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2.26-3.13
1.
布鲁斯生病了。
这对于一向健康的韦恩可不多见。往日里他每天都要绕着小镇跑上一圈,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会扬起笑容,夸赞他强健的体魄,以及旺盛的精力。
而就这样的一个成年男人,却在这几日遭受病痛的折磨,虚弱地躺在柔软的床上。迪克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将蓝色的床单安静地灼烧着。
在发现父亲生病后,他叫来的是他们的邻居,克拉克肯特。
他们居住在小镇里。小镇没有名字,居民们说起来只会说,哦这个小镇,这个地方,没人说得出它的名字。就好似它被埋藏在人们的记忆深处,谁都想不起来。
“克拉克……”
迪克瞧起来焦急极了,肯特在一旁安抚他。轻轻拍的着他的背劝慰道:“别担心,迪克,我会找到办法的。”
与来到小镇不久的布鲁斯和理查德不同。克拉克作为小镇居民,在这儿生活十几年了。他的语言,他的习惯,他的心情早已与它融为一体,分割不来。他说得好,会找到办法。
可小镇没有医生。
男人担忧地想。
“我想我们应该外出,去外面的医院里。我记得距离这里十几里远的地方有一个医院。我可以开车去,这样快点。”
克拉克建议道,他询问迪克的意见:“这样可以吗?”他有弯下腰去抱起布鲁斯的冲动:“我现在就出发?”
“不行。”
为什么?
男人急切地看向出声之人——布鲁斯韦恩,他躺在床上否定了克拉克。韦恩生的这场病,又怪又令人心疼。最初的时候他只是咳嗽,然后发烧,浑身滚烫到不省人事。最后身上长出了些许黑紫色的纹路,他没有见过这种怪病。
就算如此,布鲁斯依旧坚定地拒绝道:
“不行。”
迪克:“布鲁斯,你病得太严重了,必须送去医院。”他也在坚持自己的想法。
克拉克:“为什么不去医院?”
这并不正常。在他眼里韦恩不应该是这样,对于离别,对于死亡,布鲁斯拥有一个听话的孩子,他不会丢下迪克的。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不过据他说之前还有个管家,可惜在几年前重病而逝,他为了不那么悲伤,所以才离开他的家乡哥谭。来到小镇上居住,放松心情。
而这个青年每天都会劈柴,跑步,练拳,兴致勃勃地拉着他的儿子理查德格雷森锻炼。或者跟克拉克畅谈,他们其实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对于事业方面。
肯特自认为是个无趣的人,他待在小镇十几年,至今从事的是报社的工作。
安宁的小镇又有什么大新闻呢?
他是个古板无趣的人,作为父母去世的孤儿,肯特不觉得自己的经历有什么可讲。但布鲁斯不一样,他会说喜马拉雅雪山上的白狐,他说那只胆大的狐狸抢了辛辛苦苦抓来的兔子。他会说哥谭是个比较混乱的城市,两天一火拼,三天一爆炸,可能转个头就能碰见抢劫案。
“所以因为这个,你才离开哥谭,是吗?”
克拉克问。
当时他看见布鲁斯陷入停滞,似是听不懂他的话,钴蓝色的眼睛低垂下来。话语在他的喉咙里翻滚着,吐出来的每个字都显得格外的艰难。
“……不是。”
男人没继续问了。
他知道,布鲁斯有自己的原因。
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互相了解,交谈甚欢。直到几天前,他的好友开始咳嗽发烧,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再然后,拒绝他的请求。
肯特让迪克帮忙去烧点热水,男孩担忧地看了他几眼,到底还是去了。男人没直接开口,而是坐到床边,捏起被角给布鲁斯盖被子——他脸色通红,病痛让他的嘴唇变得苍白干裂。会有人会注意到布鲁斯的犹豫,因为那就像黑夜中的一抹白,显眼十分。
“你热吗,布鲁斯?”
