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世界线,霍格沃兹的毕业生死后要去国王十字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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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西卡.米勒敢拿她这套熨得笔挺的裙装打赌,这应该是她第一次遇见那个男人。
从她恢复意识起就在这间大厅里了,头顶是块能装下整片天空的圆玻璃顶,阳光像融化后的银子,将所有的椅子、栏杆都照得雪白发亮。杰西卡没有行李,只能随便找了个椅子百无聊赖地坐着。她有点遗憾事到如今自己还是穿了一身正装,却连为什么要这么穿都记不清了。
她忘记了许多事,但知道这里就是她的终点。只是这尽头也太安静了,空荡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除此之外就只剩那个坐在不远处的男人停留在这。
基于以上的条件,这让杰西卡很难不注意到他。他应该还是个年轻人,一头黑发打理整齐,发梢垂在同样黝黑的领口。高高的衣领贴合着脖颈,向上收得很紧。他沉默地低着头,肩背挺得很直,宛如一棵沉睡的树。
杰西卡盯着他看了一会,确信他一定注意到她了,只是没有做出任何表示,仿佛她只是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连让他分神留意的资格都没有。
于是她也谨慎地不再做声,他们各自占据一条长椅的一边,中间隔了好几把空椅子,像隔着一道天堑,又像纯白天平的两端。
可是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杰西卡把手指蜷在椅扶上,盯着自己皮鞋的鞋尖发呆。好安静啊,少女想,以前这里不应该这么安静的,但其余的她完全不记得了……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而且那趟来接她的车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您好,”因此她决定勇敢起来了,她转身向那个男人的方向,“请问,您在这里多久了?”
男人,亦或者说是青年眨了下灰色的眼睛,对她的视线默不作声,毫不关心。青年侧脸的线条利落,透着一股冷淡的克制感。他捋了一把上衣左侧的袖子,露出白净的手腕和一小截手臂。杰西卡随着他的动作咽了下口水,下意识庆幸他的胳膊上没有别的东西——但到底是什么呢?
“我刚刚来到这里,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又努力了一次,“我们也许会去同样的地方。”
黑发青年折磨自己上衣的动作停止了。“应该不是,”忽然他低声回复了她,声音像是小股的流水,“我的目的地与你不同。”
“那您还记得吗?我是指过去发生的事,而且您也是巫师吗?”杰西卡趁机追问。少女挪近了点,她起身换了把离他更近的椅子,几乎是骑在了天平的秤杆上。“真是抱歉,我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男人用看笨蛋的眼神盯了她一会,杰西卡这才发现他比看上去还要年轻——都是他穿的衣服的错。
“我们正位于国王十字车站,”他最终还是开口解释道,“能来到这里,说明我们多半已经死了。”
哦,杰西卡心惊了一瞬,但很快接受了这个结果。她开始郑重地打量周遭的一切,车站的地面似乎是与座椅一样的白色,不悲伤,也不欢欣,只是一种存在,一种纯粹的、空荡荡的东西。
“这说明我们上天堂了。”巡视完毕后她喃喃自语道。
男人被她这句没厘头的话逗乐了,他笑起来很漂亮,一如春雪消融。他淡淡刺了刺她麻瓜式的描述,认为显得并不体面,而杰西卡则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看上去你是个老派人,”她哼哼着辩驳道,记忆如呼吸进入她的身体,“那你应该是个斯莱特林了。”
“那么,你明显不像是个斯莱特林。”青年同样冷淡地评价。他伸手抚摸身旁圆柱形的墙壁,指节修长。“让我猜猜,你或许是赫奇帕奇的毕业生,喜欢以刻板印象去评判别人。”
“说不准呢,”少女没承认也没否认,“可你为什么这么觉得呢?我也许根本不是英国人啊。”
“很明显不是吗?”他停顿了一会才说,“我们是霍格沃兹的学生,所以这里才会以国王十字车站的面貌呈现给我们。”
顿时与死亡同等的寂静弥漫在二人中间。杰西卡.米勒小姐后知后觉地向后伸出手,摸到自己滑溜溜的盘发,可能是出于某种职业需要。
她又想起她当年的毕业照片,被霍格莫德的邮局灰隼寄到了租住的公寓。没太拍出自己的蓝眼睛,但完美记录她那天扎歪了的马尾。她果然已经毕业了。
“我有一点好奇,先生。”很久之后她斟酌着再次开口,真奇怪,她总觉得不用称呼得那么正式,“你说我们的死因是什么呢?”
