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凡诺渐渐走远了。他和朋友走到一起。两人说了几句什么，似乎聊得开心、他的脸上露出一点微笑来；
他的发色、眼睛，斯特凡诺看起来就像个摆在甜品橱窗里的翻糖小人，赏心悦目却脆弱无用，就该在明亮的太阳光底下融化成一地浓稠粘腻的咖色糖浆。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他一点都不像个韦恩。一个韦恩才不会像斯特凡诺这样目中无人、两面三刀，说起话来阴阳怪气，气得人牙痒；
电视上、杂志上，在这个城市里有关韦恩的消息实在是太多了。只要一看见那张脸、听见别人说那个名字，他就能想起自己躺在冰冷床榻上那无数个不能动弹也无法言语的日夜；他就控制不住地发笑。
他时常以为那些情绪早就能被自己很好地控制住了。但实际上，“想象”、和这个人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的感觉时完全不一样的，翻涌的恨意总像水池里的气泡一样，阴暗的从深处浮现出来。
——凭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什么█凭███么████——！
——明明、我才是、小韦恩。
但是，如果只是想要杀死斯特凡诺，那实在是太简单了。
他伸手一击就扭断那片支撑气道的喉软骨：环状软骨很薄、最厚的地方也不到3个毫米，只需要打个响指的时间、这个碍眼的冒牌货就只能徒劳地死于窒息——除非他能在1分钟内想办法平整地切开自己的气管、再找根中空的笔管插进去才行。
这种美妙的场景真是只要简单想想就令人心情愉悦。
但是不行。就这么简单死去实在是太普通、太随意也太轻松了。
另一边，斯特凡诺从朋友手上拿到最后一份各项检测都显示合格的报告。
如无意外，这将是他最后一次递交自己的酒精和药物检测报告。等到再下一次和那些人见面，就该是把身上这该死的狗链子拆掉的时候了。他正心情大好、连刚才闲的无聊时和林肯·马奇针锋相对的那几句不愉快都随手抛到旁边去了。
天知道他最近过的日子有多健康。
为了不被关进监狱而完全遵守的那些禁止令：别说是一滴酒都不能碰、差点连咖啡都被禁了，处方药必须按医嘱服用，那些止痛或是助眠之类功效的部分非处方药更是绝对禁止。除了酒精和药物检测，其他的软性禁令也没落下，限制活动范围、不可以未经允许会见客人、接受心理评估、就算晚上要工作也得在下午先腾出时间去参加社区服务——这段时间下来真是折腾得什么脾气都没了。但没办法，这些偏偏又是他自己答应了布鲁斯要做到的事。
规则法理构成的锁链在这一年的时间里牢牢地困住了他，锁链的一端锁在这名罪犯的脚腕上、另一端是哥谭市（各种意义上都）“最好的”战士，他们正试图回到“这一边”光明的世界里——其实大可以不必说得这么抽象，就别说去碰那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违禁品了，今天去了哪、见了什么人，布鲁斯有段时间巴不得连他每天做什么事情都要管，斯特凡诺简直怀疑这人是跟着那些精神病罪犯一起疯了、忍无可忍（其实也就只忍了两天）吵了一架才消停。
等到离开前斯特凡诺才终于想起来回头看了一眼：长椅上已经没有人了。林肯·马奇不知所踪。
斯特凡诺并没有把今天这事放在心上。他拿手机拍了几页手上的报告发给布鲁斯，又随手往上翻了下聊天记录、才发现几天前发出的消息都还没收到回复。
今天的这几张照片依然如同石沉大海。
斯特凡诺翻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零星对话框。
这显得不太正常。
布鲁斯·韦恩先生很忙。他总是有非常多的事情要关注。忙起来的时候昼夜不分音讯全无也是常有的事。
他索性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
对韦恩先生、对蝙蝠侠来说，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很重要的；
……也许这么说多少存在没有自知之明的嫌疑，但斯特凡诺也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自己应该也能算得上是这些“很多重要的事”中的一项。起码在交流这件事上就算做不到及时也能做到必有回应。
不远处帕特里克在喊他，问他站在那边还不想走是准备干嘛；斯特凡诺没说什么，只是收起手机走上前去，说自己还要回去一趟。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桌面上放着秘书整理好送进来的邀请函，大多是宴会和商务酒会。碍于禁酒令，他最近很少赴社交性质的宴请，但实际上这些场合并不能完全避免。
小韦恩先生今天其实是请了假的，这会儿虽然已经差不多到了下班的时间，但同一层的下属们鲜少看见他这副随性日常的打扮，其中几位比较不怕他又好奇的此刻正时不时路过、透过敞开的办公室门往里看；
斯特凡诺还在淡定地翻阅手上那一叠邀请函，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外面的动静、也没抬头，突然说了一句：“没事就进来汇报一下最近都忙什么。”
门口的动静顿时一静，紧接着几个年轻职员作鸟兽散，一下就没了影子。斯特凡诺若无其事地将手里这份请柬翻到背面，意外看见了熟悉的署名——阿尔诺。他的手指停顿了下，又重新把这张纸翻回正面：这是一份来自鲍里斯的邀请函。
鲍里斯家族深耕酒店业，拥有世界级的酒店管理集团、手里十几个酒店品牌囊括商务型、度假型到中低端经济连锁型的几乎所有品类。哥谭市声名显赫的鲍里斯酒店建于大萧条时期，在当时就拥有健身房、游泳池、保龄球馆，甚至还有一块停机坪；顶层三楼的住宅时价五千八百万美元，为鲍里斯家掌权人的私人专属。
他们和韦恩的交集并不算多，近几年的接触可能只发生在买地上（地就那么多、谁能拿到手各凭本事）、也许还有部分业务往来在酒店业上游的用品和设备供应公司，今天的这封请柬因此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约瑟夫·鲍里斯和玛丽亚·鲍里斯主办，发信人却是伦诺克斯·阿尔诺，“期待您的加入，愿我们共度美好时光”以及“RSVP”，确认赴约还需要正式回函。
韦恩先生确认过信上再没有其他细节，随手将这张纸扔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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