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六年之后
我把他带回了茅山
老头子清风道骨站在千阶梯上,摸着胡子垂眼瞥他
“怎么?还带个哑巴回家?”
——
第一次见面是在墓里
我拿着罗盘寻找跟丢的僵尸,却遇上了他
他左肩绑着绷带,黑暗环境中,看不出渗出了多少血液,他半跪在地,失血过多的唇微抿着,右手却仍紧紧攥着一把黑金古刀。
眼见他准备放血,我心下一惊
“停下!谁教你喂僵尸血的!”
他闻言一怔,却仍然没什么表情,转头见我一身茅山道士的打扮便放下了刀,他也是知道的。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办
眼前饿了两天的僵尸弱了不少,几个雷诀下去,用不上铜钱剑就顺利给它贴上了镇尸符。
再次转头看向他时,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显虚弱,唇色全无。
“喂,没事吧?”
我出于好心蹲下来轻轻拍了他一下
下一秒
他眼一闭,径直倒了过来
——
这单僵尸的钱还够不上他的医疗费
当然,我的人工费也得收。
在郊外医院照顾他几天之后,本着在商言商的精神,我对躺在病床上的小哥,开口就是一个高价。
他抬眼看我,眼神淡然如水,像是没听进去那串数字,却仍点了头。
我给他削苹果的手一顿,心思歪去了十万八千里
眼下房价高的离谱,手头抓鬼抓僵尸的生意都远赶不上房主收房租的速度。
而这哑巴小哥一看就是个嘴硬心软的。
心思一动,便厚着脸皮笑问他出院后能不能顺便收留我,生怕他不同意,还使出浑身解数自荐。
“你想想,你倒斗我抓鬼抓僵尸,你出入我给你写符做法辟邪,平时还能给你打打下手做饭啥的,我身手也好,去哪儿我都能陪着你,有我在,你一孤家寡人的也没那么无聊……”
一时不察,话痨的本性又暴露出来,我絮絮叨叨说了一大串,他就沉默着听了下去,直到我说完话,他也不见反应。
本以为是没搞头了
却不知道是哪句话让他软了心,只见他低声应了一句
“好”
我有些低落的神情一转,笑容一出却猛然发应过来
“……等等,你不是哑巴啊?”
他唇微抿,移开了视线。
之后不论我怎么逗他,都不再开口了
——
住在一起之后,他仍然是沉默寡言,但至少表情和动作多了不少,我也逐渐能从他每个微小的动作里读出他的心思。
饭后,我躺在沙发上,又开始异想天开
“瓶仔,你接过那么多生意,攒了多少钱啊?”
这声瓶仔是我跟胖爷学的,前几天和他们下了次墓之后,听见他对哑巴的称呼后我就当即学了过来。
当时胖爷还勾着我的肩膀,笑嘻嘻的问我怎么不自己给小哥起个爱称。
我愣了愣,说:
“为什么是爱称?”
胖爷闻言神情一滞,随即摇了摇脑袋,念叨着我听不清楚的话,转头就走开了。
留下我和他在原地干瞪眼
而此时,他还在厨房洗碗
水声中夹杂他低沉的回应:
“不知道”
“你心里都没数,那什么时候才存够老婆本啊”
我仰躺在沙发上,顺手从沙发缝里拎出一本杂志,看的入迷,连什么时候水声停了也没注意。
再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沙发上,就在我身后,稍一仰头就能碰到他的腿。
我放下杂志,仰头看向他,视线中却出现几张卡,像是怕忘了,每张卡背后都写着密码。
“这什么?”
我顺手接过卡
“老婆本”
我一愣,当即笑嘻嘻把卡收进了裤兜,说是帮他保管,等有了老婆再来找我取。
他没出声,只是看了我一眼。
我却莫名从他淡然的眼神中读出了笑意。
——
这可能是我下的最后一个斗了
和他走散了,身后的血尸还在穷追不舍,符咒用尽,背包早就掉进了水里,没有救命的药和抗生素,失血过多没了力气,就连贴身的桃木剑和铜钱剑也使不出来。
我倒在洞穴中,勉强摁住自己仍在不停流出殷红鲜血的腰腹,却是无济于事,只能徒然感受手中温热的鲜血,带着体内的生气逐渐流失。
意识恍惚间,听见了打斗的动静
又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看见他在跟前给我包扎。
我抓住他的手,试图拉开
“……别管我了,赶紧出去”
他像没听见似的,执拗地继续包扎,我感觉到他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但那也许是我的。
“你的老婆本,在我的床头柜,那里……还有封信,拜托你带去茅山……带给老头子”
我说到后面已经是气若游丝,嘴里的鲜血包不住流了出来,我也没有力气擦掉,我想再跟他说些什么,喉管却灌满了血不听使唤。
他捂住了我的嘴
我这才肯定,刚才颤抖的是他的手。
“别说了”
这是他唯一一次让我住嘴。
我却差点笑了出来
失去意识前,他似乎把什么东西倒进了我嘴里,连带着微冷的唇伏了上来。
——
我好不容易把那群围着我要听故事的师弟师妹忽悠了过去,老头子又从门外走了进来。
一群欺软怕硬的小崽子们当即一窝蜂散了出去,看见门外的他之后,几个胆大的又凑了过去叫姐夫。
老头子摸了把白胡子,手一搭在我腕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看向他的眼神当即柔和了许多。
“等会儿多拿上些丹药,倒斗的用的上”
老头子岁数大了,茅山就剩下我们这些人,自然是护犊子的紧,此言一出,也算是松了口风。
“徒儿眼光不错吧?”
“哪儿都好,就是像个哑巴”
“徒儿话多,正好配哑巴”
我笑着看向他,被一群穿着练功服的小土豆们团团围住,平静的脸上多了几分手足无措,修长的手臂被他们抓住,那双发丘双指让他们连连惊呼,惹得他抿起了唇,耳根微红。
那脱世的人又被茅山烟火之气,和叽叽喳喳的询问声留了下来,他看向我,无奈地笑了笑。
像是长白山颠消融的千年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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