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这一行字静静地跳动。这意味着从现在开始不论是谁使用我的电脑，只要没有约翰的主密钥，这段视频将永远无法被打开。
我合上笔记本的一瞬，却又猛地反应过来还有一件事我必须马上做。
我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沙发边，在沙发底下小心地摸索、打开沙发底部的暗扣。取出之前我和夜翼一起看过的——黑面具的灰产账本。再一次打开电脑，将上面的信息数字记录在MARE内部。
MARE 的自动整理功能把信息切分成“货运轮船”“离港日期”“申报重量”“实测重量”“航线”“登记船员”“变更记录”数十个项目。
我一项一项翻，刚开始几页都很正常。一些常见的走私通道、一些看上去正常的供应留白。虽然额头依旧感觉胀痛，但处理这些数字并没有那么困难。
这本账本并不算厚，要不然也不可能被钱德勒用白胶糊在画册的背面，细数大概也只有约莫二十几页。
在对比数据来到第十七页的时候，我翻动账本书页的手停住了。
货船名：Raven-12申报载重：3,200 吨离港实测：4,750 吨
这么大的偏差，想靠“运错货”“特殊货物”来糊弄是不可能的。
我顺着这艘货船的名字继续翻找下去在第二十页同样看到了诡异的数据。
货船名：Graylin申报载重：5,600 吨离港实测：7,100 吨
又超出一千五百吨。
第二十五页。
货船名：Blackshore East申报载重：4,900 吨实测载重：6,930 吨
近乎两千吨的差别。这种重量—绝不可能是多装了几车违禁品。甚至、如果以军火或者贵金属来计算重量、这样一笔军火足以在哥谭市内组建一支军队。
显然黑面具应该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挑战美国宪法、所以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抛去贵金属、军火还有什么走私品可以达到这样的吨位？
以我的知识储备和目前能掌握的信息，我很难想出这几艘货船内究竟在运输什么东西。
很快，在最后一页，我看到了第二个异常。
货船名：Port.N-7船籍：无登记航线：无申报：无实测重量：12,800 吨
归属地：越南
一艘“无登记”“无航线申报”的越南船？我只觉得疑惑，一艘没有任何记录的船却在离港时标记了重量？
这不可能，我甚至有一种预感，这不可能是黑面具自己的运输线。
我将先前的那几艘出现异常数据的船也一同调出，盯着上面的数据陷入沉思。
按理来说，这份数据如此奇怪，夜翼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可他却什么都没有问我，甚至说里面几乎没有多少重要内容。他是否注意到了这几艘船上的异常问题？
我盯着屏幕上那一连串诡异的数据，心里慢慢沉下去。
夜翼没有提到这件事，是他忽略了？还是他注意到了，但暂时不想告诉我？
按照他那种谨慎到偏执的做事方式，绝不可能连这么明显的异常都看不见。
可现在他正忙着在冰山酒吧从企鹅人嘴里套情报，现场估计又乱又危险，我即便想问也不太可能问得出什么，只能靠自己先把手头有限的线索理清楚。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屏幕，我要继续查下去。
既然账本的船只数据异常，那我用 MARE 再往检查一遍。我把所有出现过明显载重异常的船只名录输入搜索栏。
MARE的数据库理论上可以连接所有接入公网的设备、这是一个庞大的信息流、我的电脑显然没有强大到能立刻运算出所有信息的能力，哪怕有MARE的加成也不行、毕竟机器的极限摆在那里。
或许我应该找个机会更新一次设备。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MARE的能力我似乎只窥见了冰山一角，想要看到更多、也需要更大的机器算力……普通的电脑局限性还是太大了。
黑□□面一刻不停地刷新，不断探出可能的信息，又通过自动筛选剔除。这一连串数据看得人头皮发麻，也注定是一场不会在三五分钟内结束的漫长任务。
我揉揉眼睛，才发现客厅窗外已经彻底黑下去。时间就像经历了时空旅行、跳到了晚上十一点五十六分。
再过几分钟就是新的一天，而我从下午回到家之后就没再吃过东西（甚至还因为那个视频吐出来不少。）。
MARE 发出一个短暂而低沉的提示音，表示检索进度刚到1%。
我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盯下去也没有意义，就算我现在把屏幕盯出一朵花来它也不会立刻弹出我需要的东西。
只是靠在椅背上放松神经时忽然想起一件事——距离我上次去福利院，刚好过去七天了。
我想起上周告诉麦克，下周的面包会发给其他人时，男孩破涕为笑的模样，站起身来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走向厨房，卷起黑色衬衣的袖子，把围裙从墙上取下来。
──做点面包吧。做我最拿手的、沾上焦糖、沁入鸡蛋液和奶油，孩子们喜欢的那种。
