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蒂亚诺站在卡灵顿U18训练场的边线上，手指不自觉地揪着球衣下摆。这是他升入U18的第一堂训练课，场上的面孔大多比他大两岁，有几个甚至已经长出了胡茬。
“别愣着。”埃里克用战术板轻轻敲了下他的后背，“去热身。”
克里斯蒂亚诺小跑着加入队伍，脚下的草皮比U16的场地硬了不少。队友们三三两两地聊着天，没人主动跟他打招呼。直到分组对抗时，一个红头发的高个子拦住了他。
“你就是坎通纳的儿子？”红发男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是利亚姆·道森，U18的队长。”
克里斯蒂亚诺点点头，突然发现自己的视线只能平齐对方的肩膀。
“听着，小家伙，”利亚姆弯腰凑近，“这里不是儿童乐园，跟不上节奏就趁早回U16去。”
哨声响起，克里斯蒂亚诺被分到替补组。第一次触球时，他习惯性地想用速度生吃后卫，却被对方一膀子撞开，踉跄着差点摔倒。场边传来几声嗤笑。
“用脑子！”埃里克在场边吼道，“你比他们快，但不是更强壮！”
第二次拿球，克里斯蒂亚诺假装突破，突然急停变向。利亚姆扑了个空，全场第一次响起零星的掌声。
午餐时，克里斯蒂亚诺独自坐在食堂角落，机械地咀嚼着三明治。U18的餐厅比U**很多，嘈杂的人声让他想起马赛港的鱼市。
“介意我坐这儿吗？”
一个戴眼镜的瘦高男孩站在桌前，餐盘里堆满了蔬菜沙拉。克里斯蒂亚诺认出他是上午训练时唯一给自己传过球的人。
“你是新来的？”克里斯蒂亚诺往旁边挪了挪。
“奥利弗·格兰特，中场。”男孩推了推眼镜，“去年刚从伯明翰转会来的。”
克里斯蒂亚诺注意到对方运动服上的曼联队徽：“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讨厌利亚姆。”奥利弗咧嘴一笑，“而且你爸当年在我家乡比赛时，送过我签名球衣。”
回家的路上，克里斯蒂亚诺把这事告诉了父亲。埃里克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了敲。
“伯明翰……是96年那场。”他眯起眼睛，“下雨天，我进了两个球。”
“他记得比你清楚。”克里斯蒂亚诺嘟囔着，“说你在球员通道送了他球衣。”
埃里克突然打了把方向，车子拐进一家冰淇淋店停车场：“庆祝你U18首训。”
克里斯蒂亚诺瞪大眼睛。父亲从不允许他在赛季中吃甜食。
“只要别告诉你妈妈。”埃里克眨眨眼，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十岁。
周六的U18首秀对阵曼城，克里斯蒂亚诺被安排在替补席。埃里克坐在教练席后排，全程没跟儿子有任何眼神交流。
“别看了，”奥利弗捅捅他，“你爸在工作。”
比赛进行到六十分钟，曼联零比一落后。主教练布莱恩转头扫视替补席，目光停在克里斯蒂亚诺身上。
“热身！”
克里斯蒂亚诺跳起来，差点被替补席的栏杆绊倒。他套上背心在场边折返跑时，听到看台上零星的议论声。
“那就是坎通纳的儿子？”
“太瘦了吧？”
“听说心脏有问题……”
埃里克突然出现在场边，递给他一瓶水。“别听那些。”他的声音很低，“专注比赛。”
上场第三分钟，克里斯蒂亚诺在右路接到奥利弗的长传。他用脚尖轻轻一挑，皮球越过曼城后卫头顶，接着一个加速追上去。看台的嘘声瞬间变成惊呼。
“传中！”布莱恩在场边大喊。
克里斯蒂亚诺看到了插上的利亚姆，但曼城门将已经封住了近角。电光火石间，他做了个传中的假动作，脚腕一抖把球搓向远角——
球划出一道弧线，擦着横梁下沿坠入网窝。
整个球场安静了一秒，然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利亚姆第一个冲过来抱住他，差点勒得他喘不过气。
“漂亮！小混蛋！”
克里斯蒂亚诺看向场边，埃里克正和布莱恩击掌，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
更衣室里，队友们轮流揉他的头发。利亚姆甚至让出了更衣室最好的位置——远离淋浴间风口的衣柜。
“下周首发稳了。”奥利弗递给他运动饮料，“不过……”
“不过什么？”
“别高兴太早。”利亚姆插嘴，用毛巾抽了下他的后背，“曼城U18是最弱的。”
回家的车上，克里斯蒂亚诺抱着比赛用球——全队投票决定让他带回家纪念。埃里克一直没说话，直到快到家时才突然开口。
