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临时基地门前的荒草地上，庞然的昆式战机停靠着，风声卷着发动机的轰鸣。
办完了体检、心理测试和神盾局学院毕业手续，景末手拎着她的全部行李——一个装着几件随身衣物的背包，此刻仰望着战机金属表面反射的晨光，正式迎向自己的特工生涯。
晨风吹起景末额前的碎发。她立在原地，没立刻踏上去，而是在心中和那个学生时代的自己做彻底告别。
从今往后，都是独当一面的日子。
寇森在机舱门口等她。
看到景末终于走过来，微笑道：“欢迎加入小队。”
*
等终于踏进战机内部，景末才真正见识到神盾局的实力——这哪是战机啊，明明是座空中堡垒吧！
机舱宽敞得出乎意料，内部至少有三层结构：下层是货舱、武器库与医疗仓，最上层是驾驶观测区，而中层，即此刻她所处的一层，是最大的生活与工作区。
景末先朝左侧看去，那里是通讯指挥台，全球卫星监控上的任务数据流正不停滚动。
而右侧是公共区，水吧处放置着冷柜、微波炉和咖啡机，旁边的方桌是供特工休息讨论的地方。
景末盯着此刻围坐在桌前的三个特工看。
斯凯、梅和朗姆洛纷纷抬起头。
景末的目光不自觉落在朗姆洛的左脸，看见他下颌那里依旧是一道若有若无的红痕——不到两天前，她打出来的。
她忽然感到后背一阵酸痛。
同样也拜他所赐，到现在为止，她的后背依然很麻木，这两天晚上基本都是趴着睡的。她自己也想不清楚，到底为什么不利用异能让可怜的后背好受一点——大抵是因为想让自己在以后也不忘记这份痛觉吧。
在气氛变得更古怪之前，寇森赶忙开口：“斯凯，你带MJ到她的休息室看看。”
景末的休息室最靠近驾驶舱，空间并不大，十平方米左右，却干净得一尘不染，看起来明显是临时腾出来的。
滑动门合上，舱外的白噪音和讨论声都被隔绝在外。
景末将随身背包丢进床铺顶柜里。透过磁悬窗，她可以望到外面的云层。
昆式机已然升空，在云海里了然隐形。地平线在晨光中弯曲，云层翻涌。
“所以……”斯凯站在她身后，迫不及待地开口。
景末回头看她的同事。
“我只是想说，你不必太有负担。”斯凯道，“我们知道你跟朗姆洛有过节，但其实他人品挺好的，不会假公济私，你不用害怕他。”
“我看起来很害怕他？！”
斯凯不假思索地点点头：“你一看见他，就变得闷闷不乐。”
景末：“……”
每每谈到关于朗姆洛的话题，她都感觉头很痛。
她揉了揉太阳穴，慢慢在单人床上坐下。
“你之前在学院里的成绩很好，队里都挺认可你的，就连梅都对你另眼相看。况且再过段时间，朗姆洛就会离队——”
“他要走？”景末猛然抬头。
“对啊，寇森和西蒙斯没跟你提起过？他要回去带Delta小队，那里才是他的专业所在……”
斯凯剩下的话，如舱壁之外发动机低鸣一般，被景末过滤掉。
Delta小队，景末是知道的。和寇森的机密行动组一样，它在神盾学院名声很响，队长的名字却从不对七级以下的特工公开，每每被学生们谈论起时，似乎总带有一层神秘的面纱。
那是典型的特种作战小队，负责在全球范围内执行快速渗透、定点清除和战场控制类的行动——不讲究任何外交手段，从直升机直接跳进战区，五分钟之内清场——听起来就很不讲情面。
这太朗姆洛了，景末想要拍脑门，她早该把Delta队长和布洛克·朗姆洛这个名字联系到一起。
“……你还好吧？”斯凯盯着景末黯淡的双眼，意识到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她都猜不透这个新来的同事在想什么。
紧接着，景末吐出一句令斯凯瞠目结舌的话：“你误会我了，斯凯。我不害怕朗姆洛，我……怎么会害怕他呢？”
“啊？”
“恰恰相反，这三年来在神盾学院，支撑我走到今天的动力，就是能离他近一点。”
斯凯怔愣地看着景末，眼睛瞪得像铜铃。
“可事实证明，我跟他实在是没什么缘分。”景末苦笑一下，“你看，我都努力到这个份上了，到头来却离他越来越远了。”
“我我我……你，你怎么——”
斯凯变得语无伦次起来，她是喜欢八卦没错，可不代表她能消化这么大的信息量啊！
“斯凯，行行好，永远别告诉他我的这些话。”景末仰着头，坦荡地望着她，“既然他都结婚了，不如让我喜欢他这件事彻底烂在肚子里。”