生病的人总会觉得冷或热的。而青年在出汗,连汗水都变得温热。
“冷。”病人说:“别去医院,我还到死的地步。再说,死了也不去。”布鲁斯对这件事意外地执着:“别把我带离这里,也别……”
他喘了几口气:“待在这儿就行,克拉克。”
男人沉默。
待在这儿做什么呢,布鲁斯?让病痛在我的面前夺取你的生命,让病痛教我们生死分离,让病痛把我的记忆冲刷得只剩下骨感吗?
“你看起来要死了,我的朋友。”
别这般固执。
“让我动起来,做点什么,至少做点什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样,你明明知道。”
布鲁斯说:“那就留在这里。”
“这病我清楚是什么,这是我的……家族病,我会死于这个,这没有办法。”他停顿一瞬:“感谢你的陪伴,假如你愿意的话,留在这里是我最大的愿望。”
2.
他不是好相处的人。
在克拉克见到他的第一面,这是小镇男人对韦恩的第一印象。他穿着休闲服,宽松的裤子,运动鞋,从车上下来时,克拉克瞧见的是青年拧起的眉宇,以及一点迷茫,像是对这个小镇,又好似对所有的事物。
他带着他的孩子,理查德格雷森。
理查德跟在韦恩的身后,像个小跟屁虫,十一岁的年纪只听从他的话。天天“父亲”“爸爸”地叫,仿佛青年就是整个世界。
男孩不喜欢外出,也不喜欢交朋友,理查德也总是跟韦恩一样,牵着父亲的手站在远处,凝望着这个陌生的小镇。
实际上他是个活泼的孩子。
克拉克想不通他为何不跟小镇的其他同龄人玩耍。思来想去,也只能把原因归咎于陌生。
再说说他父亲这个人吧,布鲁斯韦恩。怎么说他都跟克拉克不一样,应该是个阔佬,花钱如流水,买下肯特隔壁的房子。不到半天便让他的邻居高高兴兴地搬出了自己的房子,并且祝福韦恩好运。
要知道,他的邻居维克兹先生是个刻薄嘴毒的人。就算是克拉克都对此感到头疼。
“嘿,你好。”
所以当男人跟韦恩打招呼时,心脏也好似小鹿斑比在丛林中活蹦乱跳,他的面前是它不好说话的父亲鹿王……真是莫名其妙的比喻,不过布鲁斯某些地方的确符合鹿王,优雅礼貌、高贵典雅。
“我是克拉克肯特,你的邻居,就住在你旁边。你房子左侧的女士在前不久搬离小镇。我……可能是你唯一的邻居。”
男人略带着些许羞涩,诚实地说,克拉克很久没跟同龄人交流了。报社都是年纪大的长辈,他极少出去社交。
“布鲁斯韦恩。”
青年点头表示理解:“这是我的儿子,理查德格雷森。你可以叫他理查德,格雷森也行,你随意。我也一样,布鲁斯,或者韦恩。”
“hmmm……韦恩先生,冒昧地问一下,那你的……”他顿了一瞬:“你的太太呢?”
韦恩抬起头,钴蓝就这样撞进克拉克都眼中。这双眼里藏着笑,以及些许怪异:“我没有太太,肯特先生。我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管家。”
但管家并没有来到这个小镇。
作为好心的邻居,好心的克拉克帮助韦恩搬运了他们的行李。奇怪的是,布鲁斯很是坦然地接受了他的帮助,这叫他很高兴,浑身是劲儿地一起把他们的东西都搬进他们的房子里。
在这之后,肯特擦擦汗跟他道别。
这天发生了些幸运又奇怪的是事情。幸运的是他的邻居是个礼貌的人,奇怪的是看上去生人勿近得邻居接受了他的好意。
可这就让克拉克无比高兴了。
3.
