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极度尴尬的对峙后，两人终于努力平和地坐在了石凳的两头。
莉莉谨慎地坐在石凳的最边缘，低着头——如果不是刚才的误会实在太过离谱，她压根不会在斯内普的请求下坐在这。
斯内普似乎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于是他们沉默着，就好像从五年级的那天开始一直沉默到了如今。
“我似乎应该再说几次对不起。”斯内普突然说。他的语调异样地温和，几乎像一个邓布利多式的完美长辈。“但我知道这些都是无济于事的。”
莉莉盯着自己指甲上白色的月牙，她努力回想那些花边杂志上写的健康小贴士，好把斯内普那些博同情的话从耳朵里倒出去——一个饱满的月牙说明你很健康，如果没有——斯内普从来都没有，从年少到现今，那些蜡黄的亚健康永远贯穿着他虚弱的躯体。
莉莉突然把手收了回去，她抱着手臂，半靠在墙上。
斯内普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说错了，他谨慎地把手臂收得更回拢了一些，好让莉莉不因为过近的距离而难受。
“我为这件事以及后面的其他事后悔。”他尽量诚恳地说，就好像年轻那倔牛似的偏执狂是霍格沃兹里的集体幻觉。
“很多很多年前我一直希望你可以原谅我，或者给我一次机会什么的，但后来有一天……我发现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无论如何它都会发生。你不会原谅我，我也没办法原谅自己，这个就是现实。”
斯内普几乎在自言自语，他说得那么快，就好像这些话他已经打了一百遍腹稿。
莉莉的嘴角动了动，她似乎想露出一个轻蔑的，而且颇具攻击性的微笑，但最终她只是无能为力地绷出了一条心绪糟糕的弧线。
“再次见到你已经足够了。”斯内普说。
“是你的莉莉死了，斯内普！”莉莉突然冷冷道。“不是我！”
女孩从石凳上猛地站了起来，她眼中恼恨的巨焰浪涛般澎湃，把从来到这个地方后所有堆积的愤怒都熊熊燃烧。
“这些话留着去和你那个死了15年的莉莉说去吧。”她很想这么叫嚷，但最后她忍住了，因为斯内普的脸色看上去那么糟糕，就好像他仅仅是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没有生命体征的死人。
“你们所有的人都很奇怪，”莉莉的眼眶里隐约涌动着泪花。“我不是什么斯内普决裂的朋友，我也不是什么詹姆斯波特的妻子，我就是莉莉伊万斯，我一点也不想听你那些长篇大论的道歉！我也不想听那个破书讲的鬼东西！我对我死掉的未来一点也不好奇，为什么我非要扯到这种事情里来？就因为你愧疚吗？就因为你这辈子没来得及说对不起吗？就因为你在自己的人生里做了个懦夫吗？”
女孩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忍耐已久的泪水终于从眼眶里滑了下来。斯内普迟缓地站了起来，他的手颤抖着抬起，似乎想按住女孩的肩膀，或者给她一个拥抱好让她冷静，但最终他没有动作，他只是放下了它们，就好像那双丑陋而无用的手已经扎满了玻璃，已经流尽了血。
莉莉低着头，看到他的手垂落在身体两侧，她的心没有因为这通宣泄而畅快，反而更堵得慌，她知道他有多痛苦——可是，为什么她不能有自己的痛苦和选择呢？此时此刻她不想做什么太阳，只想当一棵仙人掌。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我决裂的朋友，或者是某种歉疚的替代品，更不可能觉得你和那个混蛋有半点关联……”斯内普懊恼地说，最后几个词几乎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你最好就别拿着那些只和你有关的对不起翻来覆去地念叨！”莉莉冷冷地指出，女孩感觉自己的手指发冷。这些话刺伤的不仅仅是斯内普。
沉默。
莉莉看到斯内普鞋子往后移了一些——她几乎以为他就要转身离去了，但最后他就站在那。
就像很小的时候，他们因为任何事情争吵的时候，他总会站在那里，站到她好起来，站到她原谅她。
这个联想让莉莉的舌头发苦。
“……莉莉，你就是你。”他艰涩地说。“现在，过去，未来。莉莉就是莉莉，和所有人没有关系，和我也没有关系，和我一厢情愿的歉意更没有关系。”
莉莉吸了吸鼻子，她抬起头，注意到斯内普正看着她。他的眼神痛苦又平静，像一潭竭尽可能温和的死水。
他那么看着她，就好像把他的骨血撕成片的人不是她一样。
——她迟迟地意识到斯内普也并非那个童年好友的投影，他独自一人渡过了那么长的光阴，已经成长为一个莉莉几乎认不出来的成年人。只是他一直模仿着他们童年的相处模式，所以她才会以为自己是成熟稳重的那个。
“莉莉就是莉莉，”斯内普缓缓重复。“你就是你，是那个远比我勇敢，远比世界上所有人勇敢，坚定，温柔的姑娘。”他顿了顿，释然地说：“你是独立的，而且永远可以做自己的选择，只要你乐意。”
莉莉皱起鼻子，嘴唇无意识地抿起来，她突然觉得委屈极了，鼻根的酸涩使得眼泪堆积在低垂的睫毛下，她挪了挪左腿，告诫自己不要丢脸地再哭出来。
“或者现在说这些多少有些可笑，但再次遇到你我很……开心，莉莉。”斯内普的嘴唇难看地抖动了一下，几乎扭曲成一个糟糕的笑容。“这种心情同我的悔恨没有关系，只是我想看看你……”他的声音越垂越低，最后消失了。
莉莉瞪圆眼睛。
斯内普再度抬起了手，也许他想帮她理一理鬓角，也许他想帮她把眼泪揩掉，但他最后只是给她递了块没花纹的手帕。
莉莉定定地看了斯内普好一会，然后转过身，又坐在了石凳上。
她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什么也不说。
斯内普沉默地坐了回去，这次他们坐得近了一些。
“手。”莉莉冷冷地指示。
斯内普愣了一下，然后他突然反应了过来。
他把手放在了两人中间的位置。不一会，莉莉握住了他的手。
他们都察觉，他们已经没法完全覆盖住对方的手了。
莉莉清了清嗓子。
“规则和以前一样，我们不能撒谎，也不能绕过回答，彼此坦诚相对，彼此敞开心扉。”
斯内普条件反射似的把手往回缩，但莉莉瞪了他一眼。
“我可还没原谅你。”女孩抬着下巴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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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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