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太久，久到对面的金发女人都察觉到不对，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抬手敲了敲台面：“嘿，你没事吧？”
男人缓缓抬眼，眼底的猩红已经被他压了下去，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沉，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没事。”
“我叫亚瑟（Arthur)。”他的语气带着嘲弄。
谁都知道桂妮维亚是亚瑟王那位美丽绝伦的王后，金发碧眼是她的象征。当年克洛伊这样自称时，他都为后来赞颂她美丽名字配得上她容貌的那些男人们发笑。
克洛伊怔了一下，这么一段时间，她的酒已经醒了，她的声音带着的笑意，“那么，这位亚瑟先生，有什么是我可以为你服务的吗？”
“来杯威士忌，不加冰。”
克洛伊转身从酒架最下层拖出个蒙灰的玻璃瓶，标签上的字早被潮气浸得模糊，瓶口塞着块褪色的软木塞。“老麦克藏的私货，比外面的烈点。” 她把瓶子往吧台上一放，“杯子自己拿，柜里就剩两个干净的。”
杰森扯开皮衣扣子，俯身从吧台下摸出个豁了口的玻璃杯，倒酒时琥珀色的酒液撞在杯壁上，溅起细小的酒花。克洛伊也给自己倒了半杯，指尖捏着杯沿转了转，目光落在窗外光秃秃的银杏树枝上：“这雨再下两天，树根该泡烂了。”
“嗯。” 杰森应了声，喝了口酒，烈味顺着喉咙往下烧，却没压下胸腔里的闷意与烦躁。
“老麦克总说这酒馆的木窗该换了，” 克洛伊又开口，手指敲了敲被雨水泡得发胀的窗框，“到现在还漏风。哥谭总是缺少晴天，这里永远有一股霉味。”
她抬眼时，刚好和杰森的目光撞在一起，两人都没说话，就这么僵了两秒，又各自移开视线 —— 她盯着杯底的酒渣，他盯着窗边的积水痕。
“你在哥谭待多久了？” 杰森忽然问，语气听不出波澜，只有指尖无意识地扣着杯壁的豁口。
克洛伊笑了声，酒液在她舌尖滚了滚，才慢悠悠地说：“没多久，怎么，这么明显吗？”
“你不像是哥谭人。”
"你们哥谭人还有地域歧视啊，这么有归属感。”克洛伊挑了挑眉。
“哥谭人都是疯子。”杰森嘲讽地说了个老笑话，每个哥谭人都会说上那么一句。
克洛伊听出些不同的意味，她抬眼，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冰蓝色的眸子里没了刚才的慵懒，多了点探究，“你呢？” 她忽然问，指尖敲了敲台面，
“你一直在哥谭？”
杰森的喉结动了动。一直在哥谭？
“离开过一段时间，” 他含糊道，“最终还是回到这儿，这是每个哥谭人的宿命。”
“宿命” 这个词，他说得加重了些，又带着点自嘲。哥谭潮湿的雨天，哥谭的大街小巷，哥谭在暗处的身影—— 这些都是刻在他灵魂里的东西，想甩都甩不掉。
“很多东西都不在了。” 杰森声音微沉，“包括以前的人。”
“是啊，” 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液在她嫣红的唇上留下一层亮膜，“生活总是这么操.蛋。”
两人又陷入沉默。雨声敲在窗上，越来越密，酒馆里的空气像被泡胀的棉花，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酒瓶见了底时，酒馆里唯一那盏灯忽然 “噗” 地一声，橘黄色的光亮晃了晃，然后彻底灭了。
黑暗瞬间涌来，把两人裹在里面。雨声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放大了好几倍。克洛伊低骂了一句 “该死的”，声音里带着点不耐烦，却没多少慌乱 —— 她早就习惯了这酒馆的破事。
她摸索着起身，手肘不小心撞在吧台上，发出 “咚” 的一声轻响。
“我去杂货间找新灯芯。”
“我跟你去。” 杰森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比刚才更近了些。没等克洛伊反驳，他已经绕到吧台这边，高大的身影在昏暗中只能看出个模糊的轮廓。
克洛伊嗤笑了声，没拒绝。她凭着记忆往酒馆后院走，脚下踢到了堆在墙角的空酒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杰森跟在她身后半步远，能闻到她身上混着酒精和雨水的味道。
杂货间在酒馆最里面，门是松垮的木板门，一推就发出 “吱呀” 的怪响。克洛伊推开门，里面堆着满是灰尘的箱子和杂物，空气里弥漫着霉味和铁锈味。她弯腰在箱子里翻找，指尖划过一堆旧布料，忽然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 是装灯芯的铁盒。
