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莎 ”，那个声音说，在这个地方很少有人这样叫她，她如此模糊地想着 ，“你还好吗？”
但是她没有回答，就像是有人用强力胶水把她的嘴巴紧紧地粘起来了一样。女孩安静地跪坐，连呼吸和眨眼都及其缓慢，她明明就坐在那儿，但却虚无得像是一抔土，风一吹就散了。
“爱莎？”那个男孩换了个方向站在她的视线里，他把手贴在隔离墙上，呼出的气体染白了玻璃，就像是他们过去经常做得那样，“你还记得我吗，爱莎？我是哈利！”
女孩把头垂下了，藻绿这种怪异的发色将她衬得更加没有生气。但不管怎么说，这是还算是个好的改变，在战争结束后将近三个月里，这是爱莎·伯德第一次对外界做出反应。
“说话啊！”哈利忽然毫无预兆地大喊，“爱莎，你现在是在做什么？逃避？你从前最讨厌的的东西就是逃避！”
“妈和爸都死了！爱莎，你不能……”他嘶声喊道，愤怒驱使着他，指甲几乎要在石英划出痕迹，“正义联盟！反抗军！然后还有小丑！你看看你对你自己干了什么！”
他怎么能够不愤怒？
你怎么能，你怎么敢，你会回来你明明答应我的！
愤怒和委屈同时如海啸般爆发出来。他想要大哭，想要大叫，甚至想要报复，他想把爱莎捞出来狠狠揍上两拳，直到能在指缝中感受到那黏腻的红。
“你一直都是这么自大的一个人……爱莎，你的心里除了你的目标还有别的东西吗？”
房间的人依旧安静，墙上的仪器显示她甚至没有因为他的话改变一次呼吸或者是心率。
“我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一点儿。”男孩深深地低头，声音变得低落，“你在三年前就没有看过我了……没有信息，没有音讯，正义联盟的人来了那么多次，鬼知道你在干什么。”
“你知道吗……”
眼泪簌簌落下来，你应该留在我身边的，我们是亲人，在世界上我只有你了啊！他在内心痛苦地吼叫，为什么抛弃我只留我一个人？我难道不更值得你拯救吗？
但是他没说那些。
“我恨你。”他轻声说，“就像妈妈恨外婆。”
“……对不起。”爱莎微微翕动嘴唇，声音微弱。然后这道声音被仪器捕捉，通过扩音器穿到隔离室外，无数仪器开始闪烁红光，警报仪纷纷尖叫起来。
“观测目标产生思维意识！这是研究以来这具身体第一次有了自我意识！”
“提取……提取样本！”研究人员有些激动，“通知莱克斯先生……我的电话？”
“在我这里。”卢瑟晃了晃手里的那个终端，然后放在桌面上，他俯下身，凑近研究员的耳畔。“别再让我发现你对外泄露这场实验的倾向，我对这种事情可没有那么多宽容……你知道的吧？”
看着自己在对方不断睁大且惊恐万分眼睛里的倒影，男人满意地微笑了一下，“很好，现在，带我去威格拉夫。”
·
“哈利，你值得更好的”，她望向她的幼弟，哈利悲伤地发现那双总是得意洋洋地取笑他，保护他的眼睛早已被焚烧殆尽，如今留下的只有灰败不堪，“没有谁会离不开谁，也不是所有的抗争都有幸福的胜利。”
她竭尽全力不去回想死亡，所有人的，简的，她想闭上眼睛，这样她便可以假装不知道这场战争的结局。
“不是这样的！”他急切地想要解释，但是探视时间已经结束了，警卫开始试图将他带走。
“你不会放弃的对吗？”哈利用力挣开警卫，他跑向玻璃，跑向他的姐姐，“你不会逃避的对不对？”
“你会胜利啊！你总是会赢，就和过去一样，一次又一次，你总是这样……放开我！”他对警卫呵斥道，“滚开！”
在被拖离隔离室的前一刻，他伸出手，竭力向前“你会的！你会赢的！”
玻璃的另一边，爱莎对他缓缓地摇头。
·
“看啊，看啊！多么不幸！”那个接近虚无的人依旧笑着，“那个男孩怎么了？他感觉自己被抛弃了？小啾怎么不去安慰他一下？”
疯子失去了构筑幻象的能力，但是哪怕留下来的声音也足够令人恐惧。
“闭嘴！”她恨恨地瞪着他，“你马上就要消失了！”
“哦？”他发出了一个的古怪滑稽的音节，“以现在的你？哦哈哈哈这太可笑了，看看你，这样软弱这样无力！”
“你失败了！”小丑尖声大笑，“你当初站出来的原因是什么？‘保护我爱的人？’‘给我的朋友未来？’但是可惜最后什么也没有啦！这得多么徒劳多么无助多么荒诞——”
“多么完美（perfect）。”
“没有未来，你保护的人都因你死。”
“我可怜小啾，你计划了一切，打败了超人，达到了你想要的结局……但可真是输的彻彻底底啊。”
·
哈利的手被一个人缓缓按下。
“哈利·汉密斯·伯德先生。”男人安抚性地笑了笑，“特殊时期，未成年保护修正法案不再能保护您接下来的过激行为，当然，这也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你是莱克斯集团的……”
“我是爱莎·伯德目前法律裁决的保护人。”对方扶住了他的肩，“没有我的保护她很可能要接受联合**事法庭的裁决，就像正义联盟一样。所以，如果你聪明的话，伯德先生，配合我们的行动。”
“我明白了。”虽然怀疑但哈利还是点点头，只是在下一刻他眼前的景色晃了晃，在□□的挥发作用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很好，爱莎最后一个软肋也掌握在了他的手上。
“把他带走”，卢瑟拍拍手，拍掉了手心里残余的粉末，“感谢他的数据，只可惜这些青春期的年轻人总是太迟钝，他得学会用眼睛观察才行，不是吗？”
