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身影从菽红视线里消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谢菽红在码头伫立了许久,她脑子里思绪很多,又一下抓不住。
码头边,风声呼啸过她的耳朵,就像吴天白高喊他的理想。
她听了一会,转身准备离去。
“菽红?”青年清亮的声音喊着她的名。
“凯之。”她看到了他,有些意外,又下意识笑眼弯弯地同他打招呼 。
上海这么小的吗?
他依旧穿着上次见面时的那套公费留日生的衣服,肩上背着包袱,手里拎着箱子,有些傻气地笑。
“你这么在这,菽红?”
“我偶然听人提起你今日启程日本,就想着来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见你一面,送送你,还好,还好你还没上船。”
菽红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她用庆幸的语气说到。
杨凯之想:“她眼睛明亮得像日落后的长庚星,她从小便引人注目。今天也是,打老远我的目光就被她攫取。现在,这样的她看着我,只看着我。”
菽红的话是假的,在她看见杨凯之前,她根本不知道他今天去日本。
但她总不能和杨凯之说:
“吴天白是个人物,今天几乎是单枪匹马地去宋家晚宴上刺杀醇亲王,失败了,现在就要和你杨凯之坐同一条船跑路去日本,我来送他一程”吧?
“是谁和你提起我的?”
他人的随口一提你便记住了吗,码头距离堂哥的学校可不近,那么远,你专门来送我……
菽红摇了摇头不回答,只是抿嘴笑着看他。
“你希望是谁就是谁,宋老爷也好,杨一帆也好,只是别怀疑我来着是为了什么,你只要知道我是为你来的。”她在心里回复。
大抵是她看着他太久,杨凯觉着血气从他脚底缓缓地漫了上来,漫到他的脖颈,漫到他的耳朵。
“说句话吧,菽红,别光这样看着我,和我说点什么,你来看我定是想我……想和我说些什么的。我们这一次分别,不知道下一次再见是什么时候,和我说句话吧菽红。”
炮弹一般突突突,一串话从杨凯之嘴里跑出来。说完他的脸更红了。他低头盯着她,他双眼眨动的频率都快了,包袱几乎要从他肩膀上滑落,他忍不住弯下腰来,这样能更好听清她的话。
“我来得匆忙,也没给你送点什么。”她给了他一个柔软的带着歉意的目光。
“能把你头上发饰给我吗?”鬼使神差般杨凯之这样要求。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不妥,立刻找补道:
“你瞧我,又说胡话了。”
确实是胡话,他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向她讨要点零碎东西。
她看到杨凯之身后,一群同他身穿一样衣服的男子三三两两地走过来。
还是快点打发他吧。
她修剪的形状圆润的指甲,今日染了蔻丹。
杨凯之的视线跟随那一抹红,像蝴蝶一般,停驻在她耳边月白色的缠花发饰上。
她慢慢将发饰摘下,害怕头发缠绕上去。
“嘶……”
头发还是缠上去了。
将它放到杨凯之手上。
“我也该回去了,在这呆了太久,学校宿舍怕是要关门了。”
“那你快,快回去吧。”杨凯之忙不迭的说。
“祝你一路顺风。”
她踮脚,拍了拍他的肩膀。
菽红是真的累了,她这一个晚上送了两趟人。
杨凯之目送她搭上了黄包车。
他手里的缠花从她发上摘下来那一刻便有些暗淡,她走后便更枯黄了,只余上面缠绕的一根青丝,微微散发着桂花的香混合着雨后的潮湿气。
“那女孩是谁?”
梁乡的声音冷不丁地从杨凯之身后传来。
“关你什么事”杨凯之没好气地回。
他将发饰放在荷包里,又将荷包放到衣襟里。
掂了掂肩上的包,拿起刚才放在地上的行李箱子,越过梁乡上了船。
被杨凯之呛了一下,梁乡有些愤懑。
梁乡登上船,又发现他和杨凯之分到一间房间了。
他很想知道那女孩的一切讯息,自从他第一次来上海,从第一次遇见她,梁乡就时不时想起她,无论是在睡着的时候还是在清醒的时候。
那一次,他们靠得那样近,这一次他们俩连话都没说上一句。
他忍不住想,她和杨凯之是什么关系?
梁乡平复了一下心情,先是拿了个苹果洗了洗,递到杨凯之面前。
见杨凯之没拒绝,他又安静的收拾收拾东西,杨凯之要睡下铺,他也答应了。
过了会,他见杨凯之收拾完了,安坐在床上,面色平静,梁乡状似不经意间问:
“凯之,刚才在码头和你说话的女孩是谁,你在上海的相好吗?她可真漂亮。”
梁乡听见他自己说到“相好”时,只觉得酸水从胃里冒到了心,又冒到了喉头。
“嗐,我堂哥是她姐夫,我们俩是姻亲。”杨凯之坐在床上,装作不在意的回。
梁乡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谁都能看出他杨凯之脸上的荡漾,他又在这装什么?
“阴亲,什么阴亲,凯之你和死/人订亲了?”李人骏从门外走进来。
“……我去你大爷的,李人骏。”杨凯之站起来要打他。
“诶诶诶,杨凯之你发什么疯……”
他们一路从船舱这头打到那头,然后被带教的官员抓住,狠狠骂了一顿,在自己房门口站了足足半个时辰。
梁乡躺在床上,脸都要笑烂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