韦恩会早起晨练。
肯特也会。
所以当两人遇见的时候,克拉克跟布鲁斯打招呼,很自然地,两人便交谈起来——韦恩只是瞧着生人勿近了些,昨天小镇男人瞧见小镇的其他人跟他打招呼,而韦恩却只是点了点头。
这让他有点忐忑,在聊上后才松了口气。
在聊天期间,克拉克得知,布鲁斯的家乡是哥谭,这个小镇位于堪萨斯州,那为什么要离开故乡来到遥远偏僻的小镇呢?这个问题,肯特未能得到答案。
他没问,现在也不会去问。
现在的他们,只是一对尚未亲密的好友。
布鲁斯不是个擅长厨艺的人,他最大的技能展现在做三明治方面,他能够使用面包,黄油,火腿,菜叶等材料制作出一个瞧上去完美至极的三明治。他做的三明治简直美味极了,在理查德看来。
当早餐三明治,午餐三明治,晚餐三明治的时候,理查德自告奋勇地决定和布鲁斯韦恩一起制作顿美味的晚餐。
于是克拉克获得了一个愧疚的父亲,以及被油溅到脸,红通通委屈巴巴的理查德。噢,可怜的孩子,一定疼极了。
“布鲁斯做的三明治是最好吃的三明治!”
“我喜欢他做的饭,可是一天三餐吃三明治太过单调……”
站在他旁边的是沉默的布鲁斯韦恩。
理查德顶着满脸白色药膏的脸,在一旁拍拍青年的手臂,这位年仅十几岁的男孩是如此的懂事,安慰着自己的父亲:“抱歉,布鲁斯,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既然我们来到了这个小镇,那我们就需要进行新的生活,不是吗?”
“别再回忆了。”奇怪地是,理查德毫不避讳,他说起之前,就好像发生了极其悲痛的事情。
拉奥在上!克拉克真的不想听,他无意于别人的私事。
男孩说:“这里才是新的开始。”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认真严肃。刹那间,克拉克感觉看见了一位成年人在与韦恩对话,而此时的韦恩好似变成个孩子般固执。
布鲁斯点了头,肯特觉得他没听进去多少,小镇男人打哈哈道:“药擦好了,你们把药带回去吧——等下,你们如果不会做饭的话……那我能请你们吃一顿吗?”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教你们怎么制作一顿简单的晚餐。”
理查德兴奋地跳起来,抱住他。
“谢谢你,克拉克!”
布鲁斯也朝他温和地笑:“克拉克……”
男人恍惚地看向他,韦恩的嗓音轻轻的,肯特总觉得似乎在某个时候某个地点,他也是这样轻盈地,忍耐地呼唤着他。彼时没有理查德,他们也不是这个装扮。
“克拉克?”
肯特看见了迷茫的韦恩。
4.
熟悉起来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短暂的时间不足以让布鲁斯韦恩学习做饭到厨师的地步,但能吃还是行的。实际上厨艺疯狂长进的是迪克格雷森。他已经能制作出一顿相当不错的午餐了。例如苹果派,煎鸡蛋香肠什么的。
然而布鲁斯依旧在学习厨艺,他是这样说的:“尽管迪克会做饭,可我不能让他照顾我,我要照顾他。我是他的父亲,我需要……需要让他安全地,健康地,无忧无虑地成长。”
青年说这话时是艰涩的。
他很难懂,克拉克想。
有时候肯特认为韦恩似乎很早便认识他了,然后零星会说点奇怪的话。
“我不会想起来的。”
“他会活下来的。”
“迪克,迪克,他在哪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理查德前一分钟才离开——去做饭,韦恩会恍若初醒般,来回重复地念念叨叨着:“他只是做饭去了。”
所以布鲁斯是不是有什么……例如精神分裂的病症?克拉克担忧着,他看着布鲁斯,青年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人说:“嘿,克拉克,你在做什么?”
