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百熊走后,言无咎的手又垂落到地,他听见黑木崖呶呶不休在抱怨自己一有其他事就把他抛在脑后的行径。
不知过了多久,它才停下来。
【言君,你不去收拾东西吗?那人不是说今晚就带你离开?】
【我在想,这样真的是为了他好吗?】言无咎迟疑。
黑木崖:【……】
【都现在了还想着为一个狂妄自大的人类好吗?】他小声嘟囔一句后,又放正常音量道,【他反正也不想见您,还希望您恨他,那么还有什么比一走了之,老死不相往来更能体现恨意的呢?】
言无咎:“……”
好像很有道理,又好像有哪里听起来不太对。
【……你说你比我更懂人类,】言无咎意味深长,【你应该不会骗我,对吧?】
黑木崖语气如常,听不出一点问题,【那当然,我可是天天都在听人类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正话反说,有谁能比我懂人心】
“好吧,反正……总是要走的。”言无咎叹一口气。
先分开一段时间,等他习惯了,或许就可以收回剩余的那些血肉,然后……
彻底离开此处。
【言君最近还有受那人影响吗?】黑木崖突然问。
【还好,】言无咎迟疑片刻,抚上自己的胸口,【偶尔会感觉那股邪力壮大,还在可控范围内,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日后再救人前,我一定要先把把关了。】
【您走之前,不先将自己的身躯收回来吗?】
【还不到时候。】言无咎道,【况且……因果一事,也不是他简单换回来那些就能两清的。】
这样一想,对方的确欠他良多啊。言无咎琢磨。
就算默不作声就离开这里会让他生气,好像也不算什么要紧事了。
想到这里,言无咎又理直气壮起来。
【我去收拾东西,你负责扫清线索,懂吗?】
【是。】黑木崖罕见的没有叫累示弱,直接答应了下来。
言无咎还有些稀奇的瞧了它一眼——然而地面实在过于平整根本不知道自己看得是哪里,也不知道对方是心虚的移开了视线还是理直气壮的与他对视。
不过,这些也不过小事。
言无咎自轮车上站了起来,除了腿仍有些瘦弱而导致的轻颤,自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他与正常人的区别。
——不错,上次……嗯,某种程度上的亲密接触时,言无咎实在受不了对方格外强劲的身体,认为一定是对方恢复的太好了,所以又手动收回了一部分躯体。
现在站立和走两步是没问题了,不过能坐着谁愿意站着呢。
除了收拾东西跑路的时候。
……
另一边。
除却童百熊,还有一人认为言无咎要受不住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任我行抚掌而笑,“东方堂主年轻气盛,总是会更相信自己猜测出来的错误结论。”
他好像根本不记得自己之前也这样猜测过,也不记得那些误导东方盛的消息全是他精心放出去的——甚至连那个假医女的妆容和结局,他都计算在内。
左使向问天一向忠心于任我行,如今不知道他为何如此重视言无咎,也只是无条件相信他,发自内心道:“教主圣明,无论何人都逃不过教主的计划。”
任我行摇头笑笑:“向老弟还是太看得起我了。这个言大夫可不一般呐,若我与他一般年纪,还不知道鹿死谁手……真叫人惜才之心倍生。唉,若不是他原本一心向东方盛那厮,我怎么说也要好生招揽他。”
向问天并看不起这坐轮椅的病秧子,但他却顺着任我行的话考虑,诚心提议:“现在教主已成功离间这二人,若要招揽言无咎,此刻正是好时机。”
任我行笑笑不语。
他虽如此说,实则没有招揽这个人的打算。
他要的,远比这个人存在本身更重要。
“走吧,言大夫想来已受苦多日,东方盛此事做的不对,该由我们去做一把好人。”
好人,这个词放在日月神教的教主和左使身上,的确有趣,让两人都露出心知肚明的笑容来。
任我行此刻踌躇志满,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带着腥甜香气的某种场景——与以往的死亡不同,它代表的或许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新生,是让幻想之人满意的新生。
那是站在权力巅峰位置的人常常陷入的虚幻陷阱,只不过相比起其他人,他的确更加接近某种真相,也更加接近危险边缘。
……
狭路常相逢。
任我行与向问天便在去东方府邸的路上,遇见了背着言无咎的童百熊。
“童堂主,好巧,深夜出门,是有何要事啊?”任我行问。
童百熊只惊愕一瞬,就换上如常神色,“教主?咱这不是手头无事,看今天天气好吗,就出来散散步消消食。您和向左使贵人事忙,又怎会在此地?”
