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奇卡和邦尼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他们头脑深处的某个零件归位了,他们知道必须马上行动,以免恐惧搞乱他们的脑子。几个男生立刻站了出来。杰森和吉米迅速脱下外套,用力展开,像一张浮毯一样托住林奇,小心翼翼地将她推向水面。杰弗瑞托着林奇,让她轻轻浮到水面,在外套的遮掩下小心地换气。
衣服勉强能容纳她一个人,但他们也别无所有了。在一个人的重量下,它不断下沉,直到水没过她的耳朵。虽然不是船,但也差不多了。等待的过程无比漫长,总算完成时,他们终于能看到水面。水迅速上涌着,这时哈利才意识到他们的处境有多完蛋。他们最多只是把不可避免的死亡推迟了几秒钟。萨拉觉得自己要疯了,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奇的呼吸微弱,嘴唇发紫,情况很不乐观。但现在,他们必须继续前进。
众人艰难地爬上冲刺的轨道,湿透的衣服让每一步都变得沉重。
终于,前头出现一团白光,水道的出口到了。
树木的黑影出现在眼前,然后是数幢房子,众人飘飘荡荡来到了亮处。
文斯利把他们带到山坡处,哈利腾地站起身来,一心只想赶紧上岸。杰弗瑞终于闭上了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们可以活动了,一个个都在伸胳膊扭脖子。
“快划水!”
文斯利对林奇喊道,她照做了。
“哗啦!”
水从空中落下,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文斯利和维多利亚冲出水面,连连从嘴里往外吐水,呛得咳个不停,哈利一口接一口地猛力吸气。他们穿过水面,到了最近的岸边。很快,他们碰上了铺着瓷砖的池壁,他们拖着身体爬上陆地。林奇在哭,她仰面朝天。大家伙儿七手八脚地爬上岸,浑身湿透,大口喘息着。
他们总算爬出来时,没有人在等着,只有几个湿漉漉的脚印通往最近的通道。他们想过打开门去搜索,但他们已经吓破了胆,勇气都耗尽了。地上只有几片秋季留下的落叶,仅此而已。
还没等众人松一口气,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金属脚步声。
“邦尼来了!” 赫敏惊叫一声。
隧道深处,邦尼的眼睛若隐若现。
“跑!!”
于是,他们猛地往山坡的方向冲刺。通往山坡的攀爬架并不容易穿行,哈利一度滑倒,向后摔去,下颌撞得很痛。他抬起头来,发现其他人并没有管他,继续前进。众人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滚带爬地从山坡上摔下,狼狈地滚落在坚硬的地面上。邦尼发光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但它似乎无法越过山坡边缘,只能站在高处发出低沉的怒吼。
杰森又爬行了几米,直到觉得离水够远了,才允许自己瘫倒在地,又哭又笑,感觉持续了几个小时。世界的其余部分感觉不再真实了——他们好像去到了宇宙中,发现世界是平的,然后还得回到往日的生活,假装自己在乎饮料是不是无糖的。
他们暂时安全了。
林奇的嘴唇已经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杰弗瑞颤抖着将她拉到一边,立刻给她做心肺复苏。
有走到头的时候吗?
就在这时——有个东西抓住了林奇的手。
她被用力拉扯。
她张开嘴,想放声尖叫,但却发不出声音。
接着她便向下坠落……坠落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世界中。
“醒醒!宝贝!醒醒!”
“咳!咳咳——!”
“噗——!”
呼的一声,温暖的空气向她扑来。她向前一冲,挣出那一片黏稠的胶体。
终于,林奇猛地吐出几口浑浊的污水,随即剧烈咳嗽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眼前的黑暗慢慢变亮,变成了灰色,她能看到东西了,能看清是谁将她从水里拉了出来。
是杰弗瑞!
