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让杰森·陶德突然想起了什么。
老式收音机。犯罪巷的废品站。
那是一个总是被煤烟和垃圾味包围的地方,到处堆着生锈的金属零件和破旧的家具。废品站老头叫弗里,总是戴着一顶破棒球帽,帽檐都已经磨得毛糙了。
他的那台收音机摆在一张油腻的木桌上,外壳是黄褐色的塑料,到处都是裂痕和胶带补丁,但老头把它修好了,还擦得很干净。
杰森记得弗里从不听新闻什么的,只听音乐电台,歌声从破旧的喇叭里传出来,因为元件老化而轻微变形。有些歌只是降调,听起来像是歌手感冒了。有些歌就完全走了形,沙沙的音质底色让人非常不舒服。
那天下午,杰森坐在废品堆旁,对着几个同样在这里翻找东西的小孩抱怨:“弗里,他那台该死的收音机,听起来像是从坟墓里传出来的声音。”
人群中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笑嘻嘻地凑过来。那是个瘦小的男孩,头发乱糟糟的,总是笑得很开心。
杰森记得这小子很擅长模仿,能学会任何人说话的方式。
“我也听过,是不是这样——”那孩子说着,然后突然变了腔调,声音变得扭曲而诡异:“杰……森……”
童稚的声音瞬间变形,带上了粗糙的质感,就像现在这样。
“你好,红头罩。”
声音靠近,狐狸不知道何时接近了他,扭曲的关节像是被故意在地上摩擦,留下暗红色的痕迹。
红头罩握紧手枪,枪口对准那个扭曲的身影。“你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狐狸”越走越慢,“我是……罗……”突然,声音变了。
沙沙的音质底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疲惫而绝望的声音:“沃伦·劳福德,我是沃伦·劳福德,外号是狐狸。”
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在水下说话:“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只记得我从酒店走廊里追出去,太黑了,我想开灯,但手电筒不听使唤,有人袭击我,然后就……我不记得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沃伦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带着令人心碎的绝望,“到处都是黑色,我看不见,我动不了,但我能感觉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控制我的身体。救救我,我会改好的,请——”
“伯……恩……利……港……”沃伦的声音戛然而止,那扭曲的沙沙声又出现了,
最后的词拖得很长,像是录音带快要停转时的声音。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狐狸头套后面再次传来那种死寂般的安静。接着,“他”的身体开始移动。这次没有任何人类的意识,只有纯粹的恶意。
那东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红头罩扑来。四肢呈现动物般的扭曲姿态,指甲在水泥地面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从它的动作看,这东西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是个人类,完全是野兽式的冲击。
红头罩扣动扳机。
枪声在空旷的大楼里炸响。子弹精准地击中狐狸的胸部,狐狸身体向后一仰,但没有停下。它继续向前爬行,胸口的弹孔里涌出黑色的、粘稠如沥青的物质。
第二枪,第三枪。
红头罩连续射击。狐狸的手臂被击断,以诡异的角度垂挂着。腿部中弹后无力地拖在身后,但它仍然用剩余的肢体爬行,那张破烂的面具始终朝向红头罩。
狐狸抓住了红头罩厚实的手臂,刚刚看起来软趴趴的肢体此时格外有力,指甲刺进他的小臂,红头罩嘶了一声,又很快稳住了。
“去死吧!”近距离接触,红头罩咆哮着打空了弹匣。
最后一枪击中狐狸头套的中央。面具瞬间四分五裂,露出下面的……虚无。
没有头颅,没有血肉,只有流动的黑暗。
狐狸的身体失去动力,像断了线的木偶瘫倒在地。但它仍在活动,残存的手指在地面上无意识地抓挠着,发出指甲划过石头的声音。
红头罩换上新弹匣,又补了几枪。狐狸人偶的身体被打得支离破碎,四肢的碎片不像人类,反倒像被打碎的塑料玩偶。
