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射能找到杰森其实完全是个意外。
他那天原本并不打算靠近阿卡姆疯人院——那个地方肮脏、混乱，充满了他最厌恶的喧嚣。更何况他与那里的疯子们没什么交情，小丑、贝恩、哈莉之流，全都让他感到厌烦。
可命运常常就是在无意间拐弯。
他从一处爆炸后的废墟边经过，看见一个孩子——或者说，一个几乎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少年，蜷缩在瓦砾之间，浑身是血，呼吸微弱。那一刻，劳顿停下了脚步。
劳顿盯着那张年轻的脸看了许久，心里竟生出一丝奇怪的念头。他能有多大？十五？十六？也许和自己的女儿差不多。
于是他叹了口气，没有多想。
弗洛伊德·劳顿伸手，把那个几乎只剩半条命的孩子从废墟中抱了出来。
“喂，你还能喘气吧。”
杰森没回答，只是微微动了动，额头烫得惊人，皮肤上覆着一层冷汗，呼吸断断续续。伤口早已溃烂，混着血和脓的气味在空气里发酸。
死射皱了皱眉，把他翻过来，用随身携带的止血带和绷带草草处理了一下。
“该死的，真是个麻烦。”他一边低声骂着，一边检查杰森的呼吸是否还在。确认胸口还有起伏后，他甩了甩手，靠在墙边。
杰森的嘴唇微微张着，几乎没有声音，只是一连串含混的呢喃，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劳顿皱了皱眉，本不想理会，但那断断续续的气音让他有些在意。
他俯下身，把耳朵贴近那张干涸、开裂的嘴。呼吸带着灼热的气味，混着血腥与药酒的苦味。那些呢喃模糊不清，像碎裂的梦话，一开始只是毫无意义的字音——
直到他分辨出其中一个名字。
“……布鲁斯。”
杰森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一片黑暗，只有疼痛在蔓延——像无数细针，从皮肤下、骨头里，一寸寸扎进灵魂。有人在笑，他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只知道他们一次又一次让他醒来，只为了让他继续痛苦。
他问自己：布鲁斯什么时候来？
他不是说过——“我会找到你”的吗？
于是杰森开始掰着指头一天天的数。
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他不想死。他不想让布鲁斯看到自己的尸体。
等到他终于睁开眼，意识一点点回到身体里，他以为自己应该看到韦恩庄园的天花板——那盏古旧的吊灯，柔和的光，和布鲁斯安静坐在床边的影子。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弗洛伊德·劳顿。
杰森猛地抬腿，一脚重重踹在蝙蝠侠的头盔上。一声闷响在废楼空荡的空间里炸开，像钝器敲在铁上。布鲁斯的身体应声倒地，砸起一片尘灰，灰尘翻滚着、散成雾，遮住了两人的轮廓。
那一脚的力量很足——足以让普通人昏过去。布鲁斯的头盔虽坚固，却仍被震得一阵嗡鸣。他撑着地面，试图起身，却明显慢了半拍。
好极了，至少也是脑震荡。
布鲁斯抬手摸了一下头盔的边缘，手指一触到那阵隐隐作痛的震颤，嘴角便下压了一分，他退了两步。
出乎意料的是，杰森没有趁势逼近。
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座冷峻的雕像，肩膀微微起伏，呼吸却极慢。空气似乎被压得发紧，尘埃在光线里一动不动。
“我渴望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电子合成的声音在空旷的建筑里回荡，金属质感里裹着一种令人发毛的平静，红头罩下的呼吸声机械而均匀。
“布鲁斯·韦恩，”他顿了顿，仿佛在品味这个名字，“还是说——蝙蝠侠？”
“但这和我预想的重逢不一样，老东西。”
他打量着蝙蝠侠那双始终冷静、却明显紧绷的眼睛，忽然觉得胸口那团压抑许久的火焰终于有了一丝出口。
“我们还会再见的，”他轻轻一笑，“记住——我叫红头罩。”
布鲁斯的瞳孔微微一缩，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几乎是本能地上前两步。可下一秒，烟雾弹再次爆开，浓烟翻滚，呛人的气味迅速淹没了整片废墟。
当烟雾散去，地面上只剩灰尘与残响。
布鲁斯眯起眼睛，世界重新归于寂静。
众所周知，“红头罩”曾是小丑最早使用的代号。
布鲁斯的心情很不好，自从阿卡姆疯人院被炸成废墟后小丑便失去了踪迹。那场爆炸让整座城市都笼罩在阴影之下，而如今一个戴着红头罩的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发动袭击，这一切似乎又将过去的噩梦重新唤醒。
这件事与小丑脱不了干系。