“那还只是推测！”斯凯慌忙解释，“我们谁都没见过他太太，只知道他在纽约有个房子。休假的时候他从不跟我们出去玩，而是都选择回纽约的家里，后来我们旁敲侧击地问他，他却从来不多做解释，所以，那必然是他的软肋……”
斯凯说着说着，发现景末没了声音。她低头看去，惊觉到景末正用两只屈起来的手臂撑住额头。
景末的头埋着，斯凯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看到她战术服的裤腿上，凭空出现两滴深色的水渍。
是眼泪。
*
与之同时。
朗姆洛从桌边站起身，径直从冷柜里取出一罐啤酒。
寇森走到他身边，双臂交叉看着他。
朗姆洛拽开拉环，在一阵泡沫的轻响中侧目：“怎么了，老大？”
“清晨六点半喝啤酒，不觉得太早吗？”
朗姆洛手里依然攥着易拉罐：“距离英防线还有四个小时航程，这期间总得找点事情做。”
寇森直接将他手中的易拉罐夺过来，丢进垃圾桶：“不是，这飞机上到底谁说了算？”
听见声音，坐在桌前读报纸的梅回过头，用一种关爱儿童的眼神看向寇森。
寇森恶狠狠瞪着她：“干嘛！”
梅举双手做投降状，拿起报纸回自己的休息室去了。
于是恶狠狠的眼神又返回来，投在朗姆洛身上，后者坦然笑了一下，“当然你说了算，我认错。”
寇森：“梅已经是斯凯的师傅了，所以MJ的导师由你来当，你没意见吧？”
“你是认真的吗？我有一整支小队要带。”
寇森摇头：“Delta小队下个月才编制完毕，而在此之前，带好她就是你的首要任务。”
“可你明明知道我不看好她。”
“到底是不看好她，还是你对她保护欲实在过剩了？”寇森一副参透真谛的表情，“要知道，她和斯凯一样，都是变种人。她们的异能一旦发挥出来，其实力远在你我之上。所以，朗姆洛……你到底有什么可担心的？”
朗姆洛眼皮颤动一下。
阖眼的瞬间，他仿佛又看见她四年前的样子——
顶着一头乱发，大难临头还颇为臭美地管他要剪刀的样子；在饭堂里明明身处下风，还要逞强和一百个人打架的样子；每天被当成小白鼠抽血、做实验的倒霉样子；差点溺死在恐怖毒气里、心跳濒临峰值的样子……
在那段他回忆里完全谈不上半点好的哥谭卧底时光里，每每他看到她，她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死样子。
而且，一天比一天瘦削，一日比一日脆弱。那两年，他被交付的任务是保护在印第安山的变种人小孩，可天杀的，小孩们最后都被养得水灵灵的，最让他操心的总是原本与他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的景末。
她总是很不会照顾自己。
“因为我见过她戴异能束缚圈的样子，而且，在你们所有人之中，只有我见过。”此刻，朗姆洛看着寇森，不假思索地说，“她差点就死了，不止一次，是许多次……你们不会明白的。”
“朗姆洛，是你还不明白，”寇森的声音很沉着，“她早就不是四年前的她了。当初是你举荐她去了神盾局学院，难道现在你又要把她三年来的努力全部当成白纸吗？你以为她会享受被你瞧不起的感觉吗？”
交叉骨错愕地张了张嘴：“我，没有……”
“那就无私一点，把你会的全都教给她。”
寇森说完便转身离开，独留朗姆洛站在原地。
*
昆式战机划过大西洋上空，云层被引擎尾焰撕开。
景末独自坐在休息舱里，沉默地检查着寇森配给她的装备。
咚咚咚，敲门声陡然传来。
景末站起身去开门：“……朗姆洛。”
“寇森指派我当你的老师。”惯常的，朗姆洛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出来吧，还剩不到两个小时，我跟你对一下任务简报。”
“寇森真这么安排？”景末觉得大脑有些发蒙。
“出来。这是命令。”朗姆洛没看她，而是转身大步穿过休息舱走廊，景末只得快点跟上。
“神盾局特工的第一课，不能质疑命令。”
“哦。”
朗姆洛回头，凝眉看她一眼。
景末双肩沉下来，咬牙低声道：“是，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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