猛地起身,手直直戳到他胸口上,“这样也叫不危险?”
那张犹带怒气的脸终于自纱幔中露出,映在东方盛眼眸之中。
东方盛心想:无咎哥生气时,似绽放的山茶花一般,格外好看。
更别提他是因为担忧我而生气。
东方盛心中更甜了。
言无咎看他一个人脸在那里红了又白,就知道他又开始神游天外了,他一只手狠狠点着对方的胸口,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将收到纱幔中的药汤顺着床脚倒完。
不等东方盛回过神来,小几上便悄无声息多出一只白玉空碗。
而东方盛回过神来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摁住言无咎点在他胸口的手,好好为他解释。
“此次任务的确来的匆忙,好在对付的也不过是蛇鼠之辈,没什么能耐,都叫我轻易解决了。”他张张嘴,下意识隐瞒了牵连到一位无辜路过书生之事。
言无咎定定注视着他,脸上不辨喜怒:“哦?然后呢?”
“然后?哦,然后我就回来找你。在外面正巧撞见平大夫……”
“你没有别的要同我说的了吗?”言无咎打断他的话。
东方盛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言无咎咬牙:“东方……你告诉我,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这就是你带我回来让我看的吗?那任我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随意驱使你去做你根本不想做的脏事,让你凭白落得满手血腥……你是个好孩子,我还记得当时你我携手共同抵抗倭寇时你眼中布满的星光,与如今简直大相径庭。东方盛,你告诉我,如今这样真的是你愿意过的生活吗?”
言无咎说完,自己都被自己肉麻了一下,然而为了转移东方盛的注意力,更是加急为了培养他向善之心,他刻意将话说得冠冕堂皇,夸大其词。
东方盛闻言,有一瞬变了脸色,紧接着,他垂下眼眸,凄凄道:“无咎哥,我、我也不想的,只是教主始终都是我的恩人,我、我怎可做忤逆他的事……”
言无咎看他这般姿态,饶是知道他有装的成分,心中还是不免一软:“他那般行事,实非正途,不日必有报应。”
还是言无咎给他加急加快送来的报应。
“至于你,东方,金鳞岂是池中物,你不要畏怯,固守本心,然后静待时机即可。只是你一定不要被他的驱使蒙蔽双眸,不要去做那些不该做的恶事。”
原本就想着把任我行算计死之后扶持你上位,给你一个好的未来,到时候你可不要再去做那些坏事背刺我。
秉烛夜谈,却话芭蕉。
东方盛说不出自己是高兴还是忧愁,按理来说,言无咎为他顾虑、为他谋划未来,甚至相信他一定有能力登上高位,他应该感到快乐。能得到心仪之人的肯定和支持,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圆满。然而……当言无咎夸赞他时,他心中总有若有若无的涩意。
那便是他眼中的我吗?原来在他眼中,我是这样善良光正之人。
无可厚非,归因往日我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在骗他。
只是,往日装作乖巧,让言无咎的视线在他身上多停留片刻时,内心得到的是满足与喜悦,如今得知他看自己时,看到的并非是真正的他,而是他伪造出的那个假象,却会感到痛苦。
痛苦,以及恐惧。
倘若让无咎知道他并非是什么纯善之人,曾经造下的杀孽虽非他本意,却从来也不抗拒;他若知道东方盛手中早已植下无数恶果,又会如何?是否会厌弃他,是否会……远离他?
东方盛甚至不敢试探。
他能做的,只有在言无咎担忧的目光瞥来的瞬间,更加用力的握住那只干净的手。
他说:“好,我都听你的。无咎哥,日后我都听你的。所以……”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厌弃我。
写的时候是关注点在“喜欢我的面具算不算喜欢我”。毕竟这俩初期都是戴面具互演的。
言无咎是我的面具也是我的一部分流派的。
东方盛是我的面具根本不是我流派的。
还有很多很多矛盾点,所以前期肯定会分手(?)不过这对其实根本没在一起过hhh。
总之打个预防针,文案里说过了但是还是再说一下,每对都有破镜的部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 22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