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分了!
玛丽怎么可以这样误解她!
莉拉的脑子里一团乱麻,下意识不想现在回唐顿庄园,想独自在外面走一走,沿着路边往更安静更隐蔽的地方走去。
委屈和愤怒占据了她的胸腔,尤其是当她想到玛丽·克劳利刚刚说的那些极其无礼、极其冒犯的话,她甚至会产生可怕的报复念头。
比如坐实玛丽对她的诬陷和栽赃,真的和马修发生点儿什么。
她如果真的和马修发生点儿什么,玛丽会气死的吧?莉拉愤恨且阴暗地想。
马修继承玛丽的爸爸妈妈格兰瑟姆伯爵与珂拉夫人的财产,也就是整个唐顿庄园,而她傍上马修成为贵族夫人,他们两个令玛丽·克劳利讨厌的人从克劳利家获得如此巨大的成功,玛丽一定会气疯的。
但是怒火与委屈退潮以后,理智归笼时,莉拉明白,这是最愚蠢的做法,她千万不要因为和不重要的人赌气就搭上自己的幸福和名誉。
她还是更喜欢自食其力一点,如果她的漫画能够卖出去的话。
况且,她不喜欢马修,马修也不喜欢她,她这样做,更大的可能是会得不偿失地失去一个刚认识不久的朋友。
莉拉乱七八糟想了很多,尤为强烈的念头,是她很讨厌这里。
她原本还能坚持下去,但是现在……令人讨厌的事物远远比惹人喜爱的事物多得多。
比如现在她所经历的一切,就糟糕透了。
莉拉失魂落魄地穿过广袤无垠的碧绿草坪,穿过几棵高大的英国橡树,在潺潺的溪水边坐下。
哗啦啦的轻快溪水声掩盖了低低的啜泣声。
自从穿越以来,莉拉每天都在给自己积极的心理暗示,逼迫自己适应各种各样不适应的环境,但是她明明也没做错什么,为什么就要受这种委屈?
最可气的是,她现在毫无还手之力,在别人的地盘上,她确实只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外来客人,她甚至连同玛丽大吵一架的能力都没有。
比起现在的委屈,自己的无能似乎更加让莉拉感到破防。
这更让莉拉怒不可遏,恨自己,恨穿越,恨这个世界。
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还要难以相处,有一大堆所谓贵族礼仪的隐形社会规则,饭还难吃得要死,她觉得自己的味蕾和肠胃都在遭受前所未有的虐待……
当她深深压抑着的负面情绪被打破一个小口的时候,这些日子累积的所有负面情绪都会争先恐后地涌出来,这沉重而压抑的心情几乎要将莉拉压垮。
她坐在草坪上,垂着头,白皙的手背上青筋蹦起,使劲地揪地上的野草,好借此发泄自己的情绪。
很快,面前的一小片野草就让她薅秃了。
“可怜的草犯了什么错?温特沃斯小姐。”不远处传来一声略带着戏谑的询问声。
莉拉听到声音下意识抬起头来,看见了站在数十英尺外,棕发微卷、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
汉弗莱看见她红红的眼睛愣住了。
他看见过她狡黠的样子,故作强硬的样子,愚蠢结巴的样子……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哭的样子。
看起来非常显小的年轻女士坐在树下,雪白的裙子在绿色的草坪上铺开,巴掌大小的脸肤色很白,眼睛周围却很红,眼皮还有点儿微微发肿。
汉弗莱忽然觉得,她好像一只红眼睛的兔子,除了眼睛,浑身上下雪白雪白的那种。
他毫无所觉地眯了眯眼睛,眼底的那一抹浓郁的墨色逐渐被压了下去。
莉拉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尽可能表现得泰然一些,只是说话时的语气实在算不上愉快和友好:“你怎么在这里?”
甚至下意识地带着点儿似有若无的气冲冲的质问。
汉弗莱稀奇地看到了莉拉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的样子,莫名地多了很多耐心,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趣味一样,微笑了一下。
他漫不经心晃了晃手里拿着的一厚沓图纸,回答莉拉的问题:“当然是不辞辛劳地在为大英的未来奔波。”
莉拉目光划过图纸,又划过他那张高鼻深目、年轻英俊的脸,看见他脸上骄矜高傲的神情,在心里嗤了一句:道貌岸然。
她之前已经从克劳利一家那儿知道了汉弗莱这次突然拜访格兰瑟姆伯爵的原因。
政府预计要在这里修建铁路,这条铁路将会穿过格兰瑟姆连接伦敦、谢菲尔德等大城市,将来一定会促进商业和制造业的发展,但是却会占据格兰瑟姆伯爵名义下的大批量农业耕地和林地,损害一位贵族的根本利益。
汉弗莱就是为了协商此事而来。
其实他的话也没说错,但是莉拉就是见不得他说话时这副衣冠禽兽、冠冕堂皇的老官腔模样。
汉弗莱丝毫没有安慰莉拉的意思,毕竟一个大律师的女儿在伦敦的顶级事务官面前,实在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身份,他不必纡尊降贵地与她逢场作戏,毕竟她也早已经看过他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
他看够了戏,正要准备离开。
还没转过身,如清泉般悦耳动听的稚嫩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她的嗓音很独特,发音更独特,滞涩得不像是英国人。
哦,对了,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原本确实不是大英公民。汉弗莱心道。
汉弗莱不知道为什么短短一句话的时间,他会想到有关于她的这么多事情,但是……总之,这些都不重要。
“你也觉得我是为了有机会成为一位贵族伯爵的夫人才来唐顿庄园的?”