“那个挑球过人，”他盯着前方的道路，“谁教你的？”
克里斯蒂亚诺心跳漏了一拍：“自己想的……不行吗？”
埃里克嘴角微微上扬：“下次试试左脚。”
艾米莉在家门口等他们，手里拿着相机。当她看到克里斯蒂亚诺抱着的比赛用球时，眼眶突然红了。
“我做了海鲜饭。”她揉揉眼睛，“还有你最喜欢的柠檬蛋糕。”
克里斯蒂亚诺把球递给母亲：“送给你。”
埃里克挑眉：“那是全队给你的。”
“所以我想送给最重要的人。”克里斯蒂亚诺咧嘴一笑，“反正以后会有更多。”
一周后，克里斯蒂亚诺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曼联U18的首发名单上。更衣室里，利亚姆用马克笔把名单贴在墙上，在克里斯蒂亚诺的名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皇冠。
“别得意，”红发队长揉了揉他的脑袋，“今天对利物浦，有你受的。”
克里斯蒂亚诺系鞋带的手微微发抖。利物浦U18的后卫以凶狠闻名，上赛季甚至踢断过对方前锋的肋骨。他偷偷瞥了一眼父亲——埃里克正和布莱恩教练低声交谈，表情比平时更加严肃。
“紧张？”奥利弗递给他一瓶运动饮料，“喝点水。”
克里斯蒂亚诺接过瓶子，喉结上下滚动：“他们真的那么凶？”
“比你想象的还凶。”奥利弗推了推眼镜，“但有个弱点——转身慢。”
安菲尔德球场的客队更衣室比卡灵顿的小一半，天花板低得让人喘不过气。克里斯蒂亚诺坐在角落，听着外面主队球迷的歌声穿透墙壁：“你永远不会独行……”
埃里克突然蹲在他面前，手里拿着战术板。“听着，”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今天你踢右路，对位的是他们的队长汤姆森。”
克里斯蒂亚诺点点头，喉咙发紧。
“那家伙喜欢上抢，”埃里克在战术板上画了条线，“第一次对抗必须赢，否则他会欺负你整场。”
“要是赢不了呢？”
埃里克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那就别回家了。”
这句话像一桶冰水浇在头上。克里斯蒂亚诺猛地站起来，差点撞到父亲的下巴：“我能行。”
球员通道里，利物浦的小伙子们比曼联球员壮了一圈。汤姆森——一个留着平头的壮汉，故意用肩膀撞了下克里斯蒂亚诺：“小心点，小不点，这里可不是幼儿园。”
克里斯蒂亚诺握紧拳头，突然想起父亲的话：第一次对抗必须赢。
比赛开始第三分钟，机会来了。奥利弗的长传找到右路的克里斯蒂亚诺，汤姆森立刻气势汹汹地扑来。克里斯蒂亚诺作势内切，突然用脚后跟把球往后一磕，同时迅速转身——汤姆森像头失控的公牛一样冲了过去，踉跄着摔倒在草皮上。
看台上爆发出利物浦球迷的嘘声和曼联球迷的欢呼。克里斯蒂亚诺带球突入禁区，在门将出击前轻巧地挑射破门。
“漂亮！”利亚姆冲过来抱住他，“那混蛋脸都绿了！”
克里斯蒂亚诺看向场边，埃里克正和布莱恩击掌，嘴角挂着罕见的微笑。
但好景不长。第三十七分钟，汤姆森在一次拼抢中故意肘击克里斯蒂亚诺的肋骨。裁判没有看见，克里斯蒂亚诺跪在草皮上，疼得眼前发黑。
“站起来！”埃里克的声音穿透整个球场，“立刻站起来！”
克里斯蒂亚诺咬着牙爬起来，发现汤姆森正得意地咧嘴笑。那一刻，他理解了父亲为什么总说足球场就是战场。
中场休息时，队医检查了他的肋骨：“没断，但肯定会淤青。”
布莱恩教练皱着眉头：“要不要换人？”
“不！”克里斯蒂亚诺脱口而出，“我能继续。”
更衣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埃里克，等待他的决定。
埃里克走到儿子面前，蹲下来平视他的眼睛：“疼吗？”
“疼。”
“想下场吗？”
克里斯蒂亚诺摇摇头：“除非你让我下。”
埃里克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站起身。“继续踢。”他对布莱恩说，“但改打影锋，减少身体接触。”
下半场，克里斯蒂亚诺像条泥鳅一样在利物浦后卫间穿梭。每次汤姆森靠近，他就迅速出球，然后灵巧地绕开。第七十八分钟，他接到利亚姆的传球，在禁区弧顶一脚劲射，球直挂死角。
2-0。曼联锁定胜局。
终场哨响时，汤姆森阴沉着脸走过来：“下次不会这么走运了，小子。”
