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的光是一种幽深的黄色，灯带藏在暗角，女孩坐下的地方正好是光影交错最明显之处。
她单手支在下巴，还未动作，酒保来到她身前：“想喝点什么吗，女士。”
浓妆与性感，酒精与音乐，年轻与激情，这些东西混合在一起往往能触发一场荷尔蒙盛宴。
“新加入的？”黑色头发半扎起的男人捻着酒杯坐了过来，他食指在酒杯上点了点，酒保很快做好一杯新的，他把酒杯挪到艾尔面前，顺势靠近，“我之前从未见过你。”
“BEWARE！！”乐手在台上大喊，激昂的曲风一下子将被艾尔招惹过去的视线又吸引了回去。
面前的男人则跟着节拍轻敲在桌面。
吧台是木质，幽深的暖光下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但似乎漆刚干没有多久，地面上还有还未来得及收拾的颜料。
百年孤独帮背后的首领埃米尔·菲洛前段时间被捕，人体实验所牵扯的势力众多，阴暗程度难以想象。
但很诡异的是，这件事在网上除了那艘议论纷纷的幽灵船外，一丁点儿风声都没有。
如果说最开始是警方怕舆论不好，可到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假托尼控制了媒体。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他获得了百年孤独帮的支持，而且彼得说这个地下室原本就打算卖给假托尼。
不过说回这个酒吧，他们近期人数壮大，鱼龙混杂，出现像艾尔、娜塔莎这样的新面孔再正常不过。
男人不觉得奇怪。
乐手唱到**，甩着脑袋模仿上个世纪的披头士。吧台边一时只剩艾尔和这个黑头发的男人。
女孩没喝过酒，手中这杯透明液体看起来像白开水，可哪怕隔了很远也能闻到其中浓郁的酒精味。
她对酒也不感兴趣，但知道进来这里就避免不了，于是她装作对男人手上的刺青很感兴趣地盯了一会儿，男人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
他涂了很有个性的黑色指甲油，手指纤长宽厚，从指甲往上沿着手背隐入衣袖，有一个惹人遐想的刺青。
他卷起袖子，五指张开，手背朝着艾尔。
“这是......树吗？”艾尔好奇问道。
“是的。”男人动了动五个手指头，黑色指甲并不是纯黑色，上面还有银色点缀，像是五个骷髅头，动起来的时候就像骷髅头活了过来。
“这是我的父亲，”他顺着大拇指开始给艾尔介绍，“这是我的母亲，这是我的哥哥，这是我的妹妹......”
五个指甲只有小拇指没有用银色，而用了彩色：“这是我。”
艾尔凑近，骷髅头长在树上，树根接近手肘，她现在是真有了兴趣。
“很酷，”她由衷夸赞，“它有什么寓意吗？”
男人把袖子放下来抿了口酒，他垂眸望着杯中荡漾的液体：“'家族的第一个人被捆在树上，最后一个人正被蚂蚁吃掉。'1”
“马尔克斯。”他转过身背靠吧台，咽下酒精时喉结上下滚动，半扎起来的头发下半部分是金色的。
“《百年孤独》？”艾尔调侃，“所以我必须纹这个用来代表我加入帮派？”
“当然不了，”男人被逗笑，地下室很吵，他凑近艾尔，“你看过这本书？”
酒精的味道往艾尔鼻腔里钻，她忍住不适：“闻名于世的文学作品，很多人都看过。”
“那你就错了，”他示意艾尔看向舞台，“那名乐手就没看过。”
“那个人，还有他，她，还有那一个......他们都没看过。”
“大部分加入‘百年孤独'帮的人都没看过《百年孤独》，好笑吧。你要知道美国的文盲率超过百分之二十，又长又拗口的文字在他们眼中跟天书差不多。何况他们还很穷。”
“他们宁肯把钱存起来买甘露也绝不会用来买书。”
艾尔没说话，静静听着，另一边耳朵传来彼得的声音。
.
彼得：“前面有人，注意。”
“后面！后面！”
“往左转。”
“小心，有两个人在巡视。”
......
他们聊起《百年孤独》、马尔克斯、拉美文学，主要是男人在说。
艾尔扫向周围，舞台上的乐手换了新歌，唱到一半时他从台下接过一瓶蓝色饮料一口气喝了下去，气氛越发热烈，人潮围了过去，清新剂的味道被甜腻所取代，她假装抿酒，配合男人插上几句。
酒精的加持下，男人的脸愈来愈红，耳机里彼得和娜塔莎的对话也一字不差传到艾尔耳中。
男人原本捻住酒杯的手捻上了艾尔的头发，他低低地说，倘若**：“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能跟我聊这么多的人。”
艾尔滴酒未沾，摇晃酒杯当作掩饰：“说明你见的人还不够多。”
他也不气馁，放下酒杯：“你很特别。我一直在寻找一个能跟我有灵魂共鸣的人，我觉得你就是。”
艾尔：“呵呵。”
这是发自内心的呵呵。
男人：“......”
