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哥谭，奈何岛，阿卡姆疯人院。
杰森正在积极地尝试自救。
虽然杰森知道他成功的概率并不大。但万一他能让自己像诈尸一样从地面上爬起来，再从某个犄角旮旯里掏出绷带，给他被一撬棍敲得头破血流的脑袋止一下血——
Oh，s**t！他还要在这肮脏冰冷的地板上躺多久？蝙蝠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捞一下他快要死掉的小鸟？！
已经有过两次回档经验的玩家当然有意识到，他此时正面临着这个游戏世界里最让人抓狂的特殊情况。
玩家在第三百五十七次掷骰失败后，恨恨地想道。
他再一次宣布——他讨厌游戏剧情杀！
杰森以半透明的幽灵状态，飘在自己至今仍旧昏迷未醒的身体上空。
真怀念，他上一次体验这个视角还是在第一周目的时候。
思及至此，玩家下意识地看了眼阿卡姆疯人院的小地图。在密密麻麻的人物标识里，他一眼就找到了正在重症监护室里九分死的一坨小丑。
哈！干得漂亮！杰森快意地想道，连他那糟糕透顶的坏心情也立马变得舒坦亮堂了许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周目他才十三岁就触发了人物剧情杀，总不可能是走义警线更容易死吧？
哎，这么想的话……好像又有几分合理性。
毕竟这里是哥谭，而哥谭的义警全年无休。
你总不能指望哥谭的罪犯们，还有良心给义警们放平安夜和圣诞节假期——日历人肯定会第一个跳出来，打破每一个人对美好假日的幻想。
愿意干义警这活的人，可真是高尚又疯狂。
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成为黑夜中摇曳的烛光。
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为了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为了对抗犯罪和**，他们将永不偏离那正义之途……
恍惚间，杰森想起他正式成为义警的那一天。
2
哥谭的蝙蝠侠栖息在韦恩庄园地下的蝙蝠洞里。
被人为扩建后的溶洞就算铺设上了电路，却也依然保留下了原有的昏暗环境与压抑的氛围。
倒挂在岩壁上的哺乳纲翼手目的原住民们，窸窸窣窣地抖动着它们的翼膜，超出人类听觉上限的超声波在洞穴的阴影中回荡。
“你给它们打疫苗了没？”
“……当然。”
男孩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养父的披风身后，目光从蝙蝠头盔泛着金属光泽的尖耳朵上轻轻地掠过，无声落到他手中端着的朴素烛台上。
一支白色的蜡烛正在黑暗中静谧地燃烧，如水波般轻柔地晕开一片暖色的橘黄。
绕过巨大的恐龙模型、双面人的人头硬币、小丑的扑克鬼牌和玻璃展示柜里五花八门的各种战利收藏品，他们走下楼梯，抵达了蝙蝠洞的最底层。
鞋跟叩击地面发出闷响。
“B，我们为什么不开一盏灯？”
杰森停下脚步，站在蝙蝠侠的身旁。
蝙蝠侠将烛台摆放在一张工作台上，蜡烛的焰光随着他的举动而微微晃动。深灰的影子自垂落在地面的漆黑披风边缘变形、拉长，攀爬上蝙蝠洞凹凸不平的岩壁。
“这只是一种仪式感，杰森。”蝙蝠侠的声音沙哑低沉，白色护目镜下的神情无人可知。
“如果你还依旧坚持的、要加入我这份危机四伏的义警事业……”
“为了让哥谭乃至世界变得更好，为了对抗打击黑暗中的犯罪和**，永不偏离那条正义之途……”
“向这道烛光起誓——答应我，紧跟在我的身后。”
『《烛光誓言》：这是一条坎坷不平、充满荆棘的道路，但总会有人毅然决然地踏上征程。幸好，执意行走在这条路上的殉道者们，他们并不孤单。』
3
……希望布鲁斯有给我准备人身意外保险。
杰森皱着眉头俯下身去，瞧了瞧自己因失血失温而越发苍白的指尖，不断发抖颤栗的瘦小身躯下，是一小滩边沿已经半凝固了的深红。
两条被人打断扭曲成怪异角度的小腿痉挛着，汗水混合着血液将黑发打湿成一绺一绺，紧贴在男孩的脸颊上，光是看着都能隐隐让人感同身受那份疼痛。
