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傍晚一直到将近深夜，阿尔赫娜都在和皮特罗无言地喝酒。
皮特罗迅速地查看了一下她的状态，发现她比之前更坚毅了。
他的工作与私生活似乎都缩小到半停滞状态，不仅鲜少联系朋友，上网也多半在搜集情报。
直到凌晨两点，他才和阿尔赫娜离开这里，进到他在纽约租赁的公寓。他将充满酒气的衣服脱下披在椅背上。
然后在浴室照了好久的镜子，检视自己瘦削又憔悴的脸和莉莉安洁白的身躯。
还有一侧腹部上的刺青——很美，是莉莉安在北欧神话中的本名。在她消失的这一年来，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来麻痹自己，但时间久了，却是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刺青，现在横七竖八地出现在他的身体上。
他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已经产生某种非常重大的改变，或者正在改变。也许是明确了自己的目标，不用再盲目生存。也许是迟到的成人世界正急着挤进他的生活。也许是因为莉莉安的消失，让他了解到欢乐已经结束。
在他的这间公寓卧室的床上躺下时，他觉得自己陡然一松。后来莉莉安要求他呼唤她的本名，在皮特罗有些迷失的时候——刺青在隐隐作痛，而现在的他也无法想象自己怎么会这个时候被**支配。
他低垂着头，她的身体上似乎没有什么新的伤痕，离开了她柔软的唇部，他的嘴里顿时觉得空空的。
最后他们终于钻进他新换上的羽绒被里。
这张床非常大，仿佛躺在足球场边缘。皮特罗拉起被子把他们裹起来，沉思良久。
他看到她从酒吧门口进来。
想看不到也难。
她一头红发近乎火焰。头发懒散地披在后背，不加任何修饰。她的容貌向来是众人的焦点，加上与酒吧毫不相符的随性穿搭，她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主要是出名。
一年前的纽约之战让大众知道了外星生物的存在，同时复仇者联盟也出现在公众视野，作为纽约之战的主力军之一，先前就因为X-Men而小有热度的她一度成为他们的追捧对象。
这几日纽约时常下雨，尤其是今天，雨时断时续下了一整天。皮特罗没带伞，她也没带。水珠在她的卷发上闪烁着，像钻石。
皮特罗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没有第一时间出现。
他认识阿尔很久了吗？几年吧，他心想。实际上，他们交往都有几年了，然而相处的时间其实却并不长，甚至还没有分别的时间一半那么长。
皮特罗的头脑极其冷静，非常通情达理，而那很重要，是不是？
他认为那很重要。
他轻笑着，让她慢慢来。
他们在被子里聊了很多，笑着，说话时望着彼此的眼睛。如果她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谈到正题，他并不介意。
他没别的地方可去，也没更好的事情可做。
他只属于她。
阿尔赫娜说：“你离开学校了？”
“嗯，有段时间了。”
“你现在是对自己的能力得心应手了？”
“不全是。”
她的眼睛瞪大了。
那是一种诱惑的灰色，一种罕见的色泽，皮特罗怀疑她是否对自己使用了神的魔法。那种柔软的眼神有时会对他的心情造成影响，改变某些决定。
“我不想被道德绑着走，”他解释，“当我决定不再加入任何组织时，我也不想要成为英雄了。”或是平凡琐碎的事情，或是复杂伟大的事情，“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这就是你的目标？你的谋生方式？”
“是的。”
“你管它叫什么？你做的事。”
她可以称之为麻木，只是他乐此不疲。是她支撑着他。他解决的麻烦比以往更多，他只接受那些拯救别人的事情能够让她开心的想法。
此刻，他在想，阿尔想要他干什么，他就会找到什么方式来完成它。
“我不知道把它称作什么，”皮特罗对她说，“你可以说，我完全为你而活。”
阿尔赫娜在床上挺直身子，紧绷起双肩，整理了一下他的碎发，轻触锁骨下方的刺青。
皮特罗闻到了她身上属于他的沐浴露的香味。
“不要劝我退出。”
“从目前这种生活里？”
他点了点头。
“我已经追逐了你六年。我是在二零零七年遇见你的。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六年零三个月。我二十三岁了。还很年轻，是不是？”
“是的。”
“感觉上却没那么年轻。”
她再次整理他的碎发，它们总是伴随着摇晃散落下来。
“六年前，当我穿过树林见到你时，我就认定我是你的。现在，我完成了愿望，这是真实的。”
“那样的话我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我把事情简化为两个选项，如果A不好，我就选B。但那不对。字母表里还有很多其他字母呢。”