“找到了。” 她刚要直起身，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是杰森。
他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高大的身影几乎把她罩在怀里。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还有落在她头顶的呼吸，带着威士忌的烈味。
克洛伊的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挣开。她反而微微侧过头，冰蓝色的眼睛在昏暗中能隐约看到一点光，像浸在水里的星星。
“亚瑟先生，” 她的声音放软了些，带着点酒后的慵懒，“怎么了吗？”
杰森的指尖紧了紧，又很快松开，他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她：
“这个大小，可不像是只装着灯芯。”
虽然他知道以克洛伊的胆子，就算真的拿出枪也不敢开，但是经历那些痛苦的淬炼，早已让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他怀疑一切。
克洛伊停顿了一下，随后勾起笑容，借着这个姿势，手顺着他的手臂伸，几乎要碰到他的胸口，她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手臂，从皮衣的袖口一直滑到肘部，动作缓慢又带着点试探。
“你刚才听到我叫格温的时候，”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你反应很大，认识以前的我？”
杰森不意外这个结论，她一向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
她的呼吸扫过杰森的脖颈，带着点暖意。杰森的身体绷得更紧了，喉结滚动了一下。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能听到她心脏的跳动声。
“你觉得呢？” 他的声音带着哑。
克洛伊笑了，声音里满是了然。她抬手，打开了那个铁盒，在忽明忽暗的闪电下，铁盒里面装的仅仅是灯丝而已。
她的指尖停在他的衣领处，轻轻扯了扯。“或者说，” 她的声音更软了，带着点甜腻腻的味道，“你只是对我感兴趣？”
杰森盯着她的眼睛，黑暗里，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像有魔力。
上帝啊，此刻就算不信上帝的他也忍不住心里喊上这么一句。克洛伊绝对把他当作了以前的某个情人，或者她只是想在喝醉后和他来上一发，前面全是借口。如果克洛伊知道他到底是谁，她会不会后悔今天没有管住下半身？
但是，那又如何？虽然他以前从没有想过和克洛伊有着更亲密的关系，可心底的那个声音叫嚣着，他怒吼着——克洛伊完全没有把你认出来，即使你现在完全没有伪装！
那么，其他人呢？他死过一次。那种被世界彻底抛弃、在黑暗里独自承受所有痛苦的滋味，他比谁都清楚。
他以为复活后，至少能找到一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但是——蝙蝠侠有了新的小鸟，比他更懂事听话；小丑依旧在哥谭上蹿下跳，背后仍是无数无辜者的死亡；他此刻站在克洛伊的面前，她把他当作陌生人。
世界仍在运转，所有人都把他抛在脑后——他被彻底遗忘了。
愤怒就像条毒蛇，撕咬着纠缠上他，啃噬着他的心脏。他想嘶吼，想咆哮，想把所有的痛苦都倾泻出来。
“克洛伊，你骗不到我。” 他贴着她的耳朵说，“桂妮维亚只存在《亚瑟王》的童话故事里。”
克洛伊的身体顿了一下，随即又笑了，她抬手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皮衣上，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
“那你呢，亚瑟先生？” 她的声音带着点笑意，“你又是谁？”
杂货间外的雨声还在继续，黑暗里，两人的身影紧紧贴在一起。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这里不让写。克洛伊是真的不在意，杰森是假装不在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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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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