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弥子夫人成功诞下一名健康的婴孩,母子均安,黑泽甚至想要回去之后跟久保川教授说自己干脆转去产科,问就是产科圣手,天赋异禀。
当然,继国缘一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将接生婆婆从山脚下背到了山上,老人家可怜极了,从缘一背上爬下来的时候差点扶着树吐出来。
总之,不管过程如何鸡飞狗跳,结局也算是皆大欢喜。黑泽也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想被逼到使用匕首将朱弥子夫人的腹部剖开的地步,不管怎么说,他其实是很尊重生命的类型——这并不是什么地狱笑话,虽然黑泽已经习惯了剥夺他人性命,可他不是那种以杀戮为乐的变态。
不如说,看着朱弥子夫人转危为安,他的心底才真正涌起一股满足感。
继国缘一的手在抖,这对于一位顶级剑士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它偏偏发生了,这很难不让黑泽多想。
也许真正的强者身上多多少少会有一段悲痛的往事?这也是热血少年漫的必备剧情吗?
“这次你赶上了?”
众人闲下来时已经是夜晚,他们生起了篝火,围绕在篝火旁闲坐谈天。炭吉正在卧房里照顾妻子和孩子,黑泽则再次沦为厨师,特地给产妇做了清淡的肉汤和野菜羹,味道鲜美且有益于身体健康。
这些人真是赚翻了,要知道,就连‘那位先生’都没吃过黑泽亲手做过的饭菜。
“总感觉附近的野兔快要绝迹了,”诸伏景光揶揄着开口,“你是野兔杀手吗,黑泽君?”
“说这话的时候先把兔腿还我。”
黑泽头也不抬,他把剩下的兔肉递给情绪有些低落的缘一,再次开口道,“收起你那副表情,炭吉一家并不是你的责任吧。”
“再说了,你不是已经救下他们了吗?”
他没办法对继国缘一感同身受,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会无私到如此地步。黑泽知晓缘一的兄长已经投入无惨麾下,也知道对方有重要的人死在了恶鬼手中,可平心而论……他不是那种有同理心的人,故而说话的时候总会有些……尖锐。
……时至今日没被人套麻袋还真是幸运啊,诸伏景光用很复杂的眼神看了看黑泽,他嘴角抽动,但决定什么都不说。
“无惨不死,就永远都算不上成功。”
继国缘一并不是那种很擅长感知他人情绪的类型,他听不出黑泽话语中的讽刺之意,只是单纯地对此进行回应,“所以时至今日,我还是个无能的失败者。”
黑泽:……
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这种道德水准和对自身拥有着超高要求的人,他总是有一种想要暴打对方的冲动。
然而,打不过。
“……你真是。”
他沉默许久,最终只能憋出一句无意义的感叹,“算了,最近你追寻到鬼王的踪迹了吗?”
“没有。”
继国缘一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经过上次的战斗之后,他认为无惨不会在他活着的时候露面,他是人类,对方是鬼,这是很无可奈何的现实。
黑泽将诸伏景光介绍给了缘一,他只说对方是他的同行者,是很有天赋的孩子,同时也是水之呼吸的适配者。
对于使用呼吸法的剑士来说,光是对剑技的领悟程度就能将他们分为三六九等。天赋是很重要的因素——继国缘一属于特例,他是呼吸法的创始者,也是天生拥有斑纹和通透世界的天才,硬要说的话,只有继国缘一才能是鬼舞辻无惨的天敌。
余下的人,可能穷极一生都无法领悟属于自己的剑型。缘一早就将呼吸法的修习方式写成了册子,放在鬼杀队里供所有的队员修习,但也只有寥寥数人能够将其修炼成功,这何其残酷又何其现实。
不过很显然,虽然黑泽阵不属于这个世界,但在他自己的位面也算是个拥有超高格调的反派,诸伏景光更是所谓的白月光意难平,他们两人足以被称作是天才,修习呼吸法不过两三载,就已经强过许多人的一生了。
“半年前,我们遭遇了下弦之六。”说这话的时候,黑泽阵的表情很是平静,“在对方死掉之前,我从他的口中挖出了一些情报。”
“嗯?”
