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
尤里又在念叨她了。
说什么PhD,MIT,帮过他大忙,因为修好了网络。又说好几天没见到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总把自己关着。
我嗯了一声,只是看着柜台上那只不知疲倦的招财猫。
尤里不知道,每次他提起她,提起那些细节,都在拉扯我紧绷的神经,让我浑身发麻。他儿子以前也喜欢捣鼓那些东西,电脑、线路…如果还活着,大概也是差不多的年纪。是我掐断了那个可能。
我去尤里那儿更勤了点。
说不上为什么,也许是想确认那个“伊莎贝尔”没死在里面,也许只是给自己找个理由离开那间太安静的公寓。
走到她那层,几个印着电脑零件商标的硬纸箱堆在门口,堵了小半过道,上面还摞着几本厚厚的专业书和两个披萨盒子。书页边角卷着,像被翻过很多次。走到楼下时,发现她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在楼下酒馆碰见她和尤里,算是第一次正式见。
尤里热情地招呼我坐下。她只是抬眼点了点头,很淡,眼神没什么焦点,整个人裹在一件过大的外套里。
“James Bucky Barnes.”我率先开口。
“...Isabel Bianchi Ross.”
嗯,应该是有意大利血统,长得也挺像。
尤里讲起他儿子小时候拆收音机的糗事,她安静听着,没插话,我注意到她的手指抠着杯沿。
尤里提到修好网络,她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只含糊说“举手之劳”。
后来一次,尤里非要拉我去和她下棋。
“She is so good at this.”,他像个炫耀宝贝的老父亲。她看起来很疲惫,但没拒绝。
棋盘摆开,我没什么心思。
尤里在旁边观战,指指点点。她下棋的样子让我有点意外,落子几乎没什么犹豫,思路清晰得吓人。尤里问了个关于电脑的问题,她随口解释了几个术语,看到尤里茫然的眼神,立刻换了种更简单的说法,耐心得不像她自己表现出来的那副疏离样。
“今天棋运好。”
赢了也没多余的表情,只露出些藏在倦怠下的锋芒。围观者中有人跃跃欲试。几盘过后,也都败下阵来。
再见到时,她看起来状态更糟。
尤里私下忧心忡忡:“她那份好工作没了,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这样下去不行…” 他看着我,“有什么办法帮帮她吗?”
帮?我能帮谁?一个满手血债的人。但尤里的眼神,和他提起儿子时一模一样。
又路过她那层。箱子还堵着过道,落了些灰。雷诺的名片在口袋里,边角卡着手指。
下一次去找尤里,特意绕到她门口。楼道灯坏了,光线很暗。她开门时很警惕,看清是我才放松一点。人似乎又瘦了点。
我把名片递过去,动作尽量快,“雷诺医生不错。你可以试试。”
她愣了一下,接过去,眼神掠过门口那堆垃圾。
“谢谢。”声音很轻。
“嗯。”
收回手,点了下头,转身离开。救生圈扔出去了,任务完成。
几天后,我又去找尤里。
白跑一趟,人不在。路过她门口时堆的纸箱书摞还在,但边上多了个塞爆的垃圾袋,袋口没扎紧,露出几个空罐头和揉成团的速食包装。垃圾袋底下压着个扁平的药盒一角。
我的脚步顿住。
走过去,用两根手指把袋子扒开点。
空的安眠药盒。不止一个,三四个同样的,挤在罐头底下。
血一下子冲上耳朵。
太熟悉了,那种只想一觉睡过去再也不用醒的念头,伊莎贝尔罗斯。
然后我开始敲门,很重。
“Isabel!” 没动静。
耳朵贴门上,里面死寂,只有水管隐约作响。
“Isabel!” 拳头砸在门上,震得木板直哆嗦。还是没声。
“Fuck...”没时间想后果了。
后退半步,振金左臂蓄力,对着门锁位置猛地一撞。
木头碎裂的闷响,锁舌连着锁芯那块门板直接凹进去、撕裂。
门弹开了。
一股潮湿的热气扑面而来,混着香精味。水声哗哗的,从里面传来。客厅没人,灯光昏暗,沙发上散着几件衣服。
“Isabel!” 我吼了一声,往里冲。
浴室门正好拉开,雾气涌出。
她就站在那。
浑身湿透,头发滴着水,只抓了条不大的浴巾勉强裹在身上,露出大片肩膀和锁骨。皮肤被热气蒸得发红。
她僵在原地,惊恐地看着破门而入的我。手里还捏着个湿漉漉的塑料瓶,大概是沐浴露。
空气凝固。
我刹住脚步,视线落在她脸上,刻意避开脖子以下那片刺眼的湿漉和裸露。脑子里那些药盒、尤里的担心、该死的臆测,被眼前的画面冲得稀碎。只剩尴尬和砸穿门板的愚蠢。
“我......” 喉咙发紧。
“...敲门,你没应,看见门口的...” 药盒两个字卡在嘴边,觉得更蠢了,“...垃圾。以为你出事了。”
她在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浴巾边缘滑下去一点,手忙脚乱地抓住往上拽。
“出去。” 她开口。
“门…...” 我瞥了一眼被砸烂的门锁,木头茬子狰狞地支棱着。
“出去!”
