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计划定下，行动立即展开。团队开始分头清除手合会的外围势力。接连几天的双线作战，让马特几乎达到了极限。夜晚，他们开始反守为攻，精准打击手合会的据点，利用声波武器收割着一波又一波的忍者。而到了白天，他还得以专家律师的身份，跟着监察委员会的团队，前往很有可能他在上一个晚上刚刚“清理”过的工地现场进行调研。
连续数晚的高强度夜巡让他身心俱疲，他甚至恍惚地想，是不是该在提交给监察委员会的工作范围里单列一项“超常规技术咨询”——好歹也算对他夜间“加班”有个交代，也省的让福吉和凯伦总有类似于“我们的工作量有这么满吗？需要我们放缓一点接案子的频率吗马特？”的忧心。或者继续让哈利“负责”？反正在他的朋友眼里他身上的伤已经基本上都要拜哈利所赐了。
这天上午，在一处被标记为“存在潜在安全隐患”的工地，专家组正在考察一堵换了新型材料构建的承重墙。一位戴着安全帽的专家指着墙体，向陪同的建筑公司代表发问：“根据提交的报告，这个地方的材料在原本检查不合格后就更换成了这种特种聚合物，但是成本增加了60%？它的优势具体体现在哪里？”
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马特站在一旁，墨镜下的世界依靠声音和触感构建，但连续缺乏睡眠让他的大脑处理信息时慢了半拍。建筑公司代表还在斟酌词语，马特恍惚间听到“材料”、“承受冲击”，昨夜卢克追击忍者时，一拳轰在类似材料墙体上的沉闷巨响和随后碎块崩飞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回放。
他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和夜魔侠的本能分析，下意识地接话，语速平稳得像在陈述法律条文：“因为这种材料的分子结构能有效吸收并分散瞬时冲击动能，显著延缓结构性断裂的发生。但它的设计极限在于无法承受超过……”他顿了顿，脑海中精确地回放着卢克那非人的力量数据，“……超过常规设计荷载三个以上个数量级的集中性撞击。”
话音落下，空气突然安静了几秒。
马特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听到周围所有人的心跳和呼吸节奏瞬间变化——专家们的惊讶，建筑代表的错愕，还有福吉在他旁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甚至好几道目光聚焦在了他这个“盲人律师”身上。
他立刻抿紧了嘴唇，微微低下头，仿佛在研究手中的盲文笔记，内心懊恼地希望刚才没人听清。
然而，那位提问的专家却恍然大悟，语气中充满了赞赏：“原来如此！默多克律师，您的准备工作真是太充分了！连这种专业材料的抗冲击性能参数都了解得如此透彻，难怪您的草案能切中要害。”
马特只能抬起头，凭借多年训练出的本能，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扯出一个极其专业且略带谦逊的……微笑。
几天后，艾丽卡再次电话联系了马特，语气干脆地表明是“公事”。马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约她来事务所见面。
电话刚一挂断，福吉就用手肘碰了碰马特，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说真的，老兄，艾丽卡？她当年可是差点毁了你的期末考试。你的审美是不是对‘危险’有什么特别的偏好？”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看来你的现任也是这种类型？”
马特下意识地想拉高衣领，遮住脖子上昨晚行动时留下的新鲜青紫指痕，以及手背上那道明显的擦伤，但动作到一半又停住了，只能无奈地辩解：“我们没做什么危险的事。只是……我在学习一些新的格斗技巧。”
一旁的凯伦从文件中抬起头，疑惑地皱起眉：“格斗技巧？马特，你为什么突然要学这个？”她话音刚落，目光无意间扫过桌上那份今天早上刚送来的《回声报》，头版醒目的八卦标题赫然映入眼帘——《奥斯本工业总裁的午夜密友：夜魔侠？》。
凯伦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看看报纸，又看看马特脖子上的伤痕，脸上迅速浮现出混合着震惊和同情的神色，声音都放软了：“马特……你，你难道是因为那个夜魔侠？听着，你足够好了，真的，你不需要和任何人比较，更不需要为了迎合谁而改变自己！”
福吉被这没头没尾的话搞懵了：“比较？和谁比较？凯伦，你在说什么？”
凯伦赶紧把报纸推过去，指了指那个耸人听闻的头条，用口型比划：“今天的回声报！头条！”
马特内心一阵无语——他能听到的，而且他早上才听过哈利对着这条新闻气急败坏地抱怨，说这严重影响了他“作为科学家的严肃声誉”和夜魔侠“在地狱厨房的赫赫威名”。
福吉迅速扫了一眼，目光在“奥斯本”、“夜魔侠”、“暧昧”等关键词上掠过，再结合马特刚刚说的“学格斗”和一身伤，脑内瞬间完成了一套完整的逻辑闭环。他猛地一拍桌子，怒火瞬间爆发：“什么？！哈利·奥斯本那个混蛋！他把你当成那个蒙面义警的替身了？！他是不是因为自己得不到夜魔侠，就强迫你模仿他，把你变成他心目中那个危险的样子？！”
马特被这惊人的联想能力噎得一时无语，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无力感反问：“……福吉，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当夜魔侠的替身？”
“他逼你学打架！还把你弄得一身伤！”福吉气得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凯伦以手扶额，“福吉，你是律师，不是八卦小报的编辑，冷静点。”又转向马特，语气严肃了起来，“马特，这件事很严重。如果哈利·奥斯本真的有这种……不健康的投射心理，我们必须和他谈谈。”
