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在弥漫的烟雾以及虚空的喧嚣中,一切都躁动起来。
灵魂宝石内部的空间,令人意想不到的宽阔。天空已经看不见任何光亮,皮特罗痛过头反而更加清醒,起伏不定的情绪暗流就要浮出表面。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脆弱,他之前会因为任何事嚎啕大哭或者纵声大笑,可他现在什么-欲-望也没有。
时间并不是按照现实定义的那样一分一秒流逝的。这个宇宙一切安静而井井有条,沉寂的世界的颜色也是五彩缤纷的黑色。
“这是宇宙生命的诞生与终章吗?”皮特罗喃喃自语,体内涌起一股惆怅,涨得像动脉瘤。他站着不动,想凭意志赶走它。
所有星系都在他的眼前,似乎离他很近,但又一点点把自己推向远方,渐渐失去了自身的能量。
皮特罗永远不会忘记,所有星球就在他的前方,奇大无比。望向太阳时,阳光灼热,那是一种金黄色的光,巨大的太阳似乎要把他压倒碾碎。
一个呼吸后,它们在宇宙中滚动着,恰似风持着的一把缤纷的伞。那向外勾起的尖垂得那么低,好像要穿透地球抛锚停泊。在宇宙的辽阔深处,恒星如闪耀的明珠点缀着黑暗的夜空,它们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和光芒存在着。
稍等,那是地球?
你知道超新星爆发的样子吗?球体形的,当然是球体形的。由于一种不定形的星云似的流体的收缩,太阳系的星球开始在茫茫黑夜中凝固。一切都又冷又暗,最后是太阳,它也开始收缩,直到缩小成白矮星的大小模样。在这个收缩凝固的过程中,温度升啊升啊,提高到上亿华氏度。
随后半径快速缩小,核心温度逐渐下降,表面亮度也因核反应减弱而下降。
一阵子压在他头顶上,一阵子又旋转着飞开。真是一片漆黑啊。皮特罗在云上面,就像睡觉的样子,平躺着,一动不动,随云而转动飘移。
而冲击波呢?在刹那间放出的光芒就像给他放了个宇宙中最壮观的烟火表演,甚至可以照亮它所在的整个星系。它生命时刻的爆发,在宇宙中闪耀着,那是一种令人不可置信的美景。
地球爆炸所释放出的能量将他瞬间包裹。对他来说,这种巨大的能量给了他无限接近死亡的想象,他真想全身都浸泡在这刺眼的光芒之中。就这样,他跳来跳去,一下就看不见影子了。
在超新星爆发的那些夜晚,皮特罗有一种特别的感受:迷茫,但有一种悬念,就好像脑壳里面不是大脑,而是一条鱼,一条受宇宙吸引而浮上来的鱼。
原来这是宇宙的尽头。
那时候,计算时间的方法还没搞清,每当他看向茫茫星系就陷入迷惘。因为在一片漆黑之中是没有任何参照点的,结果他总要寻找新的星体。于是,他索性任时光旋转,多少个世纪都如同几个呼吸而已;只有等待,尽量适应,浑浑噩噩。
数不清的岁月里,环境的温度依然达到一亿华氏度以上,虽然可以从某些事情的迹象上看出,再过一段时间会稍微降下一点儿。
他在等待什么?没人能说得清楚。
当然,皮特罗还记得自己的初心。他在心里打气时会有些自我安慰,不过他明白,随着时间流逝,总是有所改进,或者有所变化。他的问题就是度过这些漫漫黑夜。
他看到了什么?
皮特罗眯缝起双眼。
那是熟悉的蓝色警用电话亭,但驾驶员与女伴却不是他所熟悉的人。因此,他选择一旁观望,在云的边上。
他静观漆黑的星空,任凭尘埃微粒流动成小型瀑布,自言自语,发出像小小瀑布似的笑声,甚至还哼唱着。
他不论是睡着还是醒着,都爱做梦。他的梦与以往都不同。在黑暗之中,他以往梦到的还只是黑暗,因为他头脑中别无其它;而现在他梦的,则是更深更广更柔软光滑的黑暗。
又过了许多岁月,他百无聊赖,独自在星辰里踱步。他正专注地研究着时间的规律,仿佛世界末日就要到了,而他正努力盘算着自己还有多少剩余时间。
其实,他已有好多年总是走来踱去,在他的脑海里,当他回想起自己的生活时,总觉得它像个故事,仿佛一切从未真实地发生过,而只是道听途说。
生活就好似别人生活中的篝火。一串百转千回的虚假片段串在了一起,就好像在一个草原之夜燃起了一堆火。下一秒钟,火堆依旧,但已渐渐黯然熄灭。
刹那之间,那种往日在阿尔赫娜的注视下才有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爱情与真心赋予了他某种浪漫主义式的令人飞蛾扑火的热情。
然而那些亲朋挚友盯着他的那几双空蒙的眼睛,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令他难以保持着自己的忠心。
总而言之,似乎有什么改变了,只是他太不留意了。
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他都在等待着什么,但是在某个瞬间,等待有了意义,它说明他开始体验一种感觉,略有些恶心,像是一种污泥沉积在他脚下面,变成了盘子,他在上面黏糊地行走。
这时,只听一阵“啊呜啊呜啊呜”,他一听就知道是那个博士出了什么事,那个警用电话亭又甩又晃的。在那没有一丝光线的黑夜中,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抓住乱晃的电话亭,把它拉到云上边来,看着里面的人闯出来,让他喘喘气。
