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和夜色同样深沉的皮卡行驶在哥谭的道路上。
远光灯将路面上的坑洼和垃圾映的一览无遗，这些障碍物让皮卡不能平稳地前进，它上下颠簸着，却听不到驾驶位传来怒骂声。
所以，哪怕这辆车挂着哥谭本地的牌，只要有人留心一下，立马就能猜出来这个驾驶皮卡的家伙是个外地人。
贪婪的幽影跟在皮卡后边，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可皮卡仍在前进，这时反倒能看出来驾驶员的心态平稳了。
幽影们不是蠢货，他们一部分出于一些不能言说的恐惧心理早早就调转方向换了目标，一部分锲而不舍地跟着直到摸到了皮卡的车厢，幽影将车窗摇下，深吸一口气，预想中的属于金钱的味道并没出现，吸入鼻中的是他们更加熟知的、恐惧的味道，那是死亡的味道，于是这部分人也慢了下来，消失在倒车镜中。
一双棕色的眼睛一直安静地注视着倒车镜，哪怕车后没有人继续跟着，她手上也还在紧握着打开保险的手枪。
在深夜沉寂的路上，皮卡安静地行驶，车内没有播放音频，只能闻到沉稳的呼吸声，“哼，哥谭。”
瓦列里娅轻哼一声后，再次将注意力转回到车窗前的马路上，她独自观察着这座城市。
哥谭，一座商业城市，明面上的宣传视频里到处是高楼大厦，精英人士随处可见，隐约窥见纸醉金迷，可实际来了之后，她只觉得网站上播放量最高的视频是虚假的过度宣传。
哥谭毕竟是大城市，远处耸立的高楼挂着霓虹灯牌，却被稀薄的雾气遮盖，隐约透着模糊的名字，它们静静地展示着独属于自己的辉煌，让外乡人心生羡慕。渴望辉煌的人挣扎着想要扎进去，却又受限于教育水平以及哥谭本地人的敌视，只能徘徊在外围，沦为这座城市中最不起眼的存在，最终演变成深夜游荡在外的流浪者。
它美丽，充满魅力，却也带着大都市的矜持与骄傲。
是瓦列里娅前十几年里最抵抗的存在，是她后十年里最麻木的存在。
--但也没有那么糟糕。
她在心中悄悄反驳了一下，忍不住将这里和家中对比。
她的老家并不是美国，但自从科瓦尔斯基叔叔收留她后，这些年过去，她的家就变成了叔叔的家。那在美国普通一个洲的一个普通城市，既没有大城市的繁华，也没有小城镇的萧条，它只是普普通通的，有着光明的一面也有着黑暗的一面。
也是在那里，她学会了赖以生存的技术，以及继承了叔叔的工作。而这，就是她会出现在哥谭的原因。
‘我勤劳的瓦列拉，去哥谭吧，那里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就在今天早上，她才收到Big Jim的电话，她开着车载着她的工作用具，从美国的一端开到另一端，只为了能够在半夜抵达哥谭一处不起眼的公寓。
公寓没有停车场，加上是半夜，她毫无顾忌地将皮卡横停在公寓楼下的入口前。
她用一辆小拖车将她的工具整理好，一起推进公寓中，在路过信箱的时候，她伸手将1103房的小柜子打开。
柜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拉就能拉开，里面躺着一把挂着吊牌的老旧钥匙。
瓦列里娅伸手取出来，将柜门关好，沉默着走进电梯，等再出来时，她已经抵达11楼了。
虽然这个点是常见的进入深睡眠的最佳时间段，但通过大门下方的缝隙，她还是发现了有两户人家清醒着，距离1103有些远，她警惕地将帽檐压低，口罩拉高，一双棕色眼睛透过缝隙看到自己手上的橡胶手套将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1103的房门打开了，她悄无声息地推车进入，又尽可能地不发出多余声音去合上门。
缺少了门板的遮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十分霸道地侵入了口罩下的鼻腔。不需要观察现场，瓦列里娅凭借经验就能猜到这间房子里发生了一起恐怖的凶杀案。
而她，为此而来。
她将帽檐又拉高了一些，好方便观察，低头的时候就能看到地板上流着一大滩凝固的血液。
她心里祈祷着，看向天花板，暗自庆幸：“还好，上面没有沾到。”
瓦列里娅先将便携式臭氧机放在一个干净的有插座的角落里，插上电源后，臭氧机轰轰地开始工作。反观她自己，却是没急着干活，只是先找到洗手间接了一桶水，将带来的几瓶清洁剂一股脑地挤进去，把一块磨砂海绵拧湿，就像是参观一般在人家的屋子里闲逛起来。
这间房子其实不算大，但居住着一家四口，瓦列里娅蹲下身子用海绵将电视柜擦干净，也将摆在上面的几个相框擦干净，她认真看着照片里的四个人，将他们的容貌印下来，随即将每个房间的门打开，看了一眼里面。
和邮件中说的一样，一共有四具尸体，除了死相有些难以评价外，不多也不少。