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残破的人偶开始向墙角退去。并非是自己主动爬行,而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拖拽着移动。
破碎的肢体在地面上留下黑色的拖痕。
当人偶接触到墙角的阴影时,黑暗活了过来。
阴影开始吞噬人偶的身体。狐狸人偶的残肢开始溶解,像是被强酸腐蚀,逐渐变成黑色的液体,然后被墙角的阴影一点点吸收。
溶解的过程缓慢而彻底。先是手指,然后是手掌,接着是整条手臂。黑色的液体在阴影中涌动。人偶的躯干最后消失,只留下几滴还在蒸发的黑色液体。
几秒钟后,地面上只剩下一些湿润的痕迹,很快也干涸了。
红头罩站在原地,呼吸急促。惯用手受伤,另一只手握着的枪还在轻微颤抖。他盯着空荡荡的墙角,努力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
这个家伙认识我,伯恩利港。
伯恩利港,全称是哥谭市伯恩利货运码头,哥谭的核心区域之一,派系林立,而且经常易主。
哥谭的码头很多,“行内人”用港口名称划分地盘,听到名字就知道是哪个帮派在控制。
现在,伯恩利属于法尔科内家族。
他这趟没有白来,但现在不是分析的时候,得去和夜翼汇合。
另一边,突然袭击也失败了。
鲨鱼被夜翼按在地上,膝盖死死压住他的后背。这家伙比想象中更难对付,身上的肌肉结实得像石头,即使被制服了还在挣扎。夜翼感觉到自己的膝盖下传来一阵阵抗力。
“到底是谁指使你们的?”夜翼加重了压制的力度。
“没有任何人指使我。我也不知道谁在捣鬼,”鲨鱼喘着粗气,面具下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真正的困惑,“我同伴都失去联系了。从两小时前开始,通讯器里就只有电流声。”
夜翼皱了皱眉。这个答案听起来不像是撒谎。
鲨鱼扭过头,面具上狞笑的牙齿对准了夜翼。他问出了一开始就在困惑的问题:“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带着狐狸的头套?他人呢?”
夜翼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胸口,质量上佳的西装配蓝黑色领带,胸前的纽扣整齐排列,主人明显是个懂得如何打理自己的人。
“首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感觉这不是真的。其次,我没见过狐狸,我们今晚第一次见面是在你们的作案现场,久别重逢,你忘了吗?”
鲨鱼很快反应过来,“夜翼,你是夜翼!”
夜翼稍微松开了控制,去摸腰间的手铐,意识到制服变西装后,他总感觉怪怪的。
就在这一瞬间,鲨鱼猛地翻身,那双戴着灰色手套的拳头直奔夜翼的太阳穴。动作快得像是蓄谋已久。
一只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突然从侧面伸出,精准地抓住了鲨鱼的手腕。
夜翼抬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同样的鲨鱼头套,穿着一套深色西装。这套西装显然是量身定制的,宽阔的肩膀把西装撑得恰到好处,衣摆处露出一点白色衬衫。
夜翼愣了一下。又一个鲨鱼?
但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了。虽然外表和鲨鱼一样,但这个人的动作、姿态,还有那种熟悉的,看一切不爽的气场,这是红头罩。
“两对一不太公平,但我没意见。”红头罩说着,一脚踢向真正的鲨鱼。
两人合力制服鲨鱼。夜翼的连击快速而精准,红头罩的攻击则更加狠辣。几拳几脚之后,鲨鱼彻底昏了过去,头罩下传出微弱的哼声。
夜翼从腰带里拿出手铐,咔嗒一声铐住鲨鱼的双手。那副手铐在月光下闪着金属光泽,上面刻着小小的标志。
“这上面不会印着布鲁德海文吧?”红头罩看着那副手铐,语气里带着调侃。他蹲下身检查鲨鱼的生命体征,确认这家伙确实昏了过去。
“怎么可能,这里是哥谭,只是印着蝙蝠而已。”夜翼说着,然后抬头看向红头罩,“你的不印吗?”
胸口顶着大蓝鸟标志的夜翼理直气壮地向胸口印着红色蝙蝠标志的红头罩反问。虽然在对方眼里,两人都穿着各自的西装,让这个场面显得有些超现实。
“我用不着手铐。”红头罩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当意识到自己穿了西装以后,他身上的衣服摸起来也像西装了,杰森不确定这是纯粹的幻觉,还是他们真被换装了。
从身上的装备绑带还在,只是换到了马甲里这点来看,他判定是幻觉,不过这套假西装即使在打斗中也展现出优秀的素质,整体没怎么变形,只是袖口有些褶皱,“直接打晕掉更省事。”
杰森顿了顿,然后反问:“那你在布鲁德海文也用蝙蝠手铐吗?”
