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
对于这个问题，迪克一时间无法作答。因为他的确对这个未来产生了……不多，但确实存在的微弱恐惧。
毫无顾忌和超级反派们合作将哥谭化作地狱的杰森，虽然他内心认为不会有事但实际上还生死未卜的芭芭拉，恐怕有哪里不太对劲的布鲁斯。
……还有对一切无能为力的自己。
“……我不想承认这个，但是，没错。”他对着艾缪的眼睛，有些挫败地吐出这些——他其实也不算擅长说心里话，不如说蝙蝠家的所有人其实多多少少都不怎么擅长这点，他们更擅长行动而不是……坦白些什么。
不过面对着艾缪，说出这些却显得简单一些，可能是因为她平静的态度，也可能是因为在她眼里大名鼎鼎的超级英雄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区别说不定只有颜色和亮度。
“或许还没到恐惧这一步，但我确实觉得……”
“害怕？”
“对，感到害怕。”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我有些害怕，因为我自己，也因为这里的阿卡姆骑士——他确实做错了太多事情，但……你或许无法理解，我又没办法……真的去责怪他，或者是原谅他。”
他珍贵的家人做了错事。
但真正做了错事的也不只是他——他受到了那么多折磨，他只是希望抓住一个让自己在精神崩溃中活下去的理由，只是这个理由是憎恶蝙蝠侠，于是他就选择了最能报复蝙蝠侠的方式来对待哥谭，只是这样而已。
作为家人，他能够理解这个。
但作为超级英雄，也作为一个正常人，他无法原谅这个，必须阻止这个。
“您是对的，我确实无法理解。”艾缪也轻飘飘地承认了这一点。
她总是只说些实话，哪怕是不想回答的问题，也会毫不犹豫地说自己不想回答。这其实在之前的聊天中让他觉得轻松，但现在的情况又正是实话才最伤人。
“我无法感同身受，因为我不是……正义的超级英雄，也无法将两个骑士当作同一个人看待。”
“所以我无法劝解您，也无法找点什么不痛不痒的话安慰您，但我相信您应该也不需要这个。有些事情永远是需要自己面对的，您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她说得没错。迪克强迫自己从什么责任感中抽离，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世界，但他又忍不住感到好奇：“……AA，你又会怎么想呢？作为这个世界的阿卡姆骑士的……朋友。”
“……我不知道。但或许比起思考应该选择责怪他还是应该选择原谅他，我可能更想知道这样做，骑士他会感觉更轻松点吗？”
“不会。”迪克的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的笃定，“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因为他虽然是阿卡姆骑士，但更是杰森。”
杰森绝不会因为他人的痛苦而轻松，他一直如此坚信。
“……是吗？”艾缪说，“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能带我去见阿卡姆骑士？真的是因为认为他会伤害我吗？”
但你看，你明明不认为他是个杀人狂。
周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夜风吹过天台发出的声音。民兵和无人机的喧嚣声很快就再度覆盖了这片难得的宁静。
耳麦里传出了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刚刚我截获到阿卡姆骑士的通讯，他的新目标是艾、AA小姐。”
“请您尽快行动起来。”
艾缪也听到了。她问：“接下来怎么办？”
迪克将钩爪对准了对面的高楼：“……去见阿卡姆骑士。”去尝试直面这里的一切。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迪克说话时打开了麦克风，于是他的声音同时传进了阿卡姆骑士和蝙蝠侠的耳中，“但我相信，他知道该到哪里来找我们。”
“……”
很好，现在两个目标合并了。
蝙蝠侠深沉地想着。
而阿卡姆骑士嗤笑了声——他当然不可能亲自去见迪克，转头准备对民兵下令，让他们去友善地把两人给“请”回来。抓捕艾缪本身也不是他的意图，只是稻草人说她有些眼熟，希望把她带回来而已。
但他很快意识到了迪克指的地点，于是动作一顿，在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骑着机车独自疾驰在前往目的地犯罪巷的路上了。
算了，就去看看他们在搞什么花样吧。
迪克发出通讯后就开始赶路，他特意路过撤离哥谭的人家的阳台，捎走一块羊绒小毯给艾缪裹上，才带着她降落在了犯罪巷里。
“冷吗？”
艾缪抓着小毯子摇了摇头。她的另一只手腕仍然不自然地垂落着，迪克低头看了一眼，沉默地伸手帮她整理好了刘海。
两人很快就等到了阿卡姆骑士。不出迪克的意料，他果然选择孤身一人前来赴约，骑着机车急停在他们面前。
“真令人惊讶。”熟悉的合成音响起来，虽然战甲多半不出自洛芮希丝之手，但外观和合成音竟然是一样的——果然是出自杰森自己的审美吧，“我以为你会立刻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
迪克耸耸肩膀：“合格的侦探应该学会自己推理。”
他没忘记把艾缪挡在自己身后——这样就算阿卡姆骑士想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朋友动手，自己也来得及阻挡。
而艾缪从迪克身后探出头来悄悄打量这个不是她认识的“阿卡姆骑士”。他的灵魂已经彻底黯淡了，甚至发不出苍蓝色的光芒，只是一块遍布裂纹的玻璃而已。