尸体数量能对上这点很好，但麻烦的是这家人似乎有些额外的不值一提的小爱好。瓦列里娅在几个房间里的桌面和地面上已经看到了许多首饰品，细碎的，亮晶晶的，仿佛聚在一起能铺成一条银河一样的数量。或许也是因为这点，有两具尸体的部分也同样被分割的细碎，但不会是像银河那样美丽，也不会像番茄肉酱那样美味。
她叹息着：“看来今夜将会十分漫长。”
但工作就是工作，何况她为帮派干活，为Big Jim那个死白胖子干活。
瓦列里娅瞄了一眼腰间挂着的明黄色的对讲机，谨慎地没有再发出什么抱怨，她把随身携带的裹尸袋打开，四个人四个袋子，他们沉睡在其中。
但说真的，他们的死相很难看，她只是清理员，又不是遗体整容师，除了忍受别无他法。
瓦列里娅将拉链依次拉好，袋子里的碎肢被隔绝不见，她将今夜的新朋友们搬到小推车上，等之后和其他垃圾一同扔回后车厢，等待销毁。
接下来就是处理那些讨人厌的小垃圾了。
瓦列里娅摸出一打垃圾袋别在腰上，一手扯着提手将它撑开，同时还捏着一个证物袋，她不得不打开手电筒好仔细观察垃圾在哪里。要知道那些会暴露这里发生了什么以及指向谁是凶手的垃圾可是非常能藏的。
但她是谁，她可是继承了科瓦尔斯基的新清理员，叔叔一贯的谨慎细致的作风，她自然也有。
她先摸去了这家父母的房间，从尸体的完整度来看，这两人算是被波及的无辜者。不过一想到那些亮晶晶的首饰，她又不确定。
作为父母居住的房间并不大，靠窗边横放着一张双人床，几件常服堆在被子上，正对面就是衣柜，贴着衣柜的木板放着一张桌子，两把倒在地上的椅子倒是碍事，瓦列里娅差点被绊倒，她把椅子推回桌子前继续干活。
明明是死在椅子上的，鬼知道怎么窗沿和衣柜门上还能沾到血迹，她用磨砂海绵用力擦拭，几下就干净了。处理完这点小意外后，她认真搜索这间屋子。枕头下，被子里，木床下，衣柜里，每一处都认真看用手摸。
很好，凶器只有一个，那就是和椅子倒在一起的一把菜刀。
瓦列里娅把刀拿起来擦拭，洁净的刀面反射着手电筒的白光，她把刀扔进证物袋里。桌面上的杂物凌乱，她也顺手整理了一下，翻出一个录音笔。
“迪亚兹先生，请相信我和佩兰是真心相爱的，但有时候爱这种东西太虚无缥缈了，至少在她偷了我的东西后，就更加不会存在。我的耐心真的很有限，告诉我佩兰把东西藏在哪里了？”
看来这家人姓迪亚兹，佩兰很可能就是那个女儿，但是很可惜他们的手脚不干净，这让他们招致了灭门惨案。
瓦列里娅回忆起照片中的年轻姑娘，作为女性她会比男性更先注意到美女的存在，佩兰有着打着卷的金色头发，和一双明亮的深蓝色眼睛，这是个标准的美国甜心的外貌，要比其他人更加容易吸引男人。
想到这里，瓦列里娅真情实意地叹了一口气，“美丽的佩兰被剜去双眼割掉舌头，她再也不能眨眼说话。”
录音笔里有关于凶杀案的录音，她将它放入证物袋中，和那把冰冷的菜刀贴在一起。
虽然房间不大，但她整理出了两包垃圾，她回到客厅把垃圾堆在裹尸袋上，又去洗手间把磨砂海绵弄干净，一把新的超纤维拖布扔进水桶，让它充分吸收清洁剂再拧干拿出来。
瓦列里娅回到父母房，卖力地将地板上的血迹擦干净，又拿出来一盏灯打开，寻找没有擦拭到的血迹。
她得说，感谢科瓦尔斯基，她现在的工作用具包括那辆皮卡都是继承他的，全部都很好用，这让瓦列里娅免于置办工作用具的痛苦。
清理好父母房后，她转身进了隔壁的房间，这间房不同于隔壁的朴素，到处都是装饰物，很明显这是佩兰的房间，但糟糕的是，凶手把这里当成刑讯房了。
大片大片的血迹铺在地板上，佩兰该死的还有一块地毯，那上面也沾上了血，还有许多家具表面上都有损坏的痕迹。瓦列里娅跨过中间的刑讯位置，按照自己的步调继续寻找那些垃圾，这次和隔壁不同，垃圾变多了，可隐形收入也变多了。
虽然进入帮派后算是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但Big Jim开的工资可没那么高，她继承了科瓦尔斯基的工作邮箱，在Big Jim的默许下和叔叔以前一样能够干私活，算是有了一笔额外的收入。可她不像科瓦尔斯基那样会自己制作工具，能够自己调配好用的清洁剂，这些她都需要从叔叔那里买。
托过往经验的福，科瓦尔斯基很擅长制作这些东西，勉强称得上是退休后他开了一间清理用具的小店，专门为他们这行提供工具，那些东西很好用，相应的价格也很高。
所以她的钱一度捉襟见肘，她也不得不向叔叔学习，在工作地点把那些无主的钱财拿走自用。
感谢Big Jim从不在乎这些，她单干之后也不用那么拮据地生活。
“哦，钳子，扳手，这些东西用在自己的女友身上吗？”瓦列里娅拿出新的证物袋，将这些工具扔进去。
和这些工具一起被放在桌面上的还有一台摄像机，她熟练地打开翻看最近的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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