立刻后退,一步跨出门外,反手把破掉的门板尽量合拢,挡住里面那片狼藉和雾气。
背靠着走廊墙壁,我的心在狂跳。门里传来压抑急促的喘息,一声反锁门的咔哒声——虽然那门现在大概没什么用了。
低头看着自己砸门的那只手,沾了点碎木屑。
尤里要是知道......操。这他妈都什么事儿。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里面水声停了。
接着是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布料摩擦得有点急躁。
我盯着墙上剥落的油漆。空药盒?也许是攒了些日子才扔。她只是在洗澡,水声那么大,敲门能听见才有鬼。
尤里要是知道我把他邻居的门砸了,还是个姑娘洗澡的时候...
...我宁愿是搞砸了什么任务,起码不会面对裹着浴巾的受害者。
门板后面传来脚步声,停在破口附近。能感觉到她在门那头,气息不稳。
“门锁坏了。”
她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紧绷绷的,没骂人,反而更让人头皮发麻。
“我弄坏的,我会修好。” 废话,不修好难道让她晚上睡敞篷屋?
里面沉默了几秒。
“……工具箱在厨房水池下面。”
“知道了。” 我转身下楼,五金店还没关门。
拎着新锁芯和一小盒工具回来时,门虚掩着,用把椅子从里面顶着。推开椅子进去,客厅灯亮了。
她换了身严严实实的长袖长裤家居服,湿头发胡乱挽在脑后,几缕贴在脖子上。站在窗户边,离浴室和门口都远远的,像避开什么污染区。视线在地板裂缝上,一眼都没看我。
拆烂锁,装新锁。动作尽量利落,不拖泥带水。但我能感觉到她钉在背上的视线,烧得慌。螺丝刀差点滑脱,妈的。
“工具箱。”她突然开口,吓我一跳。
抬头时,她已经把那个红色塑料工具箱拎过来了,放在离我两步远的地上。
“哦...谢谢。”
我伸手去拿需要的工具,碰到冷冰冰的扳手。脑子里不合时宜地闪过那条滑下去的浴巾边缘,还有她惨白的脸。
手一抖,扳手哐当一声掉在木地板上。
她被惊退半步,肩膀缩了一下,眼神终于抬起来扫过我。
“...手滑。”
我挤出两个字,飞快捡起扳手,低头继续拧螺丝,后颈发烫。这破门锁怎么这么难装?
终于,最后一个螺丝拧紧,新锁舌咔哒一声归位,“好了。”我站起来,活动了下发僵的脖子。
她站在厨房门口那片阴影里。
“谢谢。”
我摆摆手,收拾工具,把旧锁的碎片和包装纸扫进带来的塑料袋。“垃圾我带下去。” 指了下门口那个惹祸的袋子,这次特意把袋口死死扎紧。
她没说话,只是点了个头。
拎着垃圾袋和工具走到门口,手搭上新装的门把手,停顿了一秒。“…下次,”
“听见敲门,应一声。” 说完就后悔了,我没有要命令的意思。
背后没声音。
我拉开门,走出去,反手轻轻带上门。新锁落下的声音很清晰,像一道闸门彻底落下。
靠在走廊尽头的墙上,楼下传来小孩的吵闹声。低头看看手里的垃圾袋,里面有几个空药盒。
再也不他妈多管闲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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