不，在他被忽然出现在地图上的哈莉、与她出场时自带的一众手持枪械的小丑帮Npc绊住手脚时，一不留神被某个小丑帮炮灰在脑袋上狠狠敲了记闷棍，由此而导致他提前进入了第三周目剧情杀流程的时候——
杰森便已经切身体验过了。
『《契诃夫之枪》：嘿，朋友！你知道在故事里‘第一幕出现的枪，必将在第三幕前鸣响’，这个著名的戏剧性原则吗？……噢，小心！他的手里有一根撬棍！』
看着成就栏里最新点亮的新成就，玩家只想对游戏面板比个国际通用的友好手势，亲切问候一下游戏系统的成就设计师。
杰森本来是能够避开那个小丑帮成员的偷袭，顺便一脚踹飞左手边另一个Npc小怪的屁股，用抓钩枪飞荡向上几个身位的同时，再从万能腰带里丢几个麻醉烟雾弹——随后，他就能越过挡在前方的一堆‘障碍物们’，突袭到哈莉的面前直接一对一单挑开打了。
他连蝙蝠手铐都想好用什么姿势掏出来给哈莉·奎茵扣上了，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被突然冒出来的剧情杀成就打断了接下来的一长串连招，颇为滑稽地强制性退场了。
这和他在论坛里浏览过的某个夜翼玩家吐槽自己不小心后脑勺磕到石头，就莫名其妙地触发了剧情杀挂了的离谱程度不相上下。
看了一眼苏醒机率被锁死在『0.001%』的游戏面板，杰森最终放弃了继续用自己那低得可怜的幸运值硬杠，转而去测试灵体能够离开本体的最大范围。
飘在半空中的灵体伸手触碰到天花板上的活动门，半透明的指尖毫无阻碍地穿透过厚重的合金门板。
玩家的眼睛骤然一亮。
“这或许是个探索哥谭地图未知区域的机会。”
杰森低喃道，轻而易举地离开了这座囚困住他的地下室。
做幽灵这种事情他有经验，不过杰森可不想再死一次感受一下了。
4
『检测到玩家本次周目已死亡，且未达成复活条件……很抱歉，您的初次游戏体验已中止进程。』
处于时停状态的玩家，在听见游戏系统欢快的提示音的时候，仍旧没有完全从死亡的余悸中回过神来。
这个游戏看似虚假荒诞，却又在某些细微之处太过真实。
雪是真实的，寒冷是真实的，他心中满怀着的对回家的期待也是真实的。
所以血也是真的，疼痛也是真的，那刺耳尖锐的笑声也不是虚拟的假象。
杰森听见系统‘叮咚’地一响。
『《是谁杀死了知更鸟》：“Who killed Cock Robin? （是谁杀了知更鸟？）I，said the Jokester，（是我，小丑侠说，）With my compassion and laughter.（用我的悲悯和笑声。）”』
……哈。
杰森盯着这条弹出的成就，一股不知从何而处冒出来的怒火蹿上心头。
他死了。
仅仅是因为一个突然出现在哥谭里的疯子。
『本次周目已自动记载入01号游戏存档之中。』
『亲爱的玩家，您可选择是否建立新的游戏档案来覆盖原有记录。』
“如果我选择否呢？”杰森的嗓音冷得像哥谭夜里掠过滴水兽上空的风。
“我想保留这个存档，而你又会提什么条件呢？”
拟人化的欢快游戏提示音首次出现了卡壳。
祂从数字与代码所组成的洪流中睁开双眼，为这个新生的虚拟世界投落下探究的目光。
『……走到故事的尽头，便能够获知你想知道的一切……』
祂的眼中推演出无数可能性延伸而成的未知未来，如机械般平静无波的语调无悲亦无喜。
『……这便是代价。』
5
当时间开始流动，杰森再一睁眼看见的，便是无星无月的深沉夜空。
白雪落满了哥谭的大街小巷，暖黄的灯光透过一扇又一扇的玻璃窗。圣诞歌轻灵的曲调从窗子的缝隙里流溢至屋外，风中也没有再传来火药与硝烟的气息。
“我祝你过一个快乐的圣诞和新年……”
小丑侠戴着红色的圣诞帽，哼着变调的圣诞快乐歌，将手上的礼盒依次摆放在雪地里。
松塔、拉花和彩灯球，拐棍糖、姜饼人和小铃铛——噢！也许这里还需要堆一个小雪人？
“我带来好消息……为你和你的家人……”
『《圣诞礼物》：是惊喜？是惊吓！盖上盒子，系上彩带，轻哼着歌。意外造访此地的异世来客面带笑容，轻轻敲响你的房门——“My dear，Merry Christmas！”』
杰森没有理会成就栏里新出现的提示，他飘在蝙蝠洞里，不知所措地停伫在擦拭着眼角泪水的老管家身旁。