皮特罗停了下来，说：“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阿尔？”
“对。”
我等着。
“我有个麻烦。”
“我猜到了。”
“我还没信心能够解决。你也许直到，但我还没想好如何跟你解释，而且——”她的整个上身抖了一会儿，细细的汗珠在她上唇闪烁。
“你怕她？”
“你怎么猜到的？”
“她威胁过你？”
“也算。”
“什么意思？”
“她从没威胁过我，但我感到了威胁。”
“还有别的人参与吗？”
“我不知道。我不太了解还有谁会在这场争锋中存货。她跟其他的神明很不一样。至少和我认识的不一样。”
阿尔赫娜本来是觉得没有其他人参与的。
但她想到了面具小丑。
“你在想谁？”
“面具小丑。”
“怎么会突然提起他？”
她身子前倾，把带有老茧的手指放在他的手腕上。
这个姿势显然是蓄意而为，但很有效。
皮特罗吸入她的气息，感受她的魅力。他还没到□□焚身的程度，也没想折腾她，但他无法对她的刻意诱惑无动于衷。
她并不想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这就是她诱导他停止话题的方式。
皮特罗对她的隐瞒有些失落，但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尤物，她的美色超群绝伦，而她xing感的身躯里隐藏着的智慧更是摄人魂魄。
他感到一股冲动，很想确认这是否是现实。
她将脸贴近皮特罗的脸，在他左耳边轻轻呼吸，随即嘴唇按上了他的嘴唇，轻柔地给了他一个吻。
“你不是在做梦，”她柔声道，“我是真实的。”
皮特罗再也经不住诱惑，伸出双手，轻轻抚摸她的背部，他感到她的皮肤顿时起了鸡皮疙瘩。她的肌肤非常柔软光滑，只有某些地方有着粗糙的疤痕。
他拉她坐在他的月复部上。她用手指触摸他的身体，始终盯着他的眼睛。
皮特罗的直感告诉他阿尔赫娜是真心喜欢他，她也在享受这美好的一刻。她依偎过来，他把她抱在怀里，抚摸，亲吻，抱得紧紧的。
阿尔赫娜看着他的脸，说：“你的模样就像活动的菜肉蛋饼。”
皮特罗笑笑，感到无所谓：“爱情就像一头野兽，它要别人一直喂它。”
他知道他们应该睡觉了，可是，从街上传来的喧闹使他不能入眠。他隐约能看见，窗外闪烁的霓虹灯反光透过窗帘照进了房间。
他为了把她看得更真切些，就翻个身把双手撑在床板上。突然，他感到她的突袭。“你不会提醒我吗？”他佯装忿然地问道。
阿尔赫娜扬了扬手：“请原谅。”
皮特罗重新躺了下去，背过身去：“你总是调侃我。我不是孩子。”
阿尔赫娜幸灾乐祸地笑了：“我又不会笑话你。”她盯着他的背影，“你就不想睡觉吗？睡眠不足要生毛病的。”
“不睡的人不做梦，不做梦的人也就不会有噩梦。”
阿尔赫娜更挨近他：“我不会再轻易离开你了，我很抱歉。”
皮特罗转过身来，盯着她，犹疑半天，然后顾左右而言他，最后还是落败。“你回到这里却不来见我。”
阿尔赫娜贴近他：“是我的错，我需要确保简的安全。”
“索尔的那个女朋友？”皮特罗勉强接受这个解释。
他呆视着她，一时无言。
阿尔赫娜的眼睛在黑暗里发着暗芒。对面闪烁的广告牌把斑驳的图案投射在他们的脸上。
阿尔赫娜在皮特罗的脸上轻轻地拍了拍，亲切地说：“睡吧。我陪着你。”
皮特罗捧着她的脸端详了老半天，闭上了眼睛。
“每一个我能看见你的日子都是好日子。我希望能保持这样一辈子。世界上最难的就是同意让自己的爱人忙于事业而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我正在做的就是这个。”
只是他在做梦。
皮特罗以为自己会梦见阿尔赫娜，或是相关的梦。然而实际上他梦见了那个孩子的父亲，他险些杀害的普通人。
梦里他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在聊魔术师的事，他是指还会说话的人。
那些静默无语的人或是面无表情四肢萎缩，或是头、手都无法晃动，都站在原地，由那些入侵者拿着武器一点一点腐蚀。
他们让他想起雏鸟，只差他们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丝热劲。
除了临死前的尖叫和惊恐万状，他们甚至没有尝试反抗，空虚得骇人。
骇人是因为皮特罗深知自己正步着他们的后尘前进，他还没走他们那么远，但也是迟早的事。
不想落到那个境地，只有一条出路可走，而他委实不能说他想强迫阿尔留在自己的身边。
阿尔心中博爱没有止境。数不清有多少次，皮特罗满心以为“奥丁在上啊，奥丁在上，她总算要把我排在前头了”，最后却灰头土脸地纳闷，“天哪，她又不辞而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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