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惨惨的雾气静静悬浮在迷宫中,漠然目送戴着猫头鹰面具的男子发疯般地又一次奔过泉水。
男子身上沾满鲜血,神情癫狂,又混杂着深深的恐惧,连鞋跑掉了一只都没有发现。
突然,地面出现一个小小的凸起,奔跑的男子一时不察,冷不丁被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他挣扎着抬头,同僚死不瞑目的双眼与他四目相对,那人的头被人端端正正摆在他的正前方,脸上还有未干涸的血液正在滑落。
身后脚步声伴着铁器与地面的摩擦声不紧不慢地追上来,就像笃定他无法逃脱。
他打了个寒噤,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前爬走,但还没爬出几步,就僵在原地。
拦住他的是一座尸体砌成的墙,每块砖都是他死状凄惨的共谋者。
男子再顾不上所谓的“体面”,对着身后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哆哆嗦嗦地大声求饶:“放过我,放过我,我可以给你钱,好多好多钱,不不不,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我都给,都给,只要别杀我!”
脚步声停了,他心里一喜,但很快,脚步声加重了些,上前几步,停在他面前。
他畏畏缩缩地抬头,错愕地发现眼前凭空冒出来一个身材修长,穿着打扮像个管家的男子,对方察觉到他的惊讶,敷衍地笑了笑权当打招呼。
“我是来转达我家主人的意思的。”他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微笑着说,“她想在下达判决之前问您一个问题:这座迷宫里死过多少人呢?或者说,猫头鹰法庭无礼地干涉过多少人的生死呢?”
“多少,多少……”男子的眼睛疯狂转动,他也不傻,这个问题一听就能决定他的生死,以目前所见,这位大概是自诩审判者之类的角色?那说少一点就行了吧?
他谨慎地回忆一遍,才小心翼翼地说了个他极力削减过但传出去绝对会激起无数人怒火的数字,然后就垂下头,忐忑不安地等待审判。
如果早知道那个茧里会出来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她甚至干掉了所有利爪,他们一定不会去招惹那个鬼东西的。
“假话。”少女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开口,沙哑的嗓音不容置疑地下了决断,“影魔,杀掉他。”
男子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自己是哪里露了馅就永远倒下了。
“暮奶奶竟然要应对这些玩意吗?”荀百闻扒拉扒拉尸体堆,挑了几件穿上暂时蔽体,叹了口气,“老人家好可怜。”
“不过您已经帮助她解决了不是吗?”影魔将新的尸体和原本的堆在一起,安静站回她身后。
“这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荀百闻没有接话,四处张望,吩咐影魔,“收集些证据,只有尸体可帮不上她的忙,要有证据证明这些家伙确实是坏蛋才行。”
“是。”影魔像墨水一般融进她的影子,又分出几股向着不同方向延伸开来。
“哥谭吗……幸好我们世界没有,我还是第一次用秩序侧形象出现的时候被压实力压成这样的。”荀百闻转了转手腕,感受着近乎窒息的压迫感,“我看看……邪神诅咒、拉萨路池、维度裂缝、社会秩序乱七八糟……”
“暮奶奶真的好惨,一把年纪了还得折腾,要不是铮姐突然没了,她也不至于都退休这么多年了还要被拽回来干活。”荀百闻看着陆续回归的影魔,又叹了口气。
“算啦,不想了。”荀百闻抬头,双手对着天花板比了个镜头,眯着一只眼瞄准某个点,嘀嘀咕咕,“……这里应该就可以,也伤不着人,这么大动静应该能引起她的注意了吧。”
“布鲁斯,梅兹,这里,我发现这几个人相当可疑。”提姆将左上角屏幕里的监控视频定格放大,指着屏幕中几个正在搬东西的男子,“你们看,他们搬的东西尺寸是不是很像一个人。”
“看看他们要去哪里。”布鲁斯看了一眼梅兹,见她点点头,才回头对提姆说。
提姆活动一下因一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僵硬的手,继续操作蝙蝠电脑。
在三人的注视下,这几个人将包裹搬上一辆小型货车,然后一路开到了一座废弃的工厂。
一个身材瘦小,神情倨傲的男子带着他们走进工厂。
“这家伙是在娘胎里得了什么导致身体畸形的病吗?”梅兹忍不住吐槽,“他的鼻孔都长到头顶上了,你们这边孕妇怀孕不做大排畸的吗?”
“……虽然这方面我们现在确实做的不是很好,但我想这位先生应当是后天教育所致。”布鲁斯一本正经地纠正她。
“好吧。”梅兹看着几人走进工厂,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子,“里面没监控了吗?真遗憾……这座工厂是谁的产业?”
“我看看……埃利奥特家族。”提姆十指翻飞,很快给出答案,随即又皱起眉,“呃……梅兹,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关于猫头鹰法庭的调查吗?”
梅兹不无揶揄地瞥一眼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的布鲁斯,点头肯定,“是的,埃利奥特家族和猫头鹰法庭有关?”