“如果今天是我去学校接杰森少爷回家……”
『不，这不怪你，阿福。』
成为了旁观者的幽灵，想要给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一个安抚的拥抱。可再也触碰不到生者的半透明双手，告诉他一切终究不过都是徒劳。
“……我会彻查。”
布鲁斯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迪克红着眼眶检查着那六个礼物盒中弟弟的遗体，红发的芭芭拉沉默地敲击着电脑键盘，调控出韦恩集团在哥谭街头巷角所安装的监视器里的监控视频。
“我保证，蝙蝠侠会抓住凶手。”
杰森注视着这个眼神坚毅、强忍住痛苦神情的男人，第一次真正地认识到了他的父亲暗藏着的另一副面孔。
蝙蝠侠说：“我会为杰森复仇。”
6
杰森从未想过蝙蝠侠会是他的养父。
『你为什么会成为蝙蝠侠呢？布鲁斯。』
幽灵坐在自己的棺木上，新掘出的深黑泥土和洁白雪堆在一旁形成一座小山。
他的葬礼正在进行着。
牧师手捧着一本《圣经》，一脸肃穆地为死者念诵着悼词。
布鲁斯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并没有听见与他天人永隔的幽灵所提出的疑问。
他沉默如一尊仅剩冰冷铠甲空壳的中世纪骑士，长久地凝视着哥谭阴沉的天空。
杰森没有看懂他钢蓝色的眼睛中晦涩不明的神色，但他知道，他的父亲正在为他的离去而悲伤。
『嘿，布鲁斯。不要难过。』
幽灵从棺木上跳下来，像从前一样虚握住养父垂落在身侧的手。
『我不会死的，布鲁斯。玩家是不会死的。』
布鲁斯扶正他的墓碑，拂落石碑上的冰霜。
『我们还会再见，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呜呼——”
狂风呼啸，一座新坟落成，大雪纷扬落下。
游戏系统一反常态、过于安静地弹出了新的成就。
『《未曾复活的亡魂》：白雪轻覆掩盖你的棺木，你被安葬于这片土地，无人会来打扰你的永眠——天堂不曾言语，地狱寂静无声。』
杰森在雪中目送着他的家人们离去的背影，直至他们彻底消失于雪幕之中。
韦恩庄园迎来了一场漫长而寒冷的冬季。
『好吧……或许这次我们不会再相见了，布鲁斯。』
杰森无法离开这里。
世界降下无形的规则，将他囚禁这座名为「杰森·陶德」的坟墓。
他成了这片墓土上、失去了自由的地缚幽灵。
7
这半个月来，迪克经常会来墓地里看他。
他来的时候大多都是白天，手里捧着各种各样的花，拉扯着嘴角的笑容来到他墓前扫雪，絮絮叨叨地谈起很多琐碎的小事。
幽灵待在这里倒也真是无聊透了，听这人天南地北的谈天时，也时不时会吐槽和评判上几句。
尽管杰森知道迪克并不会听到他说的话，但这也比迪克一个人对着墓碑自言自语要好上太多太多。
『不想笑就别笑了，迪基。』
幽灵双手交叉抱臂，皱着眉头看着他憔悴了许多的兄长。
『阿福没有督促你好好休息吗？』
就职于布鲁德海文警局的年轻警察刻意压低了声音，仿佛是在与谁人悄悄耳语。
“……我已经发现那个家伙的踪迹了，杰伊。”
“我会替你报仇的。”
这半个月来，蝙蝠侠也经常会来到墓地。
他来的时候总是在深夜里，要不是幽灵失去了睡眠，谁不会发现杵在他墓前的漆黑蝙蝠，他悄悄地来到这里又悄悄地离去。
幽灵忍受不了他的沉默，每一次他都会攀上蝙蝠的肩头，凑在他的耳边想和他搭上些什么话。
什么都好，早餐、书籍、甚至是财务报表，哪怕只谈谈今天的天气也好……明明他们也曾无话不谈。
『发生什么事了吗，蝙蝠？』
幽灵飘到蝙蝠的跟前，仔细检查着是否又多了新的伤口。
『你的绷带正在渗血，布鲁斯。』
属于哥谭的黑暗骑士静默不语，披风垂落在地，紧握在身侧的拳头从未松懈开来。
杰森坐在墓碑上，看他一步又一步再次走远。
蝙蝠侠从来不会回头。
8
这个故事的终局，来得比杰森想象中要更快。
在他低头算自己坟头上的雪又厚了几层的时候，太阳都还没有从天边落下。
蝙蝠侠第一次在天黑之前来到了墓园。
他大口呼吸着寒冷的空气，呼出的热气在半空中凝结成白雾，行走时的步伐也略显得有些踉踉跄跄。
『布鲁斯，你又受伤了！』
