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鬼，干得不错。”
提莫从店长手中接过今天的跑腿费，认真地和他道谢，便转身往街对面走去。
那是一家甜品店。
每日清晨，当面包房的学徒卸下门板，透明的玻璃橱窗便准时蒙上一层暖雾，肉桂与焦糖的漩涡攀附着晨风，钻入每个行人的衣领。白领、学生的脚步在此刻停顿，就连街头那位大腹便便的巡警也会放松眉间的皱纹。
提莫在这条街上往返数月，始终是那团香气的局外人。
直到今天，磨旧的布鞋终于踏过那道门槛。提莫进店时，伴随着门铃的清脆响声，十几种甜香味同时涌来——先是黄油在高温中迸发的咸香，再是可颂表面脆皮缝隙中逸出的蜂蜜气息，最勾人的是工作台那边飘来的暗香，不再滚烫的咖啡，没了那种带着侵略性的焦苦，而是淡淡的酸，和一丝几不可察的甜。
这缕香气并不与满室的甜点争夺主权，只是静静地伏在瓷杯沿上，偶尔被进店的人带来的风惊动，才翻个身，与空气中飘荡的焦糖或香草籽交缠，转瞬即逝。
提莫贪婪地深吸了一口这甜蜜的空气，不愿放过哪怕最后一丝咖啡的余香。
“第一次来？”系着杏色围裙的店员端着一个盘子，笑得比店里的点心还甜。
“是的。”提莫点点头，他的视线在各个展示柜间扫动。现在已经接近傍晚，店铺快要打烊，已经没剩下什么了。
不过似乎还有一盘刚出炉的可颂，现在还在散发着热气呢。
提莫的目光先是落在那些被整齐码在篮子里的可颂上，但下一秒，视线便滑开了——转向角落里的杏仁瓦片。
比起可颂的丰腴，它们显得单薄而安静，焦糖色的薄片上嵌着杏仁片，边缘微微翘起，透露着一种粗粝的质朴感。
“我要这个。”他的手指点在玻璃柜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店员抬眼看了看提莫，微笑：“好的，杏仁瓦片，一份？”
“不，两份。”
虽然已经到了快歇店的时间，但店员依旧尽职地问：“要搭配红茶或者咖啡吗？”
提莫摇摇头，从兜里拿出几张钞票，展平，递出去。
“不用搭配饮品。”他说，声音平稳有力。
“您的杏仁瓦片，”店员接过钱，把瓦片装在小纸袋里，递出时不忘嘱咐他，“走路时小心，瓦片很容易碎。”
纸袋递过来时发出好听的沙沙声，沉甸甸的，比提莫想象中要更有分量。
“谢谢，我会注意的。”提莫虚心接受了店员的提醒，拿着袋子的手更加稳当了。
……
赶在太阳彻底落下前，提莫终于赶到他和提姆初遇的巷子前，可他左看右看都没在附近找到人。
总不能是躲在垃圾桶里吧。提莫试探性地对着巷子：“提姆——”
没有回应，就在提莫开始担心时，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Junior~抬头！”
提莫抬头看去，屋顶上有颗小小的脑袋，和一只伸长的胳膊在对着他招手。
还没来得及开始担心就放下心的提莫忍不住笑起来，嘴上抱怨道：
“干嘛吓我！我以为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呢。”
“怎么可能会忘，”提姆的声音听起来很欢快，“这可是我们的第一次行动，我这段时间每天都在期待呢！”
“我也是！”
提莫拎着袋子便往楼上跑去，七层的高度对他来说仿佛只是一口气的事，很快他就打开了天台的门。
提姆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两人一见面就抱起来，提姆放下搭在提莫肩上的手，语气兴奋：“太好了，你是真的！”
“嘿！我当然是真的。”
提姆幅度很大地点了点头，对他表示肯定：“知道了，只是那天你离开之后，我总担心这只是我做的梦。幸好你来了。”
提莫眨眨眼，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上次他去提姆家时，男孩有邀请他来和自己一起住，但提莫又怎么好意思让提姆照顾自己，且不说他们俩是同样大的小孩，如果他真的留下，提姆就要应付家里的保姆，而他的父母也时不时会回家。
“好啦好啦，不提这个，”提莫把纸袋亮出来，“我带了杏仁瓦片，一起吃？”
袋子里的瓦片都完好无损，还散发着烤杏仁的香气，立马勾出了男孩们肚子里的馋虫。
两人火速瓜分了袋子里的点心，提姆拍拍手，站起身：“其实我也带了东西。”
他带着提莫往天台边缘走，两个黑色的布包并排靠在栏杆下。
提姆熟练地拿起左边的布包，顺手把右边的递给了提莫：“打开看看？”
东西一到手，提莫就知道里面的物品不简单，却没想到竟然是一台崭新的相机！
“我！”他瞪大眼睛，抬头看向提姆，却被一个硕大的镜头怼脸——男孩已经眼疾手快地拍下提莫震惊的表情。
“试一试，你看喜不喜欢？”没有和提莫解释，提姆指了指提莫手里的相机，让他上手玩。
提莫拿出相机，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他努力抑制自己的喜悦：“怎么会不喜欢！”
或许真的有几分天赋在身上，提莫把相机拿到手后很快就弄明白了所有功能，兴奋得头发丝都在跳舞。
提姆也高兴，他把自己的相机放在不远处的箱子上，招呼提莫：“Junior快来，趁着太阳还没落山！”
于是在这张照片中，最后一缕夕照从远处高楼的边缘漏过来，给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蛋镀上金箔，他们投在身后的影子早已融为一体，分不清是谁的衣角遮住了谁的膝盖。右上角有只小鸟掠过，它的翅膀糊成一道灰影，但全身都被覆上红色的霞光，如同一团无所畏惧的烈火，奔赴向男孩们身后的黑暗。
——
提莫没有存放相机的地方，所以最终相机还是交给了提姆带回去。他们每次见面都会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然后一起讨论蝙蝠侠出现的位置，并想方设法地给义警们拍写真。
大概是因为很小就在哥谭街区生活，提莫的户外技能比提姆要精湛得多，所以平常在跟拍偶像之余，提莫也会和提姆分享他的技巧和经验，提姆是个好学生，很快就可以游刃有余地在巷子里穿梭了。
等到周末，提莫会到提姆家里，两人一起冲胶片，吃饭，坐在屋顶看日落。
除了一致的容貌，他们相似的性格和同样过人的头脑让提姆很快就接纳了提莫，曾经的共患难更是让他们彼此亲密无间，即使提莫没有向提姆说明自己真正的来历，提姆也认定他就是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直到清晨的风不在凉爽，街头的行人纷纷将衬衫换成短袖，夏季悄然来临。
这天晚上提莫正准备离开，却被提姆突然叫住。
“Junior！”
男孩跨坐在窗台上，背着月光转头看向提姆：“怎么了？”
提姆则是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衣服：
“你想去学校逛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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