他最后再一用力,林奇跌跌撞撞地滚到地板上。她的眼睛微微睁开,目光涣散,但至少她活下来了。林奇只是哭泣。起初是呜咽,然后是抽噎,接着是恸哭,痛彻心扉的号叫,打消了他们的劫后余生之情。他们只能听着她声音中不加掩盖的悲痛。不知何时,林奇昏倒了,杰弗瑞担心她再也没能完全康复。
所有人瘫倒在地,大口喘息。没有让他们大骂、责怪的对象,他们跌进室外的冷空气中,心慌意乱,满脸涨红。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带来一阵刺痛。萨拉的高跟鞋早已不知去向,赤脚上满是细小的伤口。吉米瘫坐在地上,几乎要哭出来。
“我们……活下来了?” 赫敏声音颤抖。
没有人回答。
他们只是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感受着劫后余生的麻木。而湖滨游乐场像座墓地一样寂静,只有防水篷布在微风中摇曳。
“哈利,你还好吗?”哈利的耳朵还没摆脱那极度的寂静,维多利亚的声音听起来像打雷一样。
“还……还好吧。”他吃力地说。
赫敏用力地甩着头,似乎想甩走头发里的黏液。
吉米踉跄两步,一把抓住杰森才站稳了脚跟。杰森用力推了他一把,他死气沉沉地跌进旁边的一个椅子上,一点斗志都没有了。
拨开搭在眼睛上的湿发,哈利转过身,帮助文斯利把萨拉推进另一个椅子上,然后抓住他的手,把他拉起来。他浑身水淋淋的,湿衣服贴在身上,冷得他直打哆嗦,气都喘不过来了。杰森萎靡不振地靠在石头上,眼睛半闭,嘴里直哼哼,两条胳膊软绵绵地耸拉着。另一块石头上,林奇两眼发直,浑浑噩噩,湿发乱糟糟地盖在脸上都不管。
过了一会儿,哈利感激地迎来了月光,刚才的事情似乎只是一场梦。他环顾四周。抬头四顾,他慢慢看见了一条轨道。
远处有一架摩天轮,旁边是陡峭险峻的过山车。他们站在一大片圆形草池的边上,草地对面立着一些机动游戏设施还有各种景点。大片的草地上立着一个帐篷,帘门被掀了起来,看得到里面有带着木头白天鹅的老式游乐设备。帐篷、草地、树木,还有远处的游乐项目。
在那些机动游戏的后方,一幢大楼拔地而起,外形有如城堡,两座一模一样的塔楼顶部隐没在缭绕的雾气之中,白色的斜屋顶陡峭地向下伸,靠近顶部的位置开着一长溜圆形的小窗户。
他们又回到了起点了吗?
“我们这是在原地打转吗?”吉米笑了,声调高昂,流露出内心的紧张。“这事儿太古怪了!”他叫道。
众人拖着疲惫的身躯逃出海洋之旅,却发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白岩城堡附近。望着眼前熟悉的建筑,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吉米和萨拉走到文斯利和维多利亚的面前。“谢谢你们,”萨拉说,“嗯,谢谢你们救了我们一命。”
“也许,我们误会你们了。”吉米说。
听了这些话,哈利心里舒坦了一些,但是他又看到,在他们俩身后,杰森正用狐疑的眼光瞪着他们。
“我很高兴大家终于闯过了水道这一关。”哈利说。“不过,这也证明了海洋之旅项目里确实没有海洋之心。”
“可是,现在又该怎么办呢?”文斯利问道。
大家纷纷议论开了。
林奇和杰弗瑞落在大伙儿的后面,离得远远的,两人正在轻声细语,都带着一副茫然不解的表情,在刺眼的月光里不停地眨着眼睛。
哈利向他俩转过身去,“你们俩在电视台待的时间最长,”哈利说,“把你们收集到的信息跟大伙儿说说吧。”
大伙儿立刻连珠炮似的向林奇和杰弗瑞问开了:
“你们在这儿干了些什么?”
“看到过什么人没有?”
“找到出口没有?”
“海洋之心是什么?”
林奇虚弱地靠在杰弗瑞怀里,缓缓开口:“事到如今,我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她停顿了一下,看了眼杰弗瑞,“三年前,有个小男孩溺死在这个游乐场的河里。之后不断有游客说看到他的灵魂在这里游荡……”
杰弗瑞接过话头,“如果成功,制片人保罗就答应把我们的节目放到午夜黄金档。”
维多利亚冷笑一声:“所以你们是为了钱?”
“也不全是,”林奇低下头,“我们也准备了……一些‘科技手段'。”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科技手段?”
杰弗瑞苦笑着点头:“就是一些伪造灵异现象的设备,可惜还没用上就被吓破胆了。”
杰森试着开机自己的手机,但屏幕一片漆黑。“我的手机完全报废了。”
文斯利检查着大家的装备:“迈克的备用摄像机丢了,大部分手机和补光灯都坏了,现在只剩林奇的手机还能直播。”他看向林奇,“你的卫星手机还能用?”
赫敏点点头,从湿透的贴身口袋里掏出卫星手机:“幸好是防水的,还能直播,但信号时断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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