杰森紧张地凑到蝙蝠侠的身边。
『快回庄园里去！你需要包扎伤口——』
蝙蝠侠对幽灵的话语置若罔闻，走到他的墓碑前，单膝跪地，指尖颤抖地抬起手扫去碑顶堆积的霜雪。
“……我找到了他。”
白雪被赤红染成晶莹剔透的粉色。
“他躲藏得很好，我用蝙蝠电脑追踪了足足半个月，才得到了确切的位置。”
他摩挲着碑上他亲手刻上的墓志铭。
「我的儿子，杰森·陶德，长眠于此地。」
“迪克也找到了他……但我夺走了他的枪。”
蝙蝠侠摘下了他的头盔，低下头，让额头触碰到冰冷的石碑。
“我帮你完成复仇了，儿子。”
『《一个父亲的复仇》：他既是蝙蝠侠，也是一位失去了孩子的父亲。他一直深爱着你，这一点毋庸置疑。』
布鲁斯的情绪似乎总是内敛的，连感到悲痛哀伤的时候，都安静的像是雪。
『布鲁斯……』
杰森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接住那一滴滚烫的泪，但还是被穿透过手心，跌落进雪中再也消失不见。
“……或许你会认为我冲昏了头脑，让自己的双手沾上了鲜血……”
布鲁斯站起身来，钢蓝色眼睛如结霜的海面。
“但这是我自己深思熟虑后做出的选择。过去的我或许还是太过保守，哥谭需要的是更为彻底的革新。”
他将蝙蝠头盔重新戴好，再度挺直了他的脊梁。
“我不会将这份罪责加负在你的身上……”
“你本就该去往天堂。”
9
『《第51号地球》：一切的罪恶就此根除，他似乎已经完成了他的理想。这是一个完美无憾的美好世界，只有一位父亲仍会在圣诞节的夜里来到墓园，陪伴他的儿子直至天亮。』
我：“……没了？”
亲友：“没了。”
我眨巴着荷包蛋眼，感觉自己已经被刀到麻木。
作者你好狠的心……我都要变成小狗砧板了！
我转头正想和亲友谈谈这段刀子剧情，却发现亲友还在操控着她的幽灵蝙蝠电脑，进行一些我看不懂的神奇操作。
等会儿！亲友你之前不还是一副被创昏过去的样子吗？你难道真的偷偷给自己浇了咖啡？！
亲友：“……我这是在干正事！”
咖啡杯花盆上愤怒地冒出一个(▼ヘ▼#)。
我：“？这气泡框里还能发颜文字？”Σ(っ°Д°;）っ?
『自然，这是属于文字本身就能够运用的能力。』
我：“因为我和亲友都是文字幽灵？”
『是的。从本质上来说，我们都是造物主的眷属……』
“奈奈。”亲友突然开口打断了我和旁白君的对话。
“嗯？你查到什么东西了吗？”
闻言，赛博小狗猛地一甩头，三两步又凑到了咖啡杯花盆旁的幽灵蝙蝠电脑前。
亲友：“我从U盘里提取出了一串网址，输入跳转网页后，是一个名为『小小海狸』UP主的游戏直播间。”
我：“嗯……嗯？然后呢？”
亲友叹了口气，似乎很想跳起来物理敲击我的脑壳。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忘了作者拜托我们的事情了吗？奈奈同志？”
我：“！！！”
我惭愧，是我太过沉浸在观影里了。（我：赛博小狗垂耳.gif）
亲友：“……我黑、不，查访了一下『小小海狸』的个人私信箱，发现了一个特别的账号。”
我抬头看向电脑屏幕上，亲友特意给我翻译了的、那个账号最初发来的一段简短英文：
『Wally West（沃利·韦斯特）：Where am I ?（我这是在哪里？）』
努力地推进一点主线。
所以有人猜到这只蝙蝠其实也算是51老爷吗？
总而言之，小杰的第一周目落幕！（呱唧呱唧鼓掌.gif）
唉，毕业就是失业。
最近三次确实繁忙，但我还是会抽空来更新文章。
最后感谢你的阅读。[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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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我：我是砧板.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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