“老爷，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蝙蝠侠沉默片刻，低声道：“我有一个更快找到小丑的办法。”
“哈莉·奎茵——她现在被关在哪里？”
哥谭市监狱，又名“黑门监狱”，至少它曾有过这样的名字。相比阿卡姆疯人院那种充满疯狂与暴力的地方，黑门监狱通常关押的是一些相对“温和”的罪犯。死射、双面人这种二流的反派曾在这里度过一段时光。
然而自从阿卡姆疯人院被炸毁之后，情况发生了变化。一些被认为是高危的犯人开始被转移到这里，哈莉·奎茵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这有什么区别呢？难道阿卡姆疯人院就真的能关住那些精神病吗？
3号治疗室，墙壁上斑驳的油漆和昏黄的灯光让人感到压抑。金发的女人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地盯着那只孤零零的抱枕。
突然，她的眼睛一亮，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口红。
哈莉仔细地在抱枕上画出一张大大的笑脸。她满意地微笑，像做完一件艺术品一样，随手把口红放回，躺倒在一旁的小床上。
“就是这样，我亲爱的医生。”
哈莉的眼睛微微低垂，眼中掠过一丝忧愁，仿佛有什么沉重的思绪正在缓缓流淌。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疲惫。
“小布丁一定希望我继续前进，重新开始，哦——我不是说关于我们的下一代。”
“我和这里格格不入。”
哈莉从床上爬了起来，脚步轻盈，她走到那只画着笑脸的抱枕前，停下了脚步，低头与它对视。
“于是，我只好打扮自己，这样大家就不知道我有多思念小丑甜心。”
哒哒哒——
哈莉停下了动作，似乎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那声音模糊不清，轻微而断断续续，是真实的，还是她的幻听？她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转过头去，嘴角微微上扬。
“首先，他会告诉我不惜一切代价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哈莉。”
哈莉奎茵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高兴的神色，她几乎是瞬间跳了起来，兴奋地把床踢翻，发出一声巨大的撞击声。
“躲在后面——”
然而哈莉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警告。她愉快地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像是对所有的危险都置若罔闻，反而笑得更灿烂了。
蝙蝠侠的话音未落，轰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打破了所有的宁静。
一片火光从牢房的门□□发出来，门被瞬间撕裂成了碎片，化作飞灰。
在硝烟与灰尘中，哈莉的声音带着一种轻松愉快的调子从火光中传来：
“嗨Batsy——”
然而蝙蝠侠似乎并不打算和这个老朋友进行什么寒暄。他的钩爪枪发出尖锐的嘶鸣，准确地钩住了哈莉的身躯，将她牢牢固定在原地。
他没有停顿，头也不回，转身就走，毫不留情。
哈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半晌没有动作，似乎有些失望，但很快她又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放弃似的，她耸了耸肩，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像是对所有的抗争都失去了兴趣。“嘿！”她大声喊道，“这可是我的新衣服！”
“你终于发现如今我单身了，就以为可以不约我直接硬来？”
哈莉一边被蝙蝠侠拖拽着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一边不忘继续说着那些带着玩笑的挑衅话语。她的脸上仍旧挂着那种轻松无所谓的神色，好像任何事情都无法打破她的快乐和戏谑。
“要知道我可是一个老派的姑娘——”
布鲁斯转过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闭嘴，哈莉。”
他把这个喋喋不休的女人捆得结结实实，几乎没有一寸松动的空间，然后一把将她扔进蝙蝠战机的后舱，金属舱门在气压下发出低沉的闷响。
