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最好的时候，瑞娜塔已经很难保持连续的清醒了，她常常蜷缩在书房的飘窗上睡着，缩在提图斯温暖的皮毛里，再醒来时已经被抱回了卧室，有时候是提姆或者卡斯，更多的时候是布鲁斯，当瑞娜塔醒来的时候，布鲁斯就在旁边，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这次瑞娜塔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多出的人是迪克，瑞娜塔喜出望外，刚刚睡醒的意识还不太清醒，正要去拥抱迪克，突然像小狗一样吸了吸鼻子，皱着脸在原地天人交战一番。
“昨晚有点艰苦。”迪克无奈地笑了笑，为自己辩解。最艰苦的部分是努力洗掉身上的酱，不让自己闻起来像个快餐车，“你应该闻闻哈珀，她就是一个行走的蛋黄酱，把史蒂芬乐坏了。”
瑞娜塔犹豫了几秒了，最后对迪克的想念战胜了一切，还是捏着鼻子抱住了迪克，迪克在她头发上蹭了蹭，开玩笑说：“好了小鸟宝宝，你现在闻起来像个小鸟汉堡了。”
“你不应该让格雷森抱你。”达米安站在离瑞娜塔八米远的地方，皱着眉一脸严肃地说，“你现在闻起来像个汉堡。”
“那很香了！”乔纳森推了达米安一把，“别对你妹妹表现的像个混蛋，达米安。”
瑞娜塔不说话，只是蹲在地上摆弄手上的叶子，卫衣下摆沾满泥土，"这是第二次尝试。"达米安抱着笔记本站在八米外，笔尖戳着素描本上的植物图谱，乔纳森笑嘻嘻地搂着他的肩膀想要偷看，"植物速写首先你要分的清薄荷和留兰香..."
瑞娜塔肉眼可见地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垂下去，乔纳森轻轻给了达米安一圈，松开达米安，蹲到瑞娜塔身边："嘿，别听达米的！你画的叶子超——级棒！"他夸张地比划着，"比我强多了，真的！"
达米安翻了个白眼，但合上了笔记本："...不过构图比例还算准确。"他生硬地补充道，耳尖微微发红。
瑞娜塔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是达米安上次给她画的示范图，已经被摸得起了毛边。达米安愣住了，乔纳森趁机飞过去一把抢过达米安手里笔记本："哇哦！所以这是达米安专门给你画的教程？"
"肯特！还给我！"达米安扑过去，两个男孩在草坪上滚作一团，从瑞娜塔的脚边滚过去。
“没有人能拒绝这时候踢一脚。”路过的提姆看着滚过他脚边的两个男孩挑了挑眉。
布鲁斯捏了捏眉心，目不斜视盯着前方：“不要这么对你的兄弟，提姆。”
"嗯哼。但是诱惑就是很难拒绝不是吗？"提姆坏笑着反问，同时精准地伸脚绊了一下滚过来的达米安。
达米安一个翻身跃起，武士刀已经出鞘三寸："德雷克！我要把你的——"
"提姆，达米安。"布鲁斯提高了声音，但是没有人理他。他蹲下身，轻轻拍掉瑞娜塔卫衣下摆的沾上的草屑，"想去看温室里的新植物吗？阿尔弗雷德刚移植了几株热带兰花。"
瑞娜塔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小手抓住布鲁斯的两根手指。她转头看了看还在打打闹闹的提姆和达米安，伸出手要布鲁斯抱抱，布鲁斯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他单手抱起瑞娜塔："看来有人今天特别精神。"瑞娜塔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双腿在空中愉快地晃荡。
等迪克出现一手一个把打成一团但是零个人受伤的两个人分开的时候，瑞娜塔已经被抱走了，乔纳森收起了手机，达米安耸了耸鼻子，想说点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没说。
温室里，布鲁斯正抱着瑞娜塔站在一株盛开的兰花前。阳光透过玻璃顶洒下来，在瑞娜塔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触碰花瓣，眼睛里盛满了惊叹。
"漂亮吗？"布鲁斯低声问。
瑞娜塔点点头，突然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布鲁斯立刻收紧手臂，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她的鼻子。瑞娜塔不好意思地皱了皱脸，却趁机在布鲁斯的西装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
