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怎么想呢,她当时看上去那么担心伤者。
提姆摩挲着指节,办公室的椅子足够舒适,他靠着椅背,仰着头思考着什么。身上只穿着衬衫和马甲,浅蓝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一眨不眨。
“咚咚。”
有人敲门。
提姆坐直了身体,让来人进门。
听工作内容听得头昏脑胀,要处理的材料多到系统里塞满了未读邮件。他的日常生活实际上枯燥乏味,但他原先明明是享受这些平静的,怎么现在觉得那样的无趣。
文件留在了他的桌面上,他定定地看着桌面上的材料,半晌后继续开始了工作。
艾斯拉那时拒绝自己参加调查的时候分明眼里都是遗憾,自己当时为什么想让她一起去呢,仅仅只是因为艾斯拉的身世奇怪所以想要继续和她维持社交关系吗?提姆摇了摇头,甩开了这些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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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腕的擦伤原先已经结痂快好了,因为遇到了爆炸又重新清理了一次,艾斯拉这一次自己在家处理了伤口,今天本来是换药的日子,她本来要去的是药店。站在没有开门的药店门口,她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了社区医院——说是医院,其实简陋又拥挤。
正要进去,里面却出来了熟悉的人。
前两天从爆炸中幸存的那对父女中的父亲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他看上去步履仓皇,他没有认出艾斯拉,在越过艾斯拉身边的时候险些撞到她。艾斯拉望着男人的背影,只觉得怪异,他的女儿呢,他又在着急什么。
半分钟不到,人群里钻出了加西亚警探和他带领的警员,他高喊着“停下,别跑。”,看上去圆润的身体竟然那样灵活,左拐右窜,这一次艾斯拉快速地躲到了一边,而加西亚警探也顺利按住了差点就逃之夭夭的男人。身后跟着的警员们连忙将男人按在地上上铐。或许是谁不小心按到了男人受伤的手臂,惨叫声混合着周围人叫的“闭嘴”,社区医院门口一片混乱。
怎么了,为什么他们在抓受害者。
艾斯拉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的搏动那样清晰,她的耳边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瞳孔渐大,她当然知道为什么。
可是他的女儿也在那里啊……
她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大口地喘着气,泛红的眼眶和布满血丝的眼球,艾斯拉站定了身子,她再次看向了被塞进警车里的男人,忽然觉得有些想吐。
“你还好吗?”声音悠远,渐渐飘进了艾斯拉的耳朵里。
她迟缓转过了头,看见了面前放大的脸。
是提姆。
他看上去很担心,于是试图和艾斯拉说话引起她的回应,可不知道为什么艾斯拉觉得提姆的声音那样遥远,远的好像和自己不在同一个宇宙里,她棕绿色的眼睛变得冷淡,缓缓地向右边歪头,她盯着提姆,上下打量着这个人,却又好像完全不认识提姆。
艾斯拉抿着唇,淡淡地瞥了提姆一眼,继而歪着的脑袋又恢复了原样。她棕绿色的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雾气,看向提姆的时候就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她的身体动作没有“害怕”和“紧张”,有的只是戒备。
戒备。
这样的状态提姆很熟悉。
他收回了自己试图搀扶的手,收起了脸上关心的表情,他看着面前这个“艾斯拉”,只是片刻的停顿而已,他勾起了唇角,问道:“你是?”
“艾斯拉”并没有回答提姆的话,眼前似乎没有这个人,她的步子跨的很大,从人群中穿过,走进社区医院的动作过于敏捷,不像是平日里艾斯拉表现出来的那样。提姆抬起步子跟上了“艾斯拉”的步伐。
她到底要干什么。
然而这个“艾斯拉”只是普通地进了医院,普通地开始排队等待护士给自己重新贴人工敷料。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平淡地接受治疗。提姆站在她的身后,她也只是看了一眼,没有要和提姆打招呼或是把人赶走的意思。
“我叫提姆,你呢?”提姆重新搭话道。
“艾斯拉”依旧没有要搭理提姆的意思,她静静地看着正在被处理的自己的伤口,那双眼睛死气沉沉,看上去并不像艾斯拉。
“嘿,你还记得我吗?”提姆换了一种轻松地口吻说道,他总觉得这个样子的“艾斯拉”和她的身世有所关联。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伤口处理的很快,“艾斯拉”朝着护士点了点头,或许这个动作是在感谢护士,她迟缓地张开了嘴巴:“……谢谢。”她的声音听上去含糊,像是牙牙学语的小孩长久不开口说话之后的退化。
“艾斯拉?”提姆再次开口道,他挡在了“艾斯拉”离开医院的路径上,灵活地挡着她的去路。
面前的这个“艾斯拉”终于不再无视他,当提姆喊出这个名字以后她停了下来,后退了半步,看样子是在等提姆的下文。
“你是艾斯拉吗?”提姆试探着开口道。