另一个人说:“我需要新的开始。”
这很混乱。
鉴于他可能之前遭遇的事情,小镇男人怀疑是那些不可说的缘由。于是他便理解了——因为大多数时候,布鲁斯又极其正常,例如他仍然在学习厨艺:
“我不能让迪克一个人照顾我。”
克拉克说:“只是每日三餐而已,你如果实在不会,可以选择去帮助迪克,这是一样的。没必要让迪克什么都不做,只看着你,或者坐在旁边玩乐。我相信他也是这样想的。”
混乱的情况仅仅会出现一两次,大多数时候,布鲁斯是之前克拉克见过的那样,像一头鹿,行走在草丛中,头颅上那鹿角高高地晃在肯特的眼中。
“不,克拉克。”
布鲁斯否认他的说法,“那也不行。”
拉奥,克拉克感概——那些报社的老家伙别再说他固执了,现在好了,遇上个更加固执的人。他长得漂亮,非常有钱,是个固执的小阔佬。
“好吧好吧,布鲁斯,那你加油吧。”
……
克拉克很少跟韦恩聊起自己的工作。这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布鲁斯问的时候,他不能够拒绝吧?于是他绞尽脑汁,试图说点有意思的事情。
“工作?哦哦,我在小镇的报社工作,那个地方可能不是很有趣,任职的大都是比我大得多的长辈。我是最小的。”
“你喜欢这份工作吗?”
“当然。”
“没有想过去其他城市发展一下?例如哥谭,例如星城,例如大都会?”
“大都会?那儿我没有去过,我还没出过小镇呢,”提及自己的经历,克拉克显得比较害羞,“我从小就和父母待在这儿了,父母离世后也没有外出的念头,我是不是一个很无聊的人?”
“我熟悉这个小镇所有的一切,无论是报社墙壁的每一道划痕,还是每一个坏掉的路灯,我家和报社的必经之路有个坏路灯,它总会闪烁几下之后,彻底陷入黑暗。每次叫人来修理,可修理工永远找不到路灯坏掉的原因。”
布鲁斯看着他:“其他的呢,亲人,朋友?”
“……没有。”
青年陷入沉默。
然后两人又扯到布鲁斯的生活,韦恩说他去过很多地方,雪山,沙漠,雨林……直到二十多岁才回到哥谭,不久后便收养迪克格雷森,再然后发生一系列的事情,最后来到小镇,和克拉克肯特相识。
他们坐在房子前聊了很多,直到深夜。
自此,克拉克多了个好友,在二十多年孤身一人生活后。
他的好友,叫布鲁斯韦恩。
5.
而现在,肯特正在面对病重的好友绞尽脑汁想一个办法,让这固执的韦恩去往医院,去治病,别梗着心肠拒绝他们的请求了。
克拉克劝不动,迪克也劝不动他。
玛莎说,你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妈妈说得对,他没有办法。他在脑海中挖掘任何能够改变此时此刻情况的办法——传说中有一种花,它能够治病,无论什么病症。
它叫黑悲花。
妈妈告诉他,黑悲花能够给予人快乐,洗去烦恼和疾病,将人从绝望以及悲伤中拯救,而后获得人生中最安宁的时光。
听起来很虚假。
克拉克在此之前从未相信过这个传说,就算是玛莎告诉他的。可不可否认的是,肯特看见过这所描述的这种花,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爬上附近最高的山顶,无所畏惧地坐在峭壁上,阳光给他带来一丝冲动,教他产生幻觉:跳下悬崖能够飞翔,尽管没有翅膀,但他能飞起来的,像朵白云,像只小鸟。
当克拉克摔下去的时候,他抓住缠绕在悬崖上的藤蔓——他看见了。