继国缘一有些疑惑,他当然知道那些鬼都是什么货色。无惨生怕那些被他转化的食人鬼透露出自己的讯息,但凡对方有一点儿想要透露他行踪的念头,便会当场暴毙,哪怕是他也几乎不会从那些食人鬼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黑泽却……
“十二鬼月,是无惨手下相较而言最为强大的十二位,上弦一就是你的兄长,其余暂且未知。”他用很寻常的语气提起了那位曾经名为继国岩胜的剑士,“下弦二三暂时是空位,下弦六的实力还算可以,对方的血鬼术与空间移动有关,不过我跟景光两人就足以砍掉他的脑袋,那家伙似乎是你的兄长使用无惨的血液转化而来的鬼,实力不过尔尔,死前还在嚷嚷着什么黑死牟大人的月之呼吸才是最强大的呼吸法,很吵。”
继国缘一:……
好毒的嘴巴。
诸伏景光在一旁神色莫名。
他拒绝回忆起那场遭遇战,黑泽那家伙的作派简直比恶鬼还要恶鬼,下弦六的结局有点儿惨烈,对方被黑泽挂在树上,茂密的树冠遮挡住日光,但只要轻轻一推就会让其暴露在阳光下。黑泽就这样一边拷问对方,一边把那家伙推到阳光底下,下弦之六的身体便在被太阳灼烧成焦炭——回到阴凉处恢复至正常状态——又被太阳烧成焦炭之间反复横跳,最终对方终于崩溃,一边哭嚎着一边说出了自己能说的所有讯息。
其中自然包括黑死牟的踪迹、以及无惨的现状。
鬼王被继国缘一砍成了无数块之后,如今正处于最虚弱的阶段,珠世就在这期间成功摆脱了无惨的控制,但其他鬼却没有这个本事。被史诗级削弱的无惨脾气又糟糕又暴戾,没有鬼敢触他的霉头,对方在沉寂一段时间后开始大肆狩猎,专挑那种几乎没有外人踏足的村落,这让他得以恢复一二。
然后他就躲了起来,如缘一所想,对方的确想躲到继国缘一去世之后再冒头。身为无惨的合作伙伴,上弦之一黑死牟似乎也是这个想法。
……好屑。
最后可怜的下弦六哭嚎着求黑泽给他一个痛快,这种事情就不需要多言了。
“……果然是这样。”
剑士没有继续说什么,但黑泽诡异地猜到了对方的隐藏的意思,继国缘一大抵又将无惨到处杀戮的责任归咎到了自己身上。
他没有再安慰对方,因为继国缘一不需要这种安慰,对方的剑仍旧锋利,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来自于道德的拷问?黑泽表示他没办法理解对方的想法,如果易地而处,黑泽只会想着管他们去死。
翌日,炭吉终于空出时间来招待继国缘一,正巧是雨后,景光去林中闲逛,幸运的话应当能够找到一些可以实用的菌类。而黑泽正在替休养中的产妇打扫房间,争取让这个时代可能出现的疾病和感染远离这位夫人,没有别的意思,单纯是不想让自己的专业被玷污而已。
又或者,黑泽也只是喜欢朱弥子夫人的声音——温柔如同潺潺流水,跟他的死鬼老妈完全不一样。
他从房间内向外望去,继国缘一仍旧安静得像是一座山,炭吉有些迟疑,他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位与悲伤作伴的救命恩人,故而只能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后代递到缘一手中——那样小小的孩子,象征着全新的开始,抱在怀中柔软又脆弱,可温热的身体却让人感觉到沉甸甸的,那是生命的重量。
朱弥子夫人身体虚弱,平日里的营养也不太够,没办法给婴儿哺乳。按照这个时代的喂养方式,无非就是喂一些米汤,长大的孩子能够变成什么样子也仅靠天意,这让医学生黑泽阵十分不满,他决定用狩猎时积攒的部分战利品替炭吉换一只产乳的母羊,反对无效。
这甚至让诸伏景光认为黑泽先生其实很善良,在斩鬼时生出的戾气也情有可原……对吧。
这真是美好的误会。
继国缘一在此停留了三天就告辞离去了,而黑泽阵在那之后攒够了动物的毛皮和兽肉,他又去拜访了那家富户,随即抱了一只正在产乳的母羊回来。炭吉对此十分无奈,他觉得这孩子着实成熟得过了头,而在这个时候,身为长者的他居然年轻人照顾了。
“别露出那种表情,炭吉。”他摆了摆手,示意诸伏景光跟自己离去,“在面对婴儿的时候,我的耐心向来很足。”
“一路顺风,”炭吉又露出了那种很是温和的笑意,“无论如何……疲惫的时候请来我这里坐坐。”
“我与朱弥子都希望你能一切顺遂,可你为什么会如此痛苦呢……?”他说,“笑一笑吧,黑泽君。”
“哈?”