如果自己当时没有伸出手……他就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真糟糕。她一点也不想看到骑士变成这个样子。
“……AA？AA？”
她看阿卡姆骑士看得有点出神，被迪克喊了好几声才终于意识到，有些茫然地看了过去。
“我们两个可能要暂时跟着骑士行动一段时间，你同意吗？”
艾缪问他：“没关系吗？”
“……没关系。”
“好。”
征求完她的意见的迪克诚恳地看向阿卡姆骑士——
“……你不会要我解决交通工具吧？”
“拜托你了？”
“……”
最后迪克收获了一辆阿卡姆骑士亲手从路边撬来的机车。考虑到艾缪的手腕问题，他上车后把她拎到身前用双臂固定住，发动机车准备跟在阿卡姆骑士身后。
阿卡姆骑士沉沉地看了他们一会，才驾驶机车冲进了哥谭的黑夜。
迪克紧随其后。
艾缪窝在迪克怀里小声问：“……你怎么说服他的？”
“我说我可以帮他按着蝙蝠侠揍几拳……开玩笑的，我说我们来自平行世界，正在寻找回自己世界的方法——而你是平行世界的阿卡姆骑士的朋友。”
“听起来有些可疑。”
“没错，他差点就拔枪了……不过这个世界的夜翼突然出现。他之前正好进入了信号屏蔽的区域，现在正被阿福和蝙蝠侠两堂会审，对我们就是因祸得福了。”
“但这里的骑士不像是这么好心的人。”
“……我知道。”
他一定有别的原因。
这样想的迪克听到通讯器里传出这个世界的自己的声音：“刚刚我被几个带着同样猫头鹰面具的神秘人缠住了，解决他们花了点时间……好吧，远不止一点时间。我尝试过，但我没能留下他们几个。”
“其中有一个……我认为应该是女性，她尤其难缠。她被其他人保护着，但却像是保护一个武器或者工具——她的子弹明明没有击中我的要害，却是最疼的一下，我差点失去意识，好在最终没有。”
迪克将这些都记了下来。
这里的时间线是他们的几年后，虽然大概率是幻境……但考虑到魔法乱七八糟的效果，也说不定是未来会出现的超级反派。
而听到了只言片语的艾缪……
她最终还是把“那可能就是这个世界的我”这句话咽了下去，她能够直接接触到所有生物的灵魂是她最大的秘密之一，按照她和帮手们的约定，必须全票同意才能向其他人公开。
现在连集体投票的机会都没有，更不可能和迪克说了。
她把这念头丢掉，脸往迪克怀里埋了埋……原本她觉得人类的躯体和椅子或者床之类的没有任何区别，但现在她居然有点迷恋上这个温暖有弹性的触感了。
而且她现在竟然能够正常听到别人说话！要知道之前连一句话都缺词少字——重灾区是蝙蝠侠之类的超级英雄代号，可能是因为代号注定会传承下去，不可能永远只指代一个人，所以她一个都听不到。不过阿卡姆骑士这个代号有点特殊，所以她一直都能听见。
在还能体验到的时候好好体验，这就是洛芮希丝教的及时行乐。
她脑子里甚至冒出了一个危险的想法：
……待会有没有可能让阿卡姆骑士也穿着皮衣任由她靠一靠呢？
不可能吧。所以她只能希望现在的这个状态能持续得更久一点，久到她已经离开这个现实，好吧还有达米安所在的那个幻境，回到属于她的那个现实。
可惜这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而是取决于夜翼什么时候能够……学会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释然。
“夜翼先生。”
“嗯？”
“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对吧？”
迪克顿了顿，才低声回答：“我知道。”
他突然想起来蝙蝠侠之前也对洛芮希丝说过类似的话。蝙蝠侠当然不可能不知道洛芮希丝在阿卡姆干了什么——但他更清楚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打消她和哥谭同归于尽的念头，除了蝙蝠侠。
他们悄悄设计了无数个plan来影响她。但他们谁都没想到最后做到的是艾缪，而她只是对洛芮希丝说了两句话：
我想见你。
以及，
看看哥谭吧。
于是洛芮希丝落到了地面上，因为她有一个必须要去的约会……然后约会对象就被切斯特抢走了。
迪克原以为洛芮希丝会整点什么大事的，结果她轻易地接受了这一切，就像她从来都知道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她顺从地回到了阿卡姆疯人院，只是提出希望艾缪回到哥谭的那天，能够来这里探望她。
阿卡姆骑士也是一样——艾缪将他从阿卡姆疯人院拯救出来，于是他们彼此信任。她总是能轻易抚平他的憎恶与愤怒，而他也总会优先选择奔向她……哪怕他们两个才认识十天不到。
而如果当时的艾缪没有去拯救骑士，那个未来现在就展现在他的面前……
……
…………不对。
如果他认识的所有人的未来都在这里，都在自己的眼前，那艾缪的未来在哪里？
这个世界的艾缪·艾可在哪里？
在打这个世界的你（不是）
所以我们大哥迪克在这个世界上的三个滑铁卢
1.和超级反派合作正在预备用毒气把整个哥谭爆了的阿卡姆骑士aka他养弟
2.被小丑注入小丑血现在精神分裂绝赞进行中天天看幻象的蝙蝠侠aka他养父
3.被猫头鹰法庭收编的杀人无数灵魂特攻最强利爪aka他那不承认自己是妹的妹
迪克：谢邀，至少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会恐惧了：（
————
AA：是洛芮希丝教会了我及时行乐
洛芮希丝：我不是，我没有，至少不是现在这样，离臭男人远一点（尖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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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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