克里斯蒂亚诺正要回嘴，埃里克突然出现在他们中间。“没有下次了，”他冷冷地对汤姆森说，“下个月你就超龄了。”
回曼彻斯特的大巴上，克里斯蒂亚诺瘫在座位上，肋部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奥利弗递给他一包冰块：“敷着吧，明天会更疼。”
埃里克坐在前排，全程没回头。但每当克里斯蒂亚诺因为颠簸而倒吸冷气时，他的肩膀就会不自觉地绷紧。
家里飘着烤鸡的香气。艾米莉看到儿子捂着肋部的样子，手里的锅铲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天啊！怎么回事？”
“没事，妈妈。”克里斯蒂亚诺勉强笑了笑，“就碰了一下。”
埃里克把外套挂在门厅：“他进了两个球。”
艾米莉的眼睛在父子俩之间来回转动，突然转身走向厨房：“我去拿冰袋。”
浴室里，克里斯蒂亚诺撩起球衣，镜子里的肋部已经泛起紫红色。门被轻轻推开，埃里克拿着药膏走进来。
“躺下。”
冰凉的药膏涂在伤处，父亲的手指轻柔得不可思议。克里斯蒂亚诺想起小时候摔破膝盖，也是这双手给他包扎。
“疼就叫出来。”埃里克说。
“不疼。”克里斯蒂亚诺咬着牙。
埃里克突然加重力道，克里斯蒂亚诺差点跳起来：“现在呢？”
“疼！”
“记住这种感觉。”埃里克拧上药膏盖子，“下次那个混蛋靠近时，用进球回敬他。”
晚餐时，艾米莉坚持让克里斯蒂亚诺坐在最软的椅子上，还给他垫了两个靠垫。埃里克切着盘里的烤鸡，突然开口：
“法国U17下周公布大名单。”
克里斯蒂亚诺的叉子停在半空：“你觉得……”
“吃你的饭。”埃里克打断他，“该来的总会来。”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克里斯蒂亚诺轻轻碰了碰肋部的伤，疼痛让他真实地感受到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更大的舞台。
9月28日，《法国足球》杂志被随意地摊在早餐桌上，克里斯蒂亚诺的名字赫然出现在法国U**名单的最后一行。牛奶杯在报纸上留下一圈湿痕，正好晕染了“坎通纳“这个姓氏。
“把杯子拿起来。”埃里克·坎通纳头也不抬地切着盘里的煎蛋，“杂志都湿了。”
克里斯蒂亚诺的手指紧紧攥着杯柄，指节发白：“我入选了。”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艾米莉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沾满面粉的擀面杖：“什么？”
“法国U17！十月份对德国！”克里斯蒂亚诺跳起来，差点撞翻椅子，“我入选了！”
埃里克终于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嗯，克莱门特今早打电话告诉我了。”
“你知道？”克里斯蒂亚诺瞪大眼睛，“为什么不早说？”
“想让你自己发现。”埃里克喝了口咖啡，“惊喜的表情更真实。
艾米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眼眶有些发红：“我得去买个新相机。”
卡灵顿训练场的晨雾还未散去，U18的队友们已经围住了克里斯蒂亚诺。利亚姆用拳头捶了下他的肩膀——正好是没受伤的那边。
“国家队小将！”红发队长咧着嘴，“请客！”
奥利弗推了推眼镜：“法国队医知道你的心脏情况吗？”
克里斯蒂亚诺的笑容僵了一瞬：“应该知道吧……”
“别担心，”奥利弗压低声音，“我表哥在比利时队踢球，他们体检比俱乐部还仔细。”
训练开始前，埃里克把儿子叫到场边。他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封面上印着法国足协的徽章。
“体检报告、病历复印件、训练计划……”埃里克翻动着纸张，“全部要重新提交。”
克里斯蒂亚诺接过文件，突然觉得胸口发闷——不是生理上的，而是某种无形的重量压了下来。“他们会不会……因为我的心脏……”
埃里克的手按在他肩上，力道大得让人安心：“克莱门特不是瞎子，他看过你每场比赛。”
午餐时，法国足协的传真发到了曼联办公室。克里斯蒂亚诺坐在弗格森的对面，老教练的眼镜反射着窗外的阳光，看不清眼神。
“十月初正好是青年联赛关键期。”弗格森的手指敲打着桌面，“但国家队召唤……”
“我会加倍补上落下的训练。”克里斯蒂亚诺急忙保证，“我……”