她冷笑了一声,或许是对提姆的这句话很失望,伸手抓住了提姆的肩膀,试图把人从自己的面前推开。然而提姆并不像是她记忆里那些脆弱的人类,她的动作并没有挪动提姆分毫,而挡着她路的提姆脸色变得奇妙了起来——他饶有兴致。
“艾斯拉”皱了皱眉,波澜不惊的眸子透着不解,她或许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她加重了力度,一个闪身试图从提姆的身侧掠过,谁知道提姆就像是早有防备一样堵住了她的去路。社区医院人多眼杂,提姆并没有想过和“艾斯拉”在这样人群密集的环境当中动手,也就是趁着提姆思考利弊的片刻,“艾斯拉”转向了另一个方向,提姆没有再去堵人,他顿住了动作,眼瞧着“艾斯拉”跑向门外。
人格分裂……还是实验后遗症。
-
审讯室里男人还包扎着的伤口已经被鲜血沁染,他满头大汗地颤动着身体,看上去紧张地不得了。他的双腿并拢,颤抖的样子看上去仿佛胆怯。可低着头的那双眼睛里没有太多的情绪,唇角还带着讥讽的笑容。
“再等等。”加西亚拦住了想要推门出去审讯的警员。他盯着双面玻璃另一面的嫌疑人,试图从那人的状态上看到些什么。
遗憾的是他没有读到一点关于后悔的信息。
“他是不是在紧张?或者是在害怕?抖成那个样子。”一边的警员问道,他的手里拿着记录本,正是刚才那个想要推门出去开始审讯的警员。
加西亚摇了摇头,正准备说什么,门被人打开,提姆神态自然地走了进来,他大约是听到了刚才那警员的话,说道:“他一点都不害怕,硬要说的话,可能是疼的吧。”提姆拍了拍那警员的肩膀,而后和加西亚警探打招呼道:“警探。”
加西亚点了点头,他目不斜视,并没有转头去看提姆:“那女孩还好吧?”
提姆一顿,他“嗯”了一声,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转而道:“他的女儿莱妮呢?还好吗?”他走到了加西亚的身边,同样看着审讯室里的那个男人。
“她的母亲带走了,她很感激我们。”加西亚感叹道:“她一直在争取抚养权,只是……莱妮的爸爸躲着她,一直都没有成功。”
这话说的有些惆怅,不知道对这个孩子来说是福是祸。
自己的父亲想用自己的生命换钱,母亲极力争取却一直没有得到抚养权,她的生活比莱妮的父亲更加拮据。
“那他呢?他说了什么吗?”提姆抬了抬下巴朝着玻璃另一面的男人,问道。
加西亚摇头:“没什么有用的,他一听说莱妮不在身边就跑了,可能猜到了我们已经知道了。”
审讯室里的男人“咯咯”地笑了起来,长时间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似乎让他变得焦躁,他急切地跺脚,而后又归于平静。
很奇怪。
“进去吧。”加西亚和一边的警员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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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斯拉看着已经换好药的手腕,她只记得因为药店没开门去了社区医院……走到门口的时候似乎发生了什么混乱,然而罗丝就出现了。
对了,罗丝!
艾斯拉连忙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备忘录最新的一条语气幼稚:换好药了,遇到了一个男人,提姆,没理他,不喜欢。
艾斯拉轻笑了一声,随即新建了一条备忘录:不许任性,罗丝。
她叫罗丝,从艾斯拉很小的时候开始陪伴着她,艾斯拉改过一次名字,她现在的全名叫艾斯拉·罗丝。
只是片刻的喜悦,艾斯拉立即想到了什么,提姆……她在提姆的面前表现的很奇怪?鉴于她很有可能会和提姆身边的人佐伊·格兰德继续合作,佐伊甚至有可能会正式成为她的导师,她此刻心情复杂。
——如果他问起的话自己该怎么解释,当时有急事吗?或者是提姆认错人了?
艾斯拉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再次感叹流年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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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里的男人一口否认了罪名,加西亚并不着急,他们的手里有足够的证据,男人是否承认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大。
只是。
他们都想知道究竟为什么,难道真的是提姆说的那样,只是为了保险金吗。
莱妮被母亲带走之前非常关切父亲,这证明平日里男人和女儿的关系应该还不错。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旁的警员气恼地喊道,睨了一眼加西亚见他并没有做出阻止自己的暗示动作后继续喊道:“你是人吗!”
男人仍然只有那一句话:“无可奉告。”
他没有要求律师,当然也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空气似乎凝结,加西亚右手握着的笔戳了戳纸面,缓缓开口:“你……这么恨莱妮?”
男人的颤抖停了下来,他冷漠的脸出现了皲裂,嘴角不知不觉展现了一抹讥讽的笑。
“……无可奉告。”
半晌,他仍然这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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