蝙蝠侠坐上驾驶座，动作干净利落，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地掠过。引擎启动的低鸣声逐渐盖过了一切，哈莉在后面还在叨叨些什么，但他完全没有理会。
哈莉过了几秒，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对一堵墙说话。她嘴角一撇，长长地叹了口气，往后靠去。
“算了，”她低声嘟囔，眼神半明半灭，“跟死人聊天可真没劲。”
阿卡姆之城和阿卡姆疯人院可不是同一个东西，这不是那个被小丑炸成废墟的地方。你几乎可以把阿卡姆之城看作一座披着秩序外壳的巨大牢笼——由哥谭政.府与雨果·斯特兰奇医生勾结打造的露天监狱。
高墙之外是哥谭的灯火与假象，高墙之内则是一座自成体系的地狱。这里的囚犯不只是被关押，他们统治着街区，划分地盘，制定自己的秩序。守卫只负责关上门，而这扇门之后，阿卡姆属于他们自己。
蝙蝠战机稳稳地停在阿卡姆之城，哈莉被蝙蝠侠拉着走，脚步不稳，时而发出尖锐的抗议声，话语像碎布般缠绕不清。
她不断抱怨，声音里带着半真半假的恼怒：“你就不能让一个姑娘自己待着吗？看在你那只死小鸟的份上，我都痊愈了——”
布鲁斯转头，目光冷冰冰的。
“便士一，我和哈莉已到达阿卡姆之城。十五分钟内若无消息，立刻通知戈登来抓人。”
他从那条沉甸甸的多功能腰带里摸出几样奇形怪状的器具，片刻之间，厚重的水泥与钢筋被无声地切开，顶层留下一道规整的裂口。
风从洞口灌入，卷起他披风的下缘，蝙蝠侠俯身，向黑暗的内部望去。
然后他回头，看向哈莉·奎茵。
“让我们看看，哈莉，”他说，“你到底‘痊愈’了多少。”
这是布鲁斯在短时间内第二次踏入阿卡姆之城。上一次他来这里还是在那个被火焰与尖笑笼罩的夜晚——小丑引爆阿卡姆疯人院的那一夜。
小丑欺骗了他的判断，让他误以为真正的威胁藏在这片废墟般的城中，布鲁斯追逐着幻影，倾尽全部心力，却没察觉那不过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骗局。
而当他终于意识到一切时，哥谭的夜空已经被撕裂，爆炸声震碎了寂静，火光映红半边天，整座城市在瞬间被吞没在炽烈的光与灰烬中。
“哈哈——哈哈哈——”小丑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笑声断断续续、尖锐刺耳。像是铁器在玻璃上摩擦，蝙蝠侠的臂甲贴在他脸侧，锋利的金属刃离他的眼睛不过几英寸。
“你做了什么？！”蝙蝠侠的怒意几乎要压碎空气，他猛地将小丑的头按向地面，力道之大，甚至让那张白得近乎病态的脸紧贴在碎裂的水泥上。
血顺着小丑的嘴角渗出，他龇着牙，发出一阵近乎愉悦的喘.息。
“哦，Batsy，Batsy。”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你又被骗啦，真是可惜，那只知更鸟一直不肯求饶。”
蝙蝠侠的一拳把他压在地面上，震得他又哀又笑，牙缝里挤出碎碎的喘息。他的唇角颤着，即便这样他仍旧不肯合上嘴。
“这真是糟糕，”他喃喃，声音越来越急促，“于是我——我把他杀了。”
可很快，笑容在他脸上裂开，露出一种突如其来的、卑微的恐惧。他像个受惊的孩子缩成一团，肩膀颤抖着，手指在地面上无意识地抓挠。
声音哽咽又急促，像是被压抑的话语终于冲出喉咙：“不，Batsy，我们都被控制了……去找它，伯劳鸟会毁了这一切——”
一声惊雷在夜空中炸裂，仿佛要将整座城市撕成两半。暴雨随之倾泻而下，密密的雨幕模糊了街灯与阴影的界限，蝙蝠侠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盔甲上的灰烬与血迹被雨水一点点冲刷，顺着冷硬的金属线条蜿蜒而下，汇入脚边的泥泞。
杰森低声咒骂了一句，揉了揉被震得发麻的手肘。哥谭的冷空气像针一样扎人。他的劳伯鸟停在破碎的窗框上，歪着头看着他，羽毛被湿气打得微微发抖。那只鸟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在这片死气沉沉的废墟里显得格外突兀。
于是杰森抬起头，目光落在它身上，眼神在那一瞬间柔和了些。
“这可真不是我计划中的重逢，”他低声道， “如果不是小丑帮那群混蛋……”
他没再说下去。
“我们去找稻草人。”
阿卡姆骑士这一篇会很——长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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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最棒的一天（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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