马特维持着脸上近乎僵硬的微笑，从牙缝里挤出回答：“好的，没问题。等哪天……我们有时间，我会和他‘谈谈’的。”
他在心里默默地对哈利道了个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但艾丽卡始终没有现身。约定的时间早已过去，一种冰冷的不安如同藤蔓般悄然爬上马特的心头，越缠越紧。他也没再干等，迅速调动起自己远超常人的敏锐感知，同时借助哈利提供的尖端技术支援，开始在庞大的城市网络中全力搜寻艾丽卡留下的最后踪迹。
后来丹尼等人被惊动，也加入了搜寻的行列。然而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信和他的精英忍者小队曾大规模包围过艾丽卡的安全屋，爆发过激烈的冲突。然而此后，所有信号却戛然而止——他们连同艾丽卡本人，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踪的涟漪。
回到奥斯本大厦，压抑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面对一无所获的结果，每个人都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那个最坏的推测：艾丽卡，极有可能已经落入了手合会的手中。
哈利再次提起手合会长期以来对艾丽卡，甚至包括马特的异常追踪行为。丹尼猛地抬起头，杰西卡皱紧眉头，连一向沉稳的卢克都下意识地向前倾身。所有人都意识到，这绝非普通的绑架——事态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更加危险。在众人愈发凝重和怀疑的注视下，一直沉默的棍叟终于缓缓抬起头。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艾丽卡……还有马特，”他顿了顿，转向了马特，“在他们还很年轻的时候，就都被手合会标记为‘黑空’的潜在载体。他们所展现的天赋、所经历的创伤，以及那份近乎偏执的坚韧……全都符合那黑暗力量对容器最苛刻的要求。”
人群中传来一声不易察觉的抽气声。杰西卡和丹尼交换了一个骇然的眼神，难以想象这样残酷的命运曾离他们如此之近。卢克的眉头锁得更紧，而哈利的手指无声地收紧，指节微微发白——他不仅为艾丽卡担心，更为马特可能被迫面对的过往与未来而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
“但最终，‘黑空’并没有选择他们。”棍叟的嗓音十分干涩，“真正的载体，需要的是一种更深层的‘共鸣’——一种灵魂层面的裂隙或渴望，能让纯粹的虚无轻易扎根、滋长。只有那个孩子……符合了所有条件。”他无神的眼睛对着马特，语气变得愈发锐利：“可现在他们重新抓走艾丽卡，只能说明一件事：手合会恐怕已经掌握了某种方法，能够绕过先天限制，强行‘唤醒’甚至‘制造’出那种黑暗共鸣。他们或许掌握了我们都不知晓的秘术或技术。”
老战士最后的话语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提醒：“你们曾经走在同一条被筛选的道路上，之间的联系远比你以为的更加深刻。如果他们真的开始对艾丽卡施行某种仪式……马特，你或许会有所感应。那种来自黑暗的悸动，会同样响在你的身体之中。”
哈利甚至无暇去责怪棍叟当初的隐瞒——事实上，如果不是最坏的情况真的发生了，换做他自己也不想真的让马特知道，他曾经离成为“黑空”的容器仅有一步之遥。接下来的几天，所有人倾尽全力展开搜寻，动用了一切地表与地下的信息网络，可艾丽卡和信就如同彻底蒸发一般，未留下丝毫涟漪。手合会的核心据点，远比他们预估的更加隐秘、也更危险。
灼和无力感啃噬着每个人。在一次依旧徒劳无终的深夜，马特独自走进实验室。哈利仍伏在控制台前，屏幕上的数据流映亮他紧绷的侧脸，他正近乎偏执地推演着各种救援方案。
“哈利，”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我需要注射‘涅槃’血清。”
哈利操作仪器的手指猛地顿住，整个身体似乎都僵硬了一瞬。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深沉的心痛和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他太了解马特了。
马特下意识想继续解释，想说明这是目前唯一能大幅提升感知、捕捉那微弱“共鸣”的方法，想强调艾丽卡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但哈利抬起手，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不用解释。马特，你知道的……我永远不会真正阻止你做你认为必须做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走向存放血清的冷柜。“我只是……恨我自己。又是这样，我看着亲近的人走上那条道路，但我无能为力。如果我的动作能再快一点，如果我能研发出更安全、副作用更小的型号，而不是这种近乎燃烧生命的强化剂……”他停在冷柜前，手扶着冷柜的门，却没有任何动作。“我本该给你更好的支持，而不是只能看着你一次次透支自己。”
马特走到他身边，伸出手，轻轻捧住哈利的脸颊，将他低垂的头抬起，让自己的额头抵住他的。这是一个无声却有力的安慰。
“我可以这么冒险，”马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毫无保留的信任，“正是因为我知道，你永远在我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在这里，把我带回来。”
他微微勾起嘴角，重复道：“我已经拥有了最好的。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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