那一朵生长在悬崖峭壁的黑紫色花朵。与其说是传闻中神奇的花,它更像是邪恶的,有毒的。拥有不详的色彩,以及奇怪的触手,花蕊在风中招摇。
虽无比奇怪,可有一种直觉告诉克拉克。
它就是黑色慈悲花。
黑色,带着悲悯的色彩,名为慈悲花。
克拉克对韦恩说:“我去把它找过来,黑悲花能够治好你的病的。一定能的,等我一个晚上,明天我就能回来。”
布鲁斯拒绝:“它不能治好我,别去。”
“那是小镇的传说,黑悲花——世世代代相传的花,它能够带走一切忧虑与疾病,给予人无上的快乐。布鲁斯,等我半天就好。”
小镇男人下定的决心没人能够更改,他装作没有听见青年的拒绝,没有听见迪克担忧的声音,他只是慎重地给韦恩盖好被子,摸着其湿漉漉的头,以及带着热意的脸。
那种热意像火,像太阳。
带给克拉克的只有无尽的冲动。只要布鲁斯能够健康,安全,快乐地在这个无忧无虑的小镇中生活下去,与他一起。那么克拉克肯特能够去做任何事情,上刀山下火海,他会做到的。
这种热意是炽热的,滚烫的。
他低下头,不由自主地去亲吻布鲁斯的额头。
“我会把它带回来,相信我。”
韦恩说:“它回不来,它永远都不能够回来。那是虚假的,过去的事情已然逝去,它不会被你带回来,也根本救不了我。”
“当我死后,我想回到哥谭。”
“那是我的故乡,我的全部。”
克拉克的额头贴着他,壮实的身躯笼罩在韦恩身上,阴影叫他不再能清楚瞧见身下人的眼睛。肯特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坚决之意。
“相信我,布鲁斯。”
男人起身离开,背后的青年在呼唤他。仿佛雾里般朦胧,不清晰。韦恩在试图大声地说话,撕心裂肺地说话,他听不清。但他知道布鲁斯在说什么。
最后有几个字他听清楚了。
小镇男人听见布鲁斯在说:
“回来,克拉克。”
6.
山上大雾,遮挡太阳。
克拉克看不见任何环境,他带着绳索镰刀以及背包上山。平日里陡峭的山在此时仿若山丘般低矮,不过多时便已然到达最高处。
他把绳索套在身上,系在最近的树上——布鲁斯病好之后,克拉克会把他带到这里,得意洋洋地告诉他:“瞧,你还说黑悲花并不存在,你看这是什么?”
他试探地踩着悬崖的岩石,坚定地一点一点往下——克拉克会告诉布鲁斯,玛莎不会欺骗他的,他的妈妈是最好的妈妈。他要带布鲁斯品尝玛莎教他做的玉米汤。
他逐渐看不见那个山崖,浓雾遮盖周围的一切,白色大网仿佛将他全部笼罩——迪克,理查德格雷森,难道布鲁斯就这样舍得自己的孩子吗?为什么?你对死亡如此坦然?
他踩着峭壁上的岩石,看见往下蜿蜒些许紫黑色——别担忧了,迪克。克拉克想告诉男孩,你的父亲能够活下来,布鲁斯会被他带来的黑悲花救好。
黑色的花展露在克拉克肯特的眼中,卷曲着触手以及獠牙,攀爬在其上。
他扯下那朵花,本想放在背包里。却担忧着它的掉落,黑悲花必须要保护好……所以克拉克将其放在胸口。
这朵生有触角的花犹如活物般,一点一点将他缠绕起来,从胸口到背部缠紧。一种窒息感席卷了男人,他爬上去的时候感觉呼吸都停滞下来。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回到小镇。
回到布鲁斯的身旁。
……
小镇上弥漫着浓雾,十几年都拥有明亮天空的小镇几乎看不清任何人和事物。克拉克顺着记忆回家,途径街道,那在记忆里看不见光亮的坏路灯在发散着微弱的光。
它很少在工作。
它今天给克拉克指名了道路。
男人沿着街道回到家,推开门大步地迈向布鲁斯所在的房间。
“迪克?!”