像是文艺青年总幻想在深夜与陌生人志趣相投、灵魂相伴、抵死纠缠。
“我叫戴卫，你呢？”
酒杯摇晃的弧度有些大，一滴酒液落到虎口，艾尔愣了一下：“戴卫什么？”
男人的视线移到艾尔的酒杯上，晕乎乎的大脑迟钝地想着怎么就他一个人醉。
“戴卫·哈尔伯特，”他说，“你呢？”
艾尔五指拢住酒杯掩至身后。
酒吧太吵，她装作整理头发摁了摁藏在耳朵里的小型耳机，嘟囔道：“听不清。”
“我说，”戴卫说，“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彼得说：“......我说我的蜘蛛机器人还能放电，你低头。”
艾尔低头看到小蜘蛛就藏在戴卫·哈尔伯特的裤腿旁，它明明没有钳子，她却感觉它在亮爪。
她急忙回神扯着嘴角：“我叫艾比·泰勒。”
……
娜塔莎揶揄道：“我才是更需要会放电的蜘蛛的那一个。”
彼得摸摸鼻子：“咳咳，你那只是侦察型的，攻击型的暂时只有一只。”
.
“你不喜欢这种音乐？”
踩着鼓点，又燃又炸，乐手撕拉着嗓子唱着大堆没人听得懂的话。戴卫·哈尔伯特就是指的这种音乐。
“对。”艾尔敷衍，她很少听歌，她也没有任何音乐细胞，她只是在此刻不喜欢这首歌。
男人挑眉：“你知道吗，如果你不喜欢，你可以阻止他继续。”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女孩趁音乐**背在身后的手将酒倒掉了一点，她耸肩，“只是几首歌的时间，我可以忍受。”
身旁的人勾唇，突然道：“我们的宗旨是反叛一切，也就是你可以反叛你觉得正常的所有行为。即便是一首歌。”
艾尔迟疑想道，这不是反叛帮的宗旨吗？她倏地又想起假托尼曾说埃米尔·菲洛曾经是反叛帮的成员，所以两个帮派实际奉行的是一个理念吗？
不过……这个戴卫似乎是百年孤独帮的老人。
她试探道：“你在这个帮派很久了？”
戴卫：“有五年了。”
艾尔适时露出困惑：“我很喜欢托尼·斯塔克，我只是听说这里聚集了一群他的粉丝，其实我根本不了解你们帮派。”
“我们欢迎任何人，只要你来你就是我们的成员，”戴卫好像有些热，他解开了衬衫上的两颗纽扣，正色道，“你想了解什么？”
艾尔：“我听说纽约主要以三个帮派为主，嘻哈帮、反叛帮，以及你们，百年孤独帮。”
“我想知道……你们的反叛与反叛帮的反叛有什么区别？”
“反叛帮啊……这么说吧，反叛帮的那些人他们只是在喊口号。如果你了解反叛帮你就会知道他们什么都没有做，他们像局外人冷眼看着纽约越来越糟。这么多年，只有我们才是真的把‘反叛一切'当作真理在践行。”
艾尔：“所以你们的‘一切’就是‘反叛你觉得正常的所有行为’？”
戴卫叹息：“告密者告密，偷窃者偷窃，杀人犯杀人。2”
“我们应该反叛我们的本能。”
“本能、法律、道德，还有习以为常。对的是错的，错的是对的，一切人类规定的东西都值得反叛。”
“好与坏的定义只是几个单词，为何不能颠倒？”
艾尔猝然想起爱德华·巴克曾目光炯炯地对她说——“反叛本身就有意义！”
她睫毛翕动，仍旧问道：“这有什么意义？”
戴卫眼中没有爱德华那般的火焰，反而透出淡淡的疲倦：“如果你不做些什么，该怎么打造一个乌托邦呢？”
如果你不做些什么，未来只会循环往复。
“所以，如果你觉得吵，那就去阻止他，他也不值得这么多人拥簇不是吗？”
“我阻止他之后呢？”艾尔问，“不也还会有人来阻止我吗。这样一个又一个，会变好吗？”
“那就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了。”戴卫让酒保再倒了一杯酒，他问艾尔还要吗，艾尔拒绝。
“人类寿命不过百年，犹豫就等于败北。你只是在设想一个还没有发生的所谓‘坏’的结果，但此刻没人知道阻止他后会不会有人来阻止你，还是你在害怕没有他唱得好所以就止步不前？”
“想试一下吗？”
“——夺过他的话筒，抢走他的观众，再唱你喜欢的歌，打造你喜欢的氛围。”
他像吐着信子的毒蛇，正在引诱艾尔打破常理：“告诉他他不过如此，告诉所有人，你才是最优秀的。”
艾尔张嘴，酒吧正中央有五个彩色灯球，旋转的光一直在诱惑着年轻的男男女女，甜蜜的气息也渗进皮肤，越来越深。
“没有这个必要。”艾尔说。
这时耳机里传出娜塔莎气急败坏的声音。
“FUCK，他不是托尼。”
“BEWARE！！！！！”
(（这是某首歌[熊猫头]，你们猜猜是哪首～
戴卫：我从未见过跟你一样能跟我聊这么多的人
艾尔：高中生了解一下[求你了]
1 出自《百年孤独》
2 出自上世纪的黑白老电影《精疲力尽》。
这句话原话是：“告密者告密，偷窃者偷窃，杀人犯杀人，恋人们相爱。”
其实原本这句话要描述的应该不是我文里的意思，不过就这样吧哈哈哈哈因为这个单元的灵感就来自精疲力尽，感觉必须得用上才行～～虽然在我不停写了删写了又删之后好像已经脱离了我最初的灵感[求你了][熊猫头]
这个单元改了标题，现在叫“无事发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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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戴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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