忽然她被一股巨大的悲伤攫住了,让她莫名联想起毛毛蛛,这是一种生活在雪山上的呆滞的魔法生物,常年不挪动一下,而不安就像一只正粘在她网上的苍蝇。杰西卡发觉对于生者的世界她不能再左右什么了,只能被动地等待终局。与此同时又有一些记忆涌了进来,就像终于找回了旧书里夹着的那枚书签。这本书是如此陈旧,以至于她都忘了扉页与尾章之间,本该有这样一枚标记时光的信物。
她回忆起缬草的香气,回忆起风卷过的不再寂静的小巷,而远处似乎还残留着嘶吼与惊慌失措的尖叫。金发女巫的喉咙滚动,不是为了吞咽什么,而是从胸膛里爆发的一股强烈的冲动,裹挟着来自灵魂深处的疑问与期盼。
“我们赢了吗?”她问,随后惊觉自己流下了泪水,
声音裹着一层从胸腔深处漫上来的湿润,“我们…会赢得这场战争吗?”
她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重新坚强起来,但大概擦了好几分钟的眼泪。期间黑发男人依旧沉默地望着她,起初是平静的,后来不知从哪一刻起,神色中多了一层不易察觉的动容。
“抱歉…”赫奇帕奇恢复过来后不好意思地解释,她扯过自己的衣服褶子,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我刚刚回忆起了很多事,这里命运的力量影响了我。”
说罢她又一次环顾四周:“为什么没有其他人来呢?”
青年略一耸肩,显然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沙金色卷发的少女托腮思考,记忆回来一部分后她才记起自己最初其实躺在一片不可言说的薄雾之中,几乎闲得要冒泡了,那层雾气才变成这座车站的模样。“难道这说明……”最后赫奇帕奇将信将疑地说,“我们有特殊的缘分?”
青年没绷住,他用手抵住嘴巴咳嗽几声,随后露出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他已经发现少女离他更加近了,就像一只虚张声势的刺猬。他抬眼望向天际,雪白色的阳光包裹着建筑的轮廓,本该有一轮月亮悬在那儿才般配。
可此刻只有一片纯粹的雪白,安静得有些空旷。
“应该不是,”然而他还是这样回复道,“我比你来得早一些——我是可以提前走的。”
“那你为什么留下来?”杰西卡好奇地追问道,顺便抛出更多问题,“怪不得没有其他人,大家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应该很短。而且有其他人跟你碰见过么?”
“没有,你是第一个。”说到这里黑发青年皱眉了,“我还没彻底搞懂它的原理,车站中的魔法流动十分古怪,不属于任何已知的魔力原则。但作为死后意志的投射,我们不能对它奢求更多。”
“我反而相信魔法,没有巫师完全理解并不是魔法本身的问题,也许理解了的人全都死了。”杰西卡说,长大后她就意识到在时代的裹挟下个体是无法掌控一切的,所以伏地魔注定会失败。就算不是她、他们,也会有其他人来见证甚至亲自实现这件事。
青年点头,随后继续沉默了下去,又变得像一棵瘦削的树了。但这反而让杰西卡发觉他故意漏掉了一个问题。
“你不愿意的话…可以不说的。”少女目移,有点害羞地小声讲,“你想我们难得遇到,虽然是在我们都死亡以后——但聊聊别的也好呀。你也说我是你遇到的第一个人!”