黑泽并未回应。
痛苦?不要再开玩笑了,炭吉。
他可从来都不会感到痛苦,杀人的时候不会、斩鬼的时候更不会,从亲手扼杀第一个人的生命时他就注定要过这种生活,将自己的身体和大脑都浸泡在血液里,让自己变成比恶鬼还要糟糕的生物。
至于那之后发生的一切……?黑泽只是觉得可笑,这世界就是个巨大的笑话,他是这样,那位大侦探也同样,他们的欢乐、苦痛和悲伤都只不过是某个人笔下的点缀,那些是标签,是他们身上无法被抹掉的烙印,包括继国缘一也是如此。
大家都像是滑稽剧目里的小丑一样惹人发笑,这会让他痛苦吗?显然不会。
他只是觉得有些烦躁和不爽,就像是一个天生坏种因为想要活着不得不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拯救世界的大英雄……这称呼真的有够恶心。
他们离开了炭吉家,准备寻找合适的地方休整片刻,随即准备返回属于自己的世界。
能量收集进度条在他们离去的时候就已经到达50%,黑泽告诉诸伏景光,他们可以回去歇息一段时间了。
“至少不会影响你去上课。”黑泽这样说。
他们来到了一处废弃的村庄,村子深处有一座破庙,房屋已经倒塌大半,佛像的头彻底断掉,躺在一片杂草中间。
他们席地而坐,诸伏景光就这样询问:“你为什么会感到痛苦呢?”
“……背负着压力,很累吧。”
“听起来像是什么无聊的玩笑话。”黑泽轻嗤,“得了吧,我们得回家了。”
*
诸伏景光猛地从出租屋的床上坐起,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眼中也满是惊疑不定。
……做梦?又或者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是凌晨三点钟,外面的天空已经蒙蒙亮,距离他跟黑泽前往那个世界才过去了五个小时。
而他们在那边至少呆了三年。
“……那家伙,真的没有骗我。”
话音刚落,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早上好,主角先生。”
同之前的稚嫩嗓音完全不同,成年版黑泽先生的声音低沉且阴郁,听起来像是埋在雪地里的冷硬金属,一时间,诸伏景光居然多了几分不适应。
“……我想再睡一会儿。”
少年轻咳,“明天放学后能跟我见一面吗?想与你细谈。”
“没问题。”男人轻笑,哪怕只是单纯的笑意,听起来也带了几分嘲讽的感觉,“但愿你不会想着把我送去精神病院。”
“我错了啊黑泽先生,不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琴酒挂掉了电话。
他不得不承认,诸伏景光的确足够善良,也称得上是心胸宽广。
某种意义上,他的确是个绑架犯,无视当事人的意愿强行让对方上了这条贼船,出乎意料的是,诸伏景光居然没有生气。
如果是他的话,可能直接就一梭子送人上西天了。
这样一想,诸伏景光的脾气还真不错。
诸伏景光是好人捏
黑泽君:并不是痛苦,只是死了太多次变得有点癫而已,属于炭吉君不太了解的领域导致理解偏差,继而被诸伏景光误会
景光:真是个好人啊,黑泽君
值班中,忙到现在才有空更 可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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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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