布鲁斯挑眉，掏出来一看——是一片被压扁的四叶草，边缘已经有些发黄，但被保存得很好。他记得这是上周瑞娜塔在花园里发现的，当时她高兴地拿着给家里的每个人都看了。
"给我的？"他轻声问。
瑞娜塔点点头，小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爱心，然后指了指布鲁斯胸前的口袋。布鲁斯郑重地把四叶草放进去，正好贴着心脏的位置。
"我会好好保管。"他承诺道，声音比平时低沉。
瑞娜塔满足地靠在他肩上，眼皮又开始变得沉重。布鲁斯调整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轻轻哼起一首古老的摇篮曲——那是玛莎在他小时候唱过的。
瑞娜塔在低沉的歌声里慢慢睡着了，布鲁斯轻轻抚摸她的脸，把脸贴在她的头发上，总会有某一刻，瑞娜塔闭上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布鲁斯只希望在那之前瑞娜塔能够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生活，即使布鲁斯自己也很久不曾拥有过。
瑞娜塔一直睡到后半夜，是被痛醒的。房间里面空荡荡的，她翻了个身蜷缩成一团，用深呼吸去抵抗那种好像从骨髓里渗出来的疼。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瑞娜塔攥紧了手里的蝙蝠侠玩偶，分散了一些疼痛的注意力，她开始深呼吸，这是她在实验室时的邻居姐姐教她的办法。但是每次呼吸都像有砂纸在摩擦胸腔。
这本来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本来应该很习惯了这样的痛苦。她记得实验室冰冷的金属床沿，记得营养液的滴答声在耳边规律作响，天花板上的摄像头红灯闪烁，长长的针头插进血管里，推进去的液体让五脏六腑都燃烧起来，她只能在束缚带下挣扎着无声尖叫。
她本来应该习惯了痛苦。
瑞娜塔强忍着坐起来，摸索着按下床头的小夜灯，暖黄光晕里，达米安送的捕梦铃正在轻轻摇晃。她盯着铃铛上精细雕刻的蝙蝠花纹，突然想起上周咳血弄脏卡珊德拉的制服时，对方只是默默擦掉血迹，把她搂得更紧。
卡珊德拉的短发拂过她的脸，让她想起来她在隔离室的邻居也有这样一头短发，和卡珊德拉差不多大，每次想012试图和她说话的时候，012脖颈上的电击项圈发出刺耳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痛苦倒地。瑞娜塔见识过数次，再也不敢说话，直到后来她在书上看到一个词叫巴普洛夫的狗。瑞娜塔第一次明白，人不应该那样活。
人应该怎么样活？瑞娜塔不明白，瑞娜塔觉得012应该知道人应该怎么活，因为她总是挑衅，总是被惩罚，直到有一天，她被拖出来，再也没有回来。
瑞娜塔是明白死亡的，她知道012死了，她再也见不到这个短头发的总是试图和她交流的姐姐，她知道关在隔离室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了，人越来越少，直到某天突然只剩下了她。她听到穿着白大褂的人在讨论她的死期，可是当时她不在乎，因为活着是如此痛苦。
可是现在她在乎。她不是那种贪心的小孩，她已经心满意足，她只是不想让布鲁斯伤心。她只是不想伤了布鲁斯的心。
疼痛就像夏季的阵雨，突然剧烈袭来，很快又散去了，只留下还在下意识抽搐的手指代表这场阵痛来过，瑞娜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这个时候如果没有什么大事的话蝙蝠们都要归巢了，
她伸出还有些颤抖的手，关掉台灯，把身边蝙蝠们的玩偶们摆成一个圈，搂着蝙蝠侠的玩偶陷在玩偶的包围里呼吸慢慢平静下来。
布鲁斯站在门外，不知道站了有多久，月光从走廊尽头的彩窗斜切进来，把他影子劈成两半，一半是布鲁斯韦恩，一半是蝙蝠侠。
门缝里的光暗下来，瑞娜塔关掉了台灯，布鲁斯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落在黑暗里：”晚安，瑞娜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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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世界一：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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