他露出惯常的微笑问向爱莎，就好像这只是过去他们的一次示范性实验，老师抛出一个浅显的问题来引导学生的思考。
当然，就算是现在也没有区别。
“先生”，爱莎顺从地垂视地面，就像从前每次见到他一样“……别伤害他。”
“哦，当然不会，我会保护他的，就像我保护你一样。”卢瑟轻轻抚上女孩藻绿的头顶，他感到了对方不住地颤抖，“现在告诉我，他在哪儿？”
他蹲下来扶住爱莎的脸，强迫她和自己对视，“你脑子里那个东西，他还在吗？”
爱莎没说话，她开始摸索地上的那个按钮——止痛剂，她需要止痛剂，巨大的剥离感让她万分痛苦，就像是要把血管和神经从大脑里生生剥离出来一般。
这是分离仪器开始起作用了，他们会在爱莎动摇的时候启动程序，分离这两个几乎在精神上融合的意识。
她四处找着控制止痛剂的按钮，只要按下它就可以终止分离程序，她可以离开失去意识并且忘了这些，就像前几次她做的那样。
在爱莎摸到按钮之前，一只皮鞋轻轻地踩住她的手腕。
“拜托，莱克斯，我需要那个。”
“你不能总是纵容自己去逃避这些。”对方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冰冷自持，和过去一样不为所动。
爱莎脱力地趴在地上，疼痛使得汗水一直顺着下颌滴落到一尘不染的地面。这看上去太过凄惨又毫无尊严，就像是瘾君子一样渴求着那个按钮来嗯。让她脱离如此痛苦的地狱，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在他面前如此狼狈。
“不，不！”她不敢挣扎，但是被精神上撕裂的痛苦足够使她低声哀求，“求你。”
“你需要要杀了小丑才行。”他拨开她被汗水粘在脸上的发丝，“靠你自己。”
“……我做不到。”她抓着男人的手臂拼命摇头，但她已经失去了人体改造带来的的力量，无力的手掌被轻易拉下，“我不能回想那些，我不能再战斗了，我失败了，先生，我失败了。”
爱莎听见了一声叹息，然后疼痛渐渐消退，在生理泪水里她看见卢瑟手里正按着那枚按钮。
“也许你还需要时间，而你会做到……改变。”
改变，改变。她总是妄图去改变，想着要在结局落幕之前多少能救下些什么，却在四处碰壁后发现自己最终得到的胜利不过是是用她的心做的交易。她似乎总在被那些意志驱赶着向前，没有半点喘息与缅怀的余地。
但爱莎必须要有直视现实的勇气，就像要鲜血淋漓地撕开自缚的茧，而那些锥心刺骨的剧痛都是她自愿支付的代价。
“为什么，莱克斯”，她问，“治好我没有价值，你不会做这样的事。”
“因为蝼蚁。”卢瑟用手指漫不经心地拢起爱莎的头发， “我曾经看过蝼蚁变得壮大无可抵挡，承认它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他又想起在那场战争结束之前，那个被他视作蝼蚁红发女孩对他愤怒地宣告自己的挑战——而简也确实撼动了他的计划——她在最后一刻闯入了棋盘，最弱小的士兵杀到最后一格，成为最奇诡的皇后。
他收回手，语气轻松，“不过有时我也可以单纯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哦”，在止痛剂的放松下，爱莎瞳孔涣散，她望着他无意识地笑了，“这当然可以。”
在离开前卢瑟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瘫倒在地上的女孩，可怜人，他头一次对那个孩子产生出怜悯来，这他是最接近成功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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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展如何？”他在踏出隔离室时问道。
“和预测的一样，两个意识开始斗争了。”
随行的人回答，他娴熟地导出数据模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KPG—0041会赢得上风，小丑病毒在三个月后会基本提取完毕。”
挺有意思的东西，一个按钮，一个心灵寄托，那个标着止痛剂的开关不过是心理安慰。而这其中最有趣的是，爱莎·伯德感受到的无论是痛苦也好，安慰也好，都是她自己的幻觉——她的是精神难以想象的强大，而她自己却完全意识不到这点，这让她变得脆弱不堪。
离开威格拉夫，司机替他打开车门。
“这样看来时间还是不够。”卢瑟钻进车里，敲打着扶手若有所思，“那么得先把那只猫头鹰放远点。”
“不过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啊，爱莎·伯德”，他满意地感叹道，“我的确从不会不做毫无意义的事…因为你仍有价值。”
提前把爱莎放出来了（）这次发晚竟然能攒出存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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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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