里面没有理查德的踪影,克拉克坐到青年的旁边,将黑悲花试图扯下来:“布鲁斯,你看,这就是我所说的黑……”
——他扯不下来。
他急切地摸着韦恩的脸,凉意浸透他的手。
布鲁斯早已失去呼吸。
青年就躺在他的面前,面容平静,毫无反应。他是个漂亮宝贝,不是吗?像高贵典雅的鹿,克拉克相信没有人不会对他产生好感的,他的嗓音轻柔,每次抬眼看向他人之时,那抹蓝意是如此令人动容。
布鲁斯,我的朋友。
克拉克哽咽起来,黑悲花缠绕着他,将他的呼吸夺取。喉咙,肺部,鼻腔似乎已经忘却呼吸的步骤,他停滞下来。
小镇的雾蔓延进房间。
男人将韦恩抱起,放在怀里,嘴唇贴在他的额头。触手把他们紧紧抓住,好似一个人般缠绕着。
布鲁斯,我的朋友。
你总是奇怪的。说着奇怪的话,用怪异的目光面对我,明明知道只是第一次见面,可我的心脏总是扑腾着跳起来,飞蛾般被火灼烧。
你总说,过去就是过去的,没必要怀恋,没必要挽回。可我仍然记得你眼中写着悲伤,你依旧为你之前的事情而悲戚,而感怀。
你不想和你的儿子在这个平和安宁的小镇一起生活吗?抛弃糟糕的回忆,重新开始。
迪克说,你们可以进行新的开始。
可你呢?
你已经步入死神的怀抱,抛弃了他,抛弃了你的孩子,而迪克……克拉克停顿下,他开口,嗓音变得嘶哑——也许他本来就如此嘶哑。
超人猛地将身上的黑悲花扯下来,用热视线将那些怪花焚烧干净。他抱着布鲁斯:
“……而迪克也死了。”
新的开始。
没有新的开始了。
氪星人抱着他的搭档,布鲁斯被他照顾得很好,没人知道他怀中面容沉静的男人已然逝去,没人知道黑悲花为卡尔和布鲁斯制造了什么梦境。
黑色慈悲花,带来只有假象。
让他沉浸在无穷无尽的幻想当中。幻想中,他们生活在平静的小镇,他不是超人,不是卡尔,没有来到大都会,世世代代生活在陌生没有名字的小镇
——直到一个韦恩的到来。
克拉克像活了过来。他凝望这个韦恩,他思考这个韦恩,他开始向往一个新的开始,来自于克拉克肯特。男人时常憧憬这个开始,期待着准备着,他像个孩子般为将来的生活时刻关注,不会有人告诉他,成年人的生活有多么残酷,也不会有人告诉他,逝去之后无计可施的无奈会将人逼疯。
就像大都会,就像迪克,就像布鲁斯。
卡尔终于明白这个事实,迪克说新的开始,韦恩说新的开始,实际上这都是他的渴望。
氪星人无时无刻都在撕心裂肺地呐喊着,话语吐出来又咽回去:新的开始,我们需要新的开始——但没有大都会,没有布鲁斯,从来都没有新的开始。
他把韦恩搂在怀中,阖着眼。
记忆里的布鲁斯在闪闪发光,在遥远的时间河里,韦恩的音容宛在,伤痕累累的青年站在卡尔的面前,平静地对他说:
“它回不来,它永远都不能够回来。那是虚假的,过去的事情已然逝去,它不会被你带回来,也根本救不了我。”
“当我死后,我想回到哥谭。”
“那是我的故乡,我的全部。”
卡尔记得布鲁斯是如何冷静,他躺在自己的怀中,钴蓝染上猩红,干裂的嘴唇颤抖,他拉着自己的披风,拉扯感告诉氪星人。
他是一头鹿,濒死的鹿。当鹿角被砍断,当鲜血流得干净,当事实无法挽回——他却仍然如当初一样。轻盈,温柔地,用对挚友的语气,一字一句地仰头望着克拉克,劝告着:
“回来,克拉克。”
(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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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黑色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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