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源赖光一语至半之时，巫女的心便一颤，他话音刚落，八寻刚刚端起的茶杯就那么掉在了桌上，里面的茶水洒了出来。
压下心里的慌张，八寻面上不显露出一丝会令人起疑心的表情，反而是很自然地以眼神表达出了自己的不解：“这有什么问题吗，赖光君？”
说完这句话，八寻又在心中暗戳戳的损了一下蛇神大人，她肯定是和他学坏啦，不然怎么可能做的这么自然？
“的确，按理来说这很正常。但是如果是在这里，那就并不正常。”源赖光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嘴角勾出了一丝笑，
“毕竟这里可是废弃了近百年，而且一直被浓郁的瘴气笼罩着啊。”
“你说什么？！”
无论是少年源赖光还是少年晴明都很惊讶，之前这位巫女在他们面前一直都是从容不迫，不曾失态过，然而却在刚刚拍桌而起……
八寻直直地盯着少年源赖光，按在木桌边缘的手在微微发颤，她连嘴唇都在发抖，几次张张合合都没能说出一个字，她说：
“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光哥……”晴明出声希望制止源赖光接着说下去，面前的巫女情绪十分不稳定，明显是被刺激到了，如果可以，他不想接着刺激她。
“咔哒”一声，木桌的边角被掐下来一块，巫女微微低着头，些许垂下的发丝挡住了神情，使人看不真切。
源赖光看了一眼晴明，领会了他的意思不错，但是，他的决定不会改变。
“这座神社，早在百年前就已经荒废了。”
这句话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年方15的少女浑身都开始颤抖，她隐约发出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些哭腔：“怎么会这样……”
难怪，难怪她和蛇神大人之前才将神社打扫得干干净净又变得满是尘埃浊气，难怪周围连杂草都多了那么多……
晴明和源赖光都没有出声，他们看到了，几滴落在桌面上的泪珠。这种时候再说话就是傻子了。
不管如何，面前的人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他们两个都是带着目的找她谈话的，如果现在还继续的话，恐怕她对阴阳师的阴影永远都消不去了。
好半晌，面前的少女才有了动作。她抬手将宽大的衣袖在眼睛周围轻轻擦了擦，然后抬头，向他们微微躬身：“抱歉，是我失态了。”
她的眼睛现在很红，也被空气刺激的很痛，但是她不能伤心太久。
八寻心里很清楚，她只是个普通人，总有一天会面临死亡，所以她打从一开始就只是打算尽可能的留在神社，和蛇神大人在一起待着。
只是她没有想到，在神社里还没有待着多久，出门就遇到了那样的事情，一觉醒来，已经是不知道几百年后。
“伤心完了？那就到我们问你问题了，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交代出来，毕竟你现在很可疑。”
源赖光这话可以说一点也不客气，但是八寻却很平静，除了眉眼不再显露笑容，其他都像他们最开始见到她时那般，从容、淡然。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知无不言。”她这么说道。
“第一个问题，你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我之前就回答过了，赖光君。”巫女微微垂下眼帘，她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我是八寻，这座神社的巫女。”
哦？源赖光眉眼一挑，这可有意思了。
他看着八寻的目光带上了些许探究，其中还隐藏了好奇。
“既然如此，你倒是说说，这座神社供奉的是哪方神明？”他接着问道。
八寻微微一笑：“赖光君你自己怕是都不知道吧，想从我这里套话吗？不行哦，这是你不能触碰的领域。”
一旁的晴明轻笑出声，在源赖光看向他时又回以一个笑容，滴水不漏。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光哥以这样的方式吃瘪，原来强硬也是可以用强硬来对付的吗？
少年源赖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端坐着，身上逐渐散发出了强大的气势。
“到底是不知道，还是知道，不能告诉我呢，巫女小姐。”
令他十分意外的是，面前的巫女仿佛什么都感受不到一般，很自然地为她自己添了一杯茶。
八寻轻抿一口茶水，看向源赖光，眼里表面是温和的伪装，内里蕴藏着的警告和不悦却也并未多加掩饰。
“赖光君想必是家族中的重要人物吧，比如说继承人？这一身的气势，换作他人或许还真抵抗不了。遗憾的是，你遇到的是我。”
有一件事，除了八寻，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甚至连蛇神大人都没有告诉。
八寻天生对周遭的环境、气息之类的变化很敏感，与此相对的，类似的事物对她的影响很小。不然早在第一时间她就瘴气中毒，亦或者在最初见到蛇神大人的时候就被那无意间散发的气息给吓得腿软了吧？
可以说，一切无法切实触碰的东西在八寻面前都会被克制住。有这样的能力，副作用肯定也不会小。
她对他人的感情也因此很敏感，一点点小小的变化都可能会被察觉到。但是，她自身的感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很少有变化，或者说，八寻的感知在这方面是很迟钝的。
她不会轻易地发生感情上的变化，情绪的变化也通常不会持续很久，怎么说，心宽吗？
但是，在蛇神大人的面前，心脏总会跳的很快，心情一直都很好，感知到的自己的情绪似乎一直都是“愉快”，为什么呢？
直到少年晴明喊了她好几次，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神了很久，八寻向两人歉然一笑：“抱歉，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但是，赖光君，我必须告诉你的一件事——这座神社即使已经废弃百年，这里曾经的事情你也绝对不会比我更了解，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一样。”
“此外，关于你多次向我提的这个问题，我的答案永远都不会变。”
“——这绝不是你可以踏足的领域。在我死前，这个世界上会有两个生命知道答案，我死后就只会剩下一个。”
“那另一个，是绝对不可能向你提及此事的，绝对不会。”
八寻一脸认真地看着源赖光，然后偏头对着晴明一笑，起身，就要离开。
“果然我还是觉得这样很麻烦啊……既然两位有小纸人式神帮忙，就自己清洗一下碗筷吧。我先走了。”
“啊，对了，今天没问完问题没关系的哦，你们可以先写在纸上，之后一起拿给我，这样一点一点问实在是太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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