“不会感到寂寞吗?”接着她问。
后来他们又保持这样待了一阵,四下里是一片翩然的静谧,配合着苍白的车站与短暂的同行之人,甚至可以说是优美的。杰西卡数着自己的呼吸,瞎编了一百个以她身边人为蓝本的故事,直到被遥远的撞击和呜咽声打乱节奏。它们从远处传来,同这片薄雾一样若隐若现。原来这里真的有火车,女巫心下惊讶,一辆霍格沃兹特快,同她为了赶时间追逐的那些一模一样。
似乎是受到特快的催促声影响,青年终于敞开了心扉。他自称在等人,具体候选者有好几位,但更可能是在等一个男人,比他稍微年长几岁。他的记忆不算全,也记不清自己到底等了多久,在这个地方时间已经失去了衡量的尺度。
“为了证明我并不软弱。”他描述得十分坚定,可神色仍不可避免地流露出迷茫。随后他解释到为此自己已经错过了很多趟列车。“活着时我也许说服了自己不去在意。”斯莱特林讲道,“但来到这里后我想了很久,我还是渴望他们能认同我的做法。”
“你的什么做法呢?”米勒重新坐下。
“一切。”青年说,略歪着头,居然显现出了一副天真做派。很快他灰水晶一样的眸子里的迷茫散开了。“看来与人沟通确实是有用的。我想……我渴望着他们的爱。”
少女咬住腮帮,她的膝盖并起,侧向他大腿的方向。他们现在靠得相当近了,几乎只差几英寸就抵在一起。
杰西卡想这估计算是她的舒适区,她在工作中也需要处理大量的倾诉与抱怨,促使她成为一位优秀的聆听者。“听起来你遇到了困难,你在生活中不被人认可?”
“人总会做出不满意的选择,而我也没有义务讨所有人的欢欣。至于我和我的家人,那不是我短时间内就能解决的问题。”清秀的男人一挑眉,“从我毕业之后,我每天都要被迫做出大量选择,你明白这有多难吗?”
“然而这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不是吗?”金发少女笑了,“即使这很艰难,你每天还是要面对生活,并选择去爱——这一点上你就做得很好,就像我们都在这里了,而你依旧渴望着它。”
青年愣住了,他缓缓地握紧了座位扶手,随后又轻轻松开。“照你这样一说,倒像是什么很高尚的行为一样。”
“爱是伟大的魔法。”现在轮到杰西卡耸肩了,她摆出一副“我无法解释,但爱就是伟大魔法”的无耻态度,“关于你等待的那些人,包括那个最特别的男人,如果爱也能打动他,那你就没什么好担心的,爱使得人们相互靠近并解除芥蒂。”
“而且他如果能来见你,说明他也死了嘛,”赫奇帕奇又撑起了下巴,她故意营造出轻松的氛围,鞋尖在地面上方晃啊晃的,“到时候你们总会相互理解的,谁知道仇恨能不能带到下辈子去呢?否则就成了幽灵了嘛,这就又说回了国王十字车站的魔力分析问题,也不知道问幽灵能不能搞清楚——”
于是不知怎么回事,他们的话题从爱的定义一路飞奔至幽灵对死后世界的感知。青年震惊于女巫丰富的想象与跑题能力,不过仍然耐着性子陪她论证了一番。他们又聊了几个故事,青年死前似乎做了一些很了不起的事,能够让他傲气十足地说出“重来一次还是会这么选”,尽管自己现在也想不起来。杰西卡帮他担忧了一下等遇到那个男人后要怎么回忆起全貌,如果还是脑袋空空就太糟糕了。但好一阵思考无果直接选择摆烂,称也许碰到他就会想起来了。
所以为什么她会遇见他呢?然而在快活的表象下杰西卡问自己,她依旧不清楚他是谁,不清楚为什么是他与自己乘这最后一趟火车。她也不是什么非常特殊的巫师。
难道他们生前有交集吗?可她为什么不记得?
