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的云,是会走路的。
玄清蹲在老君庙的青石板上,看一朵云慢吞吞从东边山头挪到西边,像师父揣在怀里的那只老乌龟。他手里捏着支朱砂笔,黄符纸上的“静心”二字刚画到最后一笔,风突然卷着片枯叶砸在纸上,晕开一小团红。
“啧。”他啧了声,指尖在符纸边缘一抹,那团晕开的朱砂竟像活过来似的,顺着笔画流回原位,重新凝成工整的“心”字。
“不错,”身后传来师父的声音,带着点旱烟的呛味,“总算能稳住气了。”
玄清回头,看见师父背着个蓝布包袱站在庙门口,晨光从他背后照过来,把白胡子染成了金的。这包袱他认得,是师父装换洗衣物的,打他记事起就没离开过终南山。
“师父要走?”他慌忙站起来,道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符纸,哗啦啦响。
师父把包袱塞给他,又从怀里摸出根东西——是截桃木,被削成了短剑的模样,木头上还刻着歪歪扭扭的纹路。“不是我走,是你。”
玄清愣住了。他今年刚满十一,除了去山下镇子换米,从没离开过这片山。
“拿着。”师父把桃木剑塞进他手里,“这是‘传讯符’变的,遇着事了,往上面注点气,我能看着。”他指了指庙门外,“去收拾东西,下午有客人来接你。”
“接我去哪?”
师父没回答,转身回了里屋,只留下句飘在风里的话:“去看看另一种‘气’,长啥样。”
下午的客人,是只鸟。
玄清正蹲在药圃里拔草,就听见“咚”一声,一只灰扑扑的猫头鹰撞在了庙门上,嘴里还叼着个羊皮纸卷。它显然没适应山里的雾,翅膀上沾着露水,歪歪扭扭站不稳。
玄清走过去,刚想伸手帮它理理羽毛,猫头鹰突然把纸卷往他手里一塞,扑棱着翅膀飞了,绕着庙顶的铜鹤转了三圈才消失在云里。
羊皮纸是烫金的,摸起来滑溜溜的。玄清认得上面几个简体字:“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入学通知”、“1991年9月1日”。最底下还有行小字,像是后来加上去的,用毛笔写的:“带好你的法器,穿体面点。”
他捏着纸卷跑进里屋,师父正坐在蒲团上打坐。“师父,这是啥?”
师父睁开眼,扫了眼羊皮纸:“魔法学校,教那些用棍子耍把戏的。”他顿了顿,从床底下拖出个小木箱,“你爹娘留下的,除了那块‘清’字佩,别的都给你带上。”
箱子里只有件叠得整齐的青色道袍,比玄清身上这件新些,领口绣着极小的八卦图。还有个布包,打开来是几叠黄符纸,一小盒朱砂,以及那支师父传给他的狼毫笔。
“那桃木剑,”师父忽然说,“你试着用缩身咒收一收,别让人看出是兵器。”
玄清握着桃木剑,心里默念师父教的咒诀,指尖往剑身上一按。就见那截桃木“嗡”地轻颤一声,慢慢缩小,最后变成了支簪子模样,上面的纹路还在隐隐发光。他顺手把它别在了头上的道髻里。
“成了。”师父点点头,眼神里难得有了点笑意,“记住,到了那边,少管闲事,多看看。气有千万种,别总觉得自家的最金贵。”
玄清没说话,把新道袍叠进蓝布包袱里。他摸了摸头上的桃木簪,又摸了摸胸口的玉佩——这块刻着“清”字的暖玉,是他从襁褓里带出来的唯一东西。
云又开始走了,这次走得很快,像是在催着什么。玄清知道,他得跟这朵云一起,走出终南山了。
九月一日的国王十字车站,吵得像有一百只蝉在叫。
玄清背着蓝布包袱,站在九号和十号站台中间,盯着那堵砖墙看了半天。师父说“往里面走”,可这墙看着实在不像能走的样子。
他试着运气,想用法术探探虚实,刚抬手,就被个红头发小男孩撞了胳膊肘。
“抱歉!”男孩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豁牙,“你也是去霍格沃茨的?跟着我们就行!”
玄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孩拉着,跟着一大群红头发往砖墙冲去。他闭紧眼睛,预想中的疼痛没等来,鼻尖却钻进一股煤烟味,还有……点像魔法的味道?
睁开眼时,眼前已经换了个世界。
蒸汽火车像条黑蛇趴在铁轨上,白雾从烟囱里冒出来,裹着一群穿黑袍的孩子。玄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青袍,又看了看别人的黑袍,突然觉得自己像片掉进墨水里的叶子。
“我叫罗恩·韦斯莱,”红头发男孩冲他伸出手,眼睛盯着他头上的木簪,“你这是啥?魔杖吗?看着好奇怪。”
玄清指尖在簪子上敲了敲,桃木纹路里浮出点金光:“是法器,不是魔杖。”
话音刚落,罗恩身后的女孩突然“呀”了一声。玄清转头,看见她举着根小破棍,棍尖飘着只蓝色的蝴蝶,翅膀还在颤巍巍地闪。
“对不起!”女孩慌忙把棍子塞回袖子,脸颊红扑扑的,“我在练荧光闪烁,还不太熟……我叫赫敏·格兰杰。”
玄清看着那只蝴蝶在阳光下慢慢化了,心里忽然有点亮堂。师父说的“用棍子耍把戏”,大概就是这样?只是他们好像太依赖那根棍子了,不像道家,天地万物,哪样不能当法器用。
“我叫玄清。”他对罗恩和赫敏说。
火车汽笛“呜”地响了一声,白雾漫过来,沾湿了他的道袍袖口。罗恩已经拽着行李车往火车上跑,赫敏跟在后面,跑了两步又回头,指着他的衣服眨眼睛:“你的袍子好特别呀,是哪个学院的吗?”
玄清摸了摸青袍的领口,那里绣着小小的八卦图。他不知道什么学院,只知道这是娘留下的针线。
他没回答,跟着他们踏上了火车。找座位的时候,玄清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砖墙慢慢变模糊。他摸了摸头上的桃木簪,感觉那里面的气,好像跟这里的空气起了点小小的共鸣。
师父说,气有千万种。那在这里,他或许能学到点不一样的东西?
火车动起来了,载着满车厢的黑袍,和他这一片格格不入的青。玄清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忽然觉得,这趟路,大概会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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