夜翼又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那种笑容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明亮,无比骄傲地说:“我有两种。布鲁德海文的印着蓝鸟,哥谭的印着蝙蝠。专业配置,因地制宜。”
他说着,还从腰带里掏出另一副手铐晃了晃,上面确实刻着另一个不同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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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败了。
沃伦·劳福德占了太多时间,他的意志比我预想的强一点,我的信息没有传达出去。幸好我机智,把关键词放最前面说,刚说完伯恩利港,我就有种不小心咬到自己舌头的不舒服感,身体的力气也流失的很快,只说了一半就被迫回来,看来在这里我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是红头罩年纪轻轻就能当上东区一霸,想必不会是个蠢人,他应该能找出点什么线索,伯恩利,那是我工作的港口,怎么说我也算是老员工了,嗯,希望我亲爱的同事们还记得我。
不过红头罩的血挺好喝的。温热,没什么恐惧的甜味,反而有点辣,我猜这叫愤怒。
咚,一旁的黑暗吐出一个沉重的人影。
差点忘了,我拎起狐狸(如果这种黑色粘稠物质算我的手的话)他的身体被子弹打得支离破碎,左臂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胸腔塌陷了一半,锁骨刺穿了毛绒绒的头套。有点惨……我不存在的良心稍微痛了一下。
我一片片地重新组装,有点像在拼装一个复杂的拼图,好在我存款够的时候也会买点拼图玩,锻炼出了点耐心。
骨头归位时发出湿润的咔嚓声,肌肉重新连接,和缝合我妹妹的破娃娃没什么区别,血管重新贯通时传出细微的流水声还挺解压的。
狐狸的意识倒是保存的很好,还挺顽强的,刚修到一半,他就冒出来,发出尖锐的尖叫:“我的头——我梦见自己的头被打碎了!那些子弹,那些该死的子弹——!面具裂开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你睡糊涂了,多运动就好了。”我尽量安慰他,继续修复他的胸腔。肋骨一根根地重新排列,像是在调校一架精密的乐器。
人体,很奇妙,对吧?
狐狸扭头看见天花板上的秃鹫,那家伙倒挂着,头歪向一边,脖子上黑色的羽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不祥的光泽。狐狸又是一阵恐惧的颤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逐渐停下了哀嚎。
剧痛从四肢传来,像是被钝器反复敲打。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被扭曲,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听起来像有人在折断一根根干柴。
“谁来救救我……”他在意识里绝望地喊着。
这时,狐狸感觉头套被拿下来了。冷空气突然接触到他的脸,他不自觉打了个哆嗦,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那张底子不错的脸露出来:高挺的鼻梁,清晰的下颌线,光滑的皮肤……居然人模人样的(如果不是现在被疼痛扭曲得不成人形的话)。
狐狸又感觉头套又被戴上去,被重新关在这个毛绒绒的监狱里,视野再次被限制在两个小洞上。
过了一会,他感觉自己的四肢方向回正了。那种骨头重新归位的感觉让他几乎要呕吐。狐狸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虽然酸麻,但确实是自己的身体,而且完好无损。血液在血管里流,心脏在胸腔里跳,就像刚刚进来一样健康。
恢复的意识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这是他的机会。
“我可以把钱都给你,入狱前我的财产都转移了,他们没能没收多少,还有很多。”狐狸急切地说,“我还有人脉可以利用。劳福德这个姓很有用,我认识莱克斯·卢瑟和布鲁斯·韦恩,我们一起打过高尔夫,在韦恩庄园的那个私人球场。我几乎在所有哥谭的大人物面前都说得上话,我可以给你介绍生意。人,钱,武器,我都能给你,求求你考虑一下——”
狐狸一直在说,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却没有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墙壁间弹跳,狐狸觉得自己在和影子对话,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终于,他说动了什么。
无尽的黑暗里,隐约传来一阵低笑,那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又像是从他自己体内传出来的:“好吧好吧,我接受。那你和你的同伴和他们一起比赛怎么样?我不喜欢不公平的对局,刚好人数相等,三对三,很公平吧?赢了放你们走。”
狐狸疑惑地想着:哪里人数相等?我们三个人:我、鲨鱼、还有秃鹫。他们两个人:红头罩和夜翼。
他心里一惊,难不成鲨鱼已经死了?
“不,他还活着呢。”声音直接回答了他的心声,完全不在意狐狸突然扭曲的表情:“三对三,齐了我们就开始比赛。放心吧,很快人数就相等了。”
戴着手铐的鲨鱼猛然睁开眼睛。
赢了有奖励,输了有()
目前已知的情报:主角没法阅读杰森的记忆
更新了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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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恶徒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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