“放松，孩子。”弗格森突然笑了，“我像那种阻止年轻人报效祖国的老顽固吗？”他推过来一份文件，“这是特殊训练计划，你爸爸和我一起拟的。”
文件第一页用红笔圈出重点：每日心率监测、限制对抗强度、定制营养菜单……克里斯蒂亚诺抬头寻找父亲的身影，却发现埃里克正站在窗边打电话，法语流利得像母语。
“他在跟克莱门特确认细节。”弗格森顺着他的目光解释道，“从昨晚打到今天。”
克里斯蒂亚诺的喉咙突然发紧。他想起上次肋骨受伤时，父亲也是这样，表面冷静，背地里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晚餐比平时丰盛得多。艾米莉做了法式炖鸡，还破例开了瓶红酒。
“只能喝半杯。”埃里克给儿子倒了浅浅一个杯底，“明天还要训练。”
克里斯蒂亚诺举起酒杯，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显得太生分，保证又太过矫情。
艾米莉拯救了他：“为我们家的小国脚干杯！”
酒杯相碰的清脆声中，埃里克突然开口：“第一次国家队集训，记住三件事。”
克里斯蒂亚诺放下杯子，坐得笔直。
“一、永远提前半小时到训练场；二、洗完澡要把更衣室擦干；三……”埃里克顿了顿，“别学亨利留那种蠢发型。”
艾米莉笑出了眼泪，克里斯蒂亚诺则差点被红酒呛到。
“我是认真的。”埃里克一本正经地切着鸡肉，“国家队形象很重要。”
电话铃声打断了温馨时刻。埃里克接起来，表情逐渐严肃：“什么时候？……好的，我们马上到。”
“怎么了？”克里斯蒂亚诺的心跳加速。
埃里克放下餐巾：“克莱门特在曼彻斯特，想现在见你。”
酒店的会议室里，克莱门特和法国足协的技术总监正在研究比赛录像。看到坎通纳父子进来，克莱门特关掉了投影仪。
“克里斯蒂亚诺，”他直呼其名，“我们需要谈谈你的位置。”
技术总监调出一段视频——正是克里斯蒂亚诺在U18对利物浦的第一个进球。“你的本能是边锋，但……”他切换画面，显示出法国U17的战术板，“我们需要你踢前场自由人。”
克里斯蒂亚诺看向父亲。埃里克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这意味着更多防守任务，”克莱门特直言不讳，“和更复杂的跑位要求。”
“我能做到。”克里斯蒂亚诺脱口而出。
技术总监笑了：“你父亲当年也这么自信。”
会议持续到深夜。当他们走出酒店时，曼彻斯特的夜空飘起了细雨。埃里克把外套脱下来搭在儿子肩上，自己只穿着单薄的衬衫。
“冷吗？”他问。
克里斯蒂亚诺摇摇头，突然意识到父亲的手在微微发抖：“你才是冷的那个人吧？”
埃里克没有否认：“老了，不像你们年轻人。”
出租车里，克里斯蒂亚诺望着窗外闪过的霓虹灯。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像一条条银色的小路。
“爸爸，”他突然问，“你第一次为国出战是什么感觉？”
埃里克沉默了一会儿。“像站在悬崖边上，”他最终说道，“后退一步是安全，往前一步……”
“是什么？”
“是飞翔。”
克里斯蒂亚诺转头看向父亲。街灯的光影在埃里克脸上流转，那一刻他不再是严厉的教练，只是一个曾经也年轻过的球员。
回到家时，艾米莉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里还播放着法国队的比赛录像。埃里克轻轻关掉电视，克里斯蒂亚诺则轻手轻脚地给母亲盖上毛毯。
“去睡吧。”埃里克低声说，“明天开始，你要为两支队踢球了。”
克里斯蒂亚诺走上楼梯，胸口涌动着一种陌生的感觉。不是紧张，不是兴奋，而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他终于要穿上那件绣着高卢雄鸡的蓝色球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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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成长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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