“哇!这位小姐生了好大的气!”博士在表达能力方面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一下往上,一下往下,我只能咽着——”说着,又吐了起来。
新情况在于若不留神就会在时间里陷落下去。
皮特罗明白这点,连忙和他道别。他当时真有些疏忽麻痹。在过去,多少个世纪都循规蹈矩地轮转而过,那时他只担心不要错过细节;现在,这个问题才又回到头脑中来。
“你有在哪儿见到过阿尔赫娜吗,博士?请说一声。”
皮特罗站在云层上,看着面前的博士。他神态自若,既不心乱也不惊奇。但是,他太阳穴上流下两滴汗水,皮特罗还听见他手指间捏着的一个东西发出咯咯的声响,然后被捏碎了之后,消散在星辰里。
博士向皮特罗伸出了手,说道:“你不该戏耍时间,否则你会酿成大错。过来,我送你回到正确的时间。”
又是一阵沉默。
皮特罗一直在看着他,等着他再说点什么。“假如这其中有什么秘密的话,”他寻思,“此时此刻弄不清楚的话,他何时才会知晓?这秘密应该是已经到了他俩的嘴边了。如果它从暗处出来,我就将抓住它。”
“带我再见见她吧,”皮特罗说道,“我知道您的小电话亭的用途不仅仅是在宇宙间穿梭。您会帮助我的,对吗,博士?您将不会忘记阿尔的吧?而且,您能为我们做的事,您会去做的吧?”
他声音激动地回答了,但外表确实平静如常的。
最终,博士说他将全心全意地尽力为他们效劳,而且一定办好。他说:“我不能保证什么,而且,从您的装扮来看,希望渺茫。如果我无可奈何地不能给你带去点好的消息的话,那也不能怪我。”
他又说了几句客气话之后,便带着皮特罗一起了。
皮特罗第一次见证这个电话亭的用处,但他的心思飘到了别处。
他在博士的邀请下换下了自己邋遢的破碎的衣物,一眼就瞧见了衣橱中那套熟悉的橙色西装。
等到了目的地,他回过头去,抢在了博士的面前。博士曾提醒过他,这片地方就像该死的沙漠那样荒无人烟、死气沉沉,现在皮特罗也开始同意这一观点了。
刚走出塔迪斯的范围,身上的西服就因为漫天狂沙而变得破碎不堪,身上也多了许多血痕,很快就伤痕累累。他捡起一根树枝,流光瞬间闪动划过树枝,渐渐包裹它,直到成为能够支撑他的权杖。
当他来到空地,看见斯塔克的飞船时,他觉得心里头很难受。她身上穿着熟悉的作训服,在和迪尔梅德聊天,旁边还有那只怪鸭子,脸上表情十分冷静,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可能误会的。她已经找到了她在寻找的结果,她已经下定决心了。
他走过去在后面慢慢地跟着。
他有千万句话要对他说,但却不敢看着她。他深知自己是来寻找她的灵魂,所以只能守护着,忍受着痛苦,而无权坦白。
“你究竟是谁?我在你身上看不见任何影子。您奇怪的出现曾让我感到非常警惕,所以我曾不得不要向你问清楚原因。但是,今天,我不再问您是什么原因了。我们这样走要让您付出很大的代价,请您告诉我,您为了什么?”
她对他说。
接着,她又说。
“咱们走吧,咱们走吧。随您的便,我们也许再也见不到了。”
她转身。
他弯下身子,借着影子亲吻她的背影。她再次回头,他只来得及往暗处退过去,她又转回去。他跟了上去,没有打扰她。
他开始在黑暗中行走,在那正在凝聚中的时光的沼泽中行走,不断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他所说的行走,就是在和时间拉扯,这在以前还是不可能想象的。现在,时间对他的作用力很小,但如果不小心,就不是在时间上行走,而是斜着或垂直着陷落下去,被暗无物质掩埋住。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她已经陷入了正在凝固的时间,而且身体是逐渐消散的。
“停下!”他得解救她出来,可自己已经陷在底下,就从下面往上猛推她,这才逆转时间、成功回溯。这使他显得更加伤痕累累。
阿尔赫娜走到他面前,看到他闪烁的身影。“我们认识吗?”
皮特罗戴着面具点了点头,接着,他展开双臂想要拥抱她,但却被一种奶酪似的东西给堵在原地,感到来自各方面的压力。
他无法触碰自己的爱人。
“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她的话并不让他感到意外,他不露声色,注视着她,说:“我一直都在。我无处不在。”
不能说没有道理,相反,他会一直追随着她。再说,听他说话的口气,她不可能有任何的回旋余地的,而且,不管这一决定是如何的仓促,但这毕竟是由她而起的。
阿尔赫娜无法否定他的选择,也找不到再拖延的借口了。
于是,她还是决定了。
权杖猛地砸向地面,眼前空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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