揉面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比平常快了些，大概是因为脑子里塞满了太多东西，要靠重复的动作给自己一点秩序感，一点从混乱里抽出的安定。
天气又变得更冷了、黄油融化得比上一次还慢，糖罐比起上次做面包时几乎没怎么变动，盐罐的盖子还松着，是我上一次匆匆忙忙没关好造成的。
面团被反复推开，又折叠，再推开。大概十五分钟后才变得柔软又有弹性。厨房里逐渐出现轻微的酵母味道、让我想起了我妈还在的时候。
以前的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呢？在我练琴回来的时候带着新鲜出炉的面包、让我在冷风里吃上第一口散发着黄油味的面包夹心三明治。
那些很普通的日子，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喝着热可可看电视新闻。
看哥谭大学的橄榄球队又杀进了全国大奖赛，哥谭警局和黑面具的手下交火、蝙蝠侠出现将黑面具送进监狱。
我把面团放进烤箱，在底层放上热水、调好发酵的预热温度。
沙发上的联络器微微亮了一下，但不是讯息，似乎是电池电量不足了。我在水池边洗去手上的油、擦擦手将联络器从沙发拿到卧室去充电。
路过客厅时又看了一眼电脑——MARE 进度到了 3%。
漆黑的界面如同一口深井，永远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跳出新的东西。
烤箱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我回到餐桌边，安静地坐着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明天早上先把面包送到孤儿院，之后再继续调查船的事情。我扶着杯子，闭上眼，沁入鼻腔的是黄油在空气中融化的香气，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烤箱的指示灯从橙黄跳成了微绿，伴随着清脆的叮——的一声，发酵结束。
我站起身拉开烤箱门，热气从缝隙间扑出来，面团膨胀得比我预想的更松软，表面已经有了细微的气孔纹理。
我把面团轻轻取出来，排气、整形，重新摆到烤盘上，刷上一层淡淡的蛋液，让它们能在烤的时候形成好看的焦黄外壳。
烤箱重新合上，预热灯亮起，“滴”的一声后，内部的风扇开始缓慢旋转。
嗡──嗡──
那声音闷闷的，震动的音调恰好像 G3。低低的、略显粗糙，却稳稳地在空气里拉出一条线。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某个夜晚——确切地说，是十岁左右的某个冬天。
那会儿的小提琴比我整个人都更让人头痛。
我那时刚从儿童小提琴换了尺寸更大的，就连抬起琴来都会感觉到沉，手指按弦更是生疼，琴弓更重，每次练琴都像在做举重。
我对自己那种莫名的执着现在想来都有些好笑——明明只是一个小学生，却固执地坚持着“曲子没拉准之前不吃东西”的原则。
那天晚上，我妈一如既往的在厨房烤面包。
那时候的烤箱老旧，运转起来发出沉沉的“框——框——框”的震动。黄油味随着热风慢慢扩散出来。
我妈把烤好的面包放在餐桌上，切开后从中间冒出的蒸汽直冲眼睛，客厅里都是柔和的雾气。
但我当时死活不肯坐过去，只站在旁边抱着琴，表情严肃得像个失败的演奏者。
她没有逼我一定要拉好，也没有说“今天就练到这行了”。
她只是拿了一条围裙擦擦手，然后——她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安静地像一个真正的观众。
没有提意见，没有指责我拉得跑调，也没有无条件的夸赞。就只是坐在那里，让我觉得好像我拉得不算太烂，好像我真的站在某个舞台前、鞠躬、提弦、直到一曲终了，我妈才像在大型音乐厅里结束了一场音乐会那样，轻轻地鼓起掌来。
她笑着说：“不错。”
然后站起来，转身走向厨房，再一次把那盘已经微凉的面包放进烤箱里稍微回温。
那时候我才终于肯放下小提琴，坐到桌前喘气、靠在厨房台面上，看着烤箱里的面包的外层一点点鼓起。金黄色的表皮像晨曦爬上城市的天际线。
焦糖化的甜香开始飘出来，柔软地填满整间厨房，我趴在台面上，心中想着下一次我的琴声会更好听。
烤箱叮了一声，我从回忆里回过神来。
我把面包取出来，放到冷却架上。外壳在冷空气里收缩、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我轻轻戳了一下表皮，酥脆的声音让我心口松了一截。
也许明天的孩子们会喜欢。
[狗头][狗头]今天是双更！狠狠的双更！[可怜][可怜]下一章就要入v了！希望各位老大们多多支持！谢谢支持谢谢喵！[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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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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