莉拉问出口以后立刻就后悔了。她不应该这么在乎别人的想法的,尤其不应该这么在乎他的想法。
“不,我从来没有这样认为过。”汉弗莱说,他的脸上一贯带着那样儒雅、让人信服的微笑。
莉拉听见他的话,抬起头来看见他脸上友好的笑容。
莉拉愣了一下,感动地吸了吸鼻子。
没想到,竟然是她最讨厌的人最相信她。她也许不应该对他抱有这么大的恶意的。
但是没等莉拉感动太久……
“我不认为您有这样的智力。”汉弗莱接着说,他微微挑眉,嘴角微微向下撇着。
莉拉:“……”
她忽然一下就不感动了呢。
她现在更讨厌他了!
可恶!
还是她之前太良善了,对他抱有的恶意太小了,这个虚伪狡诈、功利至极、刻薄寡情的道德真空!
平时讲话那么圆滑,处处体现他无与伦比的超高情商,到了她身上,讲话就如此刻薄难听。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没有社会地位,没有金钱财富,没有利用价值……
莉拉恨恨看了汉弗莱一眼,从地上爬起来,快步离开了。
对方越是看不起她,她越不应该将自己的狼狈和脆弱暴露在对方面前,这些都会成为他更加取笑她的把柄和凭据。
她如今的处境,都是因为她既没有足够强大的背景,自身也没有强大的能力。
莉拉捏紧了拳头,总有一天,她会靠自己赢得尊重与她想要的一切的。
汉弗莱看着莉拉穿过草坪,踉踉跄跄快步离开的背影,手指敲了敲下巴。
糟糕,似乎有点儿戏弄过头了呢。
***
莉拉回到唐顿庄园,一进门就直奔楼梯上去了,连安娜叫她都没顾得上回应。
她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是一副狠狠哭过的样子,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出她的异样。
莉拉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径直将自己砸进了柔软蓬松的大床上,甚至连在草坪上坐过、沾了灰尘与露水的外裙都没脱。
被汉弗莱这么一搅和,莉拉原本的委屈与难过被冲散了不少,现在顶多是有点儿生气,而且理智也更多地回归了,足够支撑她正常思考,绝不会做出像刚刚在林地溪边时那样,向汉弗莱问出口那样的愚蠢问题。
一直面朝下躺着,口鼻都被柔软的被子挡住,她感到呼吸不畅,而且呼出的热气被挤压到她的脸上,让她原本就因为泪水变得黏腻的脸颊由此变得更加黏腻了。
她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静静地思考着。
在她的视角来看,她和马修认识只是机缘巧合,他们只是关系算不上近的朋友而已。
但是站在玛丽的视角来看,她和马修的确过于亲近了,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有关于格兰瑟姆伯爵财产继承的敏感关头上。玛丽讨厌马修,但是依照英国当前的继承法,唐顿庄园最终会落到马修手里,玛丽想要继承这些财产就只能和马修结婚。
玛丽讨厌莉拉与马修亲近,与其说是在捍卫未婚夫人选之一的马修,不如说是在捍卫克劳利家的财产。
那她现在应该怎么做……莉拉感到了一阵迷茫。
离开唐顿吗?可是她能去哪里呢?她的身上并没有特别多的钱,而且她对外面的世界实在很不熟悉,尤其是她还顶着这样显眼的一张东方面孔。
要不然还是回去她之前待过的伦敦吧。
她觉得温特沃斯先生不是玛丽所揣测的那样的人,但是她毕竟只和这位养父相处了十数天,她并不敢百分百保证,他真的没有这样的想法。
如果她想要回伦敦去,为了她的安全起见,格兰瑟姆伯爵一定需要她的父亲同意才会让她离开,但万一要是这位温特沃斯先生不同意呢?她该怎么办?
莉拉眉头紧锁,不断地思考着当前各种可行的办法。
对了!
她不是还有个哥哥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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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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