“是的,而且有极大可能,他们扮演着那个组织领头羊的角色。”提姆说,“那个矮小男人是另一个依附于埃利奥特家族的小家族的头目。”
“叫上罗宾和夜翼,红罗宾,你在这里技术支援,我们走。”布鲁斯果断下了决定。
“雨停了。”正在布鲁斯换装的时候,梅兹突然喃喃地说。
“嗯?”布鲁斯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蝙蝠洞在地下。
“嘿,布鲁斯!”夜翼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他关系很好的重明铸,大声嚷嚷,“你看新闻了吗?郊区出事了!”
提姆赶紧调出新闻频道。
刚一调频,一个硕大的洞口映入几人眼中,衬托得旁边未被波及到的大型挖掘机如此娇小玲珑。
记者激动地比划着,唾沫横飞,但至少蝙蝠洞里看电视的几个人都没什么心思听他说话。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梅兹,梅兹看向布鲁斯。
一片寂静后,梅兹竖起三指,用真诚的语气发誓,“我会让百闻填了它的。”
所有人又一起移开视线,一起看向布鲁斯。
“……”布鲁斯有些头疼,但还是尽力用平静的口吻说,“先把人接回来吧,幸好没有人因此受伤。”
熟知荀百闻做事风格的梅兹心虚地移开视线,用毫不心虚的语气附和,“是啊,我有些担心百闻,看上去她可能能力有些失控了。”
“说起来那张光盘里有什么啊?”穿着干练的女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好奇地问文件堆后面的人。
文件堆后面的女子抬头,眼下青黑肉眼可见,她似乎有些恍惚,闭着眼使劲揉了揉太阳穴之后才慢吞吞地说,“不知道。那是铮姐留给她师傅的。”
“说起来梅兹前辈也是不容易。”穿着干练的女子颇为可惜地摇摇头,“老了老了好不容易找着个称心的继承人,结果那么年轻就没了。”
“啊,我没有说文姐您……”她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回头。
“没事。”文件堆后面的人向后仰倒在椅子上,“铮姐比我优秀太多了,我可是本来打算给她当助理的——就是你现在那个位置。”
“我为此甚至废了老大劲从执行官转任情报官了呢。”她的视线扫过手边那张每天都会精心擦拭的合照,低头继续翻阅下一份文件,“至少她不可能像我一样只能在事情发生之后派人——她永远能把危机掐灭在摇篮里。”
“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吗?……”小助理是东方铮去世很久后才入职的,所以对这位经常被提到的女士也并不熟悉,但她能看出来自己上司与她的深厚感情,尴尬地挠了挠头,“不过能每次都派出对应的人也很厉害了吧?”
“那当然。”文姐理所应当地说,迎着小助理诧异的视线,“我当然远远比不上铮姐,但我总比很多人强的多——否则也不可能是我坐这个位置了。”
“唔,好、好的。”小助理嘴角抽了抽——不管多少次她还是有点没法适应文姐爆棚的自信心啊……
“不过我大概能猜到里面有什么。”文姐抽了张白纸,无聊地画圈圈,“毕竟那相当于是给孤寡老人的遗书嘛。”
“很惊讶吗?要不是该死的责任心,师叔早不想活了。”她画了几条竖线,一条一条地数,“家人——就剩侄孙了,侄孙还天天守在世界边界,还是个半长生种,能隔几年回来一趟都是好的;朋友——我师傅、百闻师傅和其他人基本上都没了,我师傅甚至是最后一个没的,就剩她自己的师傅了;后辈——我跟百闻都有自己的事情,其他人也天南海北的,她自己要求高,早年又忙,好不容易老了收了唯一一个关门弟子还英年早逝,她经常跟我说等不需要她了,她就去找战友们啦。”
“这……毕竟那位年纪很大了……”小助理憋了半天,最后弱弱地说。
“是啊,她什么都经历过了。”文姐开始继续画圈圈了,“……我想,铮姐可能也只是想再见见一手栽培她的师长吧——哪怕是以影像的形式。”
“不过话说回来,那位的真名到底是什么啊?”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助理好奇地问,“那位的资料再保密,也不至于连真名都保密吧?”
文姐又看了一眼合照,问她,“那你还记得那场战争牺牲人员的名字吗?”
“我当然不知道,那不是——”小助理卡住了,似乎意识到什么,眼睛瞪得大大的。
“是的。”文姐指尖一点点拂过合照,合照上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的面容模糊,仿佛被特地打上马赛克,更奇怪的是,这三个人站位分散,像是照片上本该有整整齐齐的几排人,而她们站在这几排的不同位置。
她的指尖按在那张已经被模糊的脸上,“因为虫族的认知污染能力,牺牲人员的存在会被世界意识剥离——以保证世界内部的稳定,所以我们只能为他们立了一座无名的碑,好有个地方祭奠这些连姓名都不能留下的英雄。”
“可是……那位不是……”小助理惊讶地看着她。
“藏在英雄背后的懦夫?唯一的污点?”文姐轻嗤一声,轻蔑地说,“你居然相信那些老混蛋的污蔑?”
“他们就会仗着那场战争的特殊性为所欲为了。”她垂下眼眸,用力擦了两下照片,仿佛试图擦掉那张面孔上笼罩的薄雾,“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那位是那场战争第一位牺牲的战士,也是最后一位幸存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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