向问天刚要开口说话,被任我行拦了一拦,“同样,不过夜间闲来无事,邀向左使夜游……这样说来,童堂主也要一起吗?”
没等童百熊拒绝,任我行就装作刚刚看到言无咎的样子,向前走了两步,手放在言无咎肩膀上,与他搭话:“言大夫怎么没有坐轮车来……怎么还带这个包裹,这是要去哪里?……东方他知道吗?”
言无咎冷冷道:“教中土路颠簸,不如不乘车。至于包裹……我自己要怎么处置自己的东西,这与任教主也有关?”
童百熊听见他以这个态度对任我行说话,两道冷汗霎那就顺着额头流下,被冷风一吹,脸皮都杀得生疼。
不料,任我行却仍旧态度温和:“神教前期发展太快,道路多不平坦,如今正要整修,本座吩咐下去,怎样也需达到日后即便乘坐车马出门依然方便的程度。”
“……任教主有心。”言无咎不走心敷衍一句,就见这二人直接一左一右包住童百熊二人,正是默认要同他们一道“夜游”了。
向问天还“好心”提议:“童堂主若是累了,也可将言大夫交由我照顾。”
童百熊干笑两声,也实在不明白任我行此举究竟是为了什么——若只是为了拿捏住东方盛的软肋,又何必对言无咎态度如此亲切;若说是为了言无咎的医术……也不见他对平一指这样友好啊。
实在称得上是怪事。
就这样,几人你来我往机锋一路,景不景的没见,心累却更添三分。
就这,童百熊提出要送言无咎回府时,任我行二人还要跟上。
“今日跟童堂主和言大夫聊得实在开心,不如再同行一段路罢。”
这样说着,两人又将他们二人送回东方府中,还要直接让下人开门迎他们进去。
童百熊想不到借口阻拦,正着急上火,言无咎道:“不必惊动下人,后门留着,从后门回去就好。还是……任教主即使送人回府,也一定要人来迎接才行?”
任我行笑笑:“既如此,那我二人便不多叨扰,这就走了。”
这二人转身离开,童百熊背着言无咎往后门方向走。
“童大哥要往哪儿去?”言无咎淡淡问道。
“回去啊,”童百熊有些莫名,“今日想是走不了了,来日再找机会……”
“今日正是时候。”他道,“远远坠在他们后面,找机会下山。”
“可教主今日已撞见你我……哦!”他今日已经撞见童百熊和言无咎二人,一同回到府邸门口,便默认他们会返回府中。如今再离开,正是打时间差的最好时机。
且远远坠在他们身后,倘若他们意识到不对,还有机会折返。
童百熊佩服,道:“那把后门带上咱们就走。”
“没有后门。”言无咎道。
“嗯?”
“……刚刚不就是翻墙出来的,哪有什么后门?”言无咎无奈。
“害,是我着像了。”
“是童大哥刚刚被任教主纠缠许久,过于疲惫了。”
童百熊大哥冷颤:“言老弟,算咱拜托你,不要这样说话可以吗?听着实在是瘆得慌。”
言无咎迟疑,“呃,好。”
任我行二人离开,向问天便请示:“属下看他们像是要离开黑木崖的样子……今后可要派人盯着他们二人?”
“不错,明日一早,就遣人跟上言无咎。”任我行道。
向问天迟疑片刻:“明日?可暗卫实在是不好培养,还要确保您的安全,如今无人手空闲,咱们的人调度起来……”
“将东方盛那边的暗卫调回来一个,他最近心神不宁,想来也做不出什么大事。”
“为何一定要这样急?我是说……他们今日既然已经被我们发现,难道不会沉寂几日,谋定而后动吗?”
“若是童百熊,此人为人谨慎,定会确保事情万无一失再行行动。然而言无咎……哼,此人做风,倒有些像我。兵行险着,胜算才大。若我是他,说不准今日就……”
任我行的笑僵在脸上。
“教主……?”向问天迟疑。
任我行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去山下搜,童百熊背着言无咎,脚程不会太快。”
“不用先去东方盛府上看一眼?”
任我行沉默望他一眼,向问天立马道:“是,属下这就下山去查看。”
倘若他二人没有回府,那再回去查看不过是浪费时间,倘若他二人没有下山,那么也不必去府上查看。
但如今夜深,任我行也不可能出动更多人手去搜东方盛的行踪——他甚至不能表露出他知晓甚至在意言无咎失踪了这件事,只能暗中搜寻。
除非要东方盛知道言无咎失踪了。
但……东方盛此时正接下许许多多任务,试图躲得远远地,避免见到言无咎厌恶的神情。
任我行自牙缝中挤出一声冷笑:“言大夫,好,真是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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