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的咸腥气息似乎还萦绕在鼻尖，但蝙蝠洞那混合着机油、岩石和消毒水的独特气味，宣告了归途的终点。
瑞奥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医疗床上，各种生命维持和能量监测设备无声地运转，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显示着他的极度虚弱，但至少，生命体征趋于稳定。
布鲁斯卸下装甲，露出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眼底的血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重。
他没有离开，只是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沉默地注视着瑞奥沉睡的面容。少年银色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轻浅，仿佛随时会消散。
阿尔弗雷德无声地送来热咖啡和三明治，布鲁斯只是摆了摆手。老管家叹了口气，将东西放在一旁，安静地退到主控台前，开始处理联盟行动的后续数据汇总和哥谭今晚的例行监控。
洞内一片沉寂，只有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瑞奥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绿色的眼眸初时有些涣散，随即聚焦，对上了布鲁斯沉静的目光。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回望，仿佛在确认周围环境的真实性，也像是在评估布鲁斯眼中的情绪。那双眼睛里，曾经的算计、伪装、恐惧似乎都在这场近乎同归于尽的放逐中被消耗殆尽，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近乎虚无的疲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它走了。”瑞奥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只是气音。
“嗯。”布鲁斯应了一声，拿起旁边备着的温水，用吸管小心地递到瑞奥唇边。
瑞奥顺从地喝了几口，湿润了嘴唇，然后重新躺回去，视线转向洞顶那些倒挂的蝙蝠。
“那不是‘门’。”他忽然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布鲁斯解释，“那是……一个漏洞。他们想利用我……留下的‘痕迹’，强行撬开的一个漏洞。”
“你留下的痕迹？”布鲁斯捕捉到关键。
瑞奥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说，在决定透露多少。“我……不完全属于这里。”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遥远的疏离感，“来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意外。或者说，一次……‘定义错误’。”
布鲁斯的心脏微微收紧。他等待着的关于瑞奥起源的答案，似乎正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缓缓揭开一角。
“我的存在……像一段写错了地址的代码，被强行塞进了这个宇宙的底层。”瑞奥继续说着，目光依旧望着洞顶，“‘欧米伽计划’……他们不知道我的真正来源，但他们检测到了我与这个世界基础规则之间的……‘不兼容性’，或者说，‘高权限’。他们想研究它，复制它，然后利用它，去连接他们想象中的‘更高维度’——他们称之为‘终极’。”
他顿了顿，呼吸稍微急促了一些，显然回忆和叙述消耗着他本就不多的精力。
“那个信标……就是用早期研究我的数据，结合这个世界的一些禁忌技术制造的仿制品。它能放大我的‘痕迹’，像鱼饵一样，吸引那些游荡在维度间隙、以信息和现实为食的存在……比如‘听众’，比如……刚才那个更大的。”
“所以，你才是真正的‘钥匙’。”布鲁斯沉声道。不是打开某个具体宝库的钥匙，而是连接不同现实、甚至可能扰动宇宙基础规则的密钥。
瑞奥缓缓转过头，再次看向布鲁斯，绿色的眼眸中情绪复杂。“我关闭了漏洞，推开了那个‘大家伙’。但我的‘痕迹’还在。只要我存在，这种风险就永远存在。”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我……是个麻烦。一个你无法彻底解决的麻烦。”
布鲁斯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洞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过了很久，久到瑞奥几乎以为布鲁斯不会再开口，或者会说出他预料中的、基于理性权衡后的话语时，布鲁斯的声音低沉地响起：
“蝙蝠洞的规则，由我制定。”
瑞奥微微一怔。
布鲁斯的目光坚定，如同哥谭岩石般不可动摇：“只要你还在这里，还在我的庇护之下，你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
他没有说什么温情脉脉的承诺，没有保证一定能解决所有问题。他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一个基于他蝙蝠侠身份和“监护人”职责的事实。
但这句话，比任何安慰都更有力量。
瑞奥怔怔地看着他，绿色的眼眸中，那层冰冷的、自我保护的外壳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一丝极其微弱的、真实的情感波动从中渗透出来。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极轻地、几乎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嗯。”
他重新闭上眼睛，但这一次，他紧绷的肩线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些。
布鲁斯依旧坐在椅子上，守护着这片寂静。他知道，真相只揭露了冰山一角，未来的挑战只会更加艰巨。但有些界限已经划下，有些责任已经承担。
黑暗骑士与迷途的“钥匙”。他们的命运，从那句石破天惊的“妈妈”开始，便已紧紧缠绕，再也无法分割。而通往未来的路，无论多么黑暗崎岖，他们都将继续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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