铁轨的震颤忽然传来,深红色的蒸汽火车冲破雾色驶来,汽笛声中夹杂着人生的轰鸣。杰西卡恍惚间看见每一个她经历过的,开学日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而更加年轻的自己身后飘着行李,隔着窗户与父母亲人道别。女巫下意识摸了下眼框,她如今没有眼泪了,此刻涌上心头的,除了那点遥远的酸涩,只有一种宿命般的、沉甸甸的宁静。
“这个需要什么证明吗?”她开始手忙脚乱地摸正装口袋,“车票?还是准入之书的记录?我身上什么都没有……”
黑发青年站起身,掌心轻轻覆在她的左肩上。力道不重,却像施了无杖魔法,瞬间压下了她所有的慌乱。他微微俯身,冷森森的气息落在她耳畔,语调是恰到好处的绅士礼貌,没有半分逾矩:“直接上车就可以。随便挑一个座位,命运会把你送到下一个该去的地方。”
少女抬头:“那到底是哪里呢?”这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往前,”男人简洁应道,随后叹气,“反正总比这里好。”
“那你呢,你是不是还要等你提到过的——”杰西卡·米勒的脚步顾虑地顿住。她转过身,与青年互相凝视,同时意识到他们还没有这样郑重地明看过彼此。青年身形瘦削,额前的黑发垂落,遮住一点眉骨,而那双烟灰色的眼眸在缭绕的蒸汽与阳光之下,惊艳地显出一抹浅浅的翠绿色,像浸了晨露的树叶。
他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她想,回忆令灵魂震颤,却也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尽管……我们迄今为止没有太多交集的机会。
她轻轻垫起脚尖,一支手臂环住男巫的脊背,掌心贴着他温热的胸口,能隐约感受到心跳的节奏。下一秒,她将怀抱彻底收紧,像是要把这份短暂相处中攒下的所有心意都送给他。“祝福你,”她的声音中包裹着一点发颤的柔软,却格外真诚,“也祝你往后,依旧相信爱的力量。”
接着她用力眨了眨眼:“但如果,你等不到你要等的人,你最后还是要上这趟车的。”
“另外,谢谢你愿意对我说你的故事。”她又说,“如果还有机会,我还想再听其他的。我认为我们还是挺有缘分的,你刚才不该嘲笑这一点,不是吗?”
青年的胳膊轻轻圈住她。“我向你道歉,”他回应,“我保证没有什么会阻挡我向前走,可我不得不指出的是,一个人的灵魂最后会去往哪里是没有定论的,来世以及转世更像是麻瓜宗教设计出的控制手段——最多再带上一些心理安慰。”
说罢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杰西卡目死地打消了再多祝福祝福他的想法。不过随后也认为刚才的说法确实不太严谨。她左思右想,苦思冥想,发觉并没有太好的办法。
最后她自欺欺人地闭上了眼睛:“…那别的世界怎么样?在别的世界,我们再好好认识吧。”
雷古勒斯.阿克图勒斯.布莱克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他是清楚妄念所带来的后果的,在他的家族记录与家族之外的的传说中,任何试图插手来世与时间分支的尝试都招致了严重的后果。黑魔法掀起的从来都是毁灭,从没有例外,只是他生前明白得太晚——最适合的缅怀方式永远是把死人画进画像里。
然而到底是否真的有另外的世界,谁知道呢?说另一个世界其实也不准确,它们只是一些由于选择差异导致的不同枝桠。
“好,”然而他并没有再次出声纠正,扫兴的事只做一次就足够了。青年只是眼神微妙地凝视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承诺了起来,那是一个只差一点就能彻底靠近的距离。“我答应你,会有那样一天。”
更新!本来不打算写的,甚至更了一章德钗了,半夜来灵感了激情打字
德钗应该假期结束前还会有的,我是个好鸽子x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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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番外四 人生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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