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起元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来拖延时间，颇有成效。
最终结局是全部人被拉入了警局。
这还是他第一回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且事后回想起来，觉得自己挺有天赋。
出了警局后，本以为这件事就此结束，却没有想到被陈仁缠上了。
“顾起元，谢谢你。”
天色渐黑，顾起元离开警局快步离开往家里走，还没有走多远，就被追上来的陈仁拦住。
俊秀的少年脸上带着伤痕，眉眼之间的韧劲有着少年的意气风发，也可以说是倔强。
同样身为beta，陈仁身上有着顾起元所没有的活力。
顾起元摆了摆手。
“没事。”
事情都已经过去，他不想再计较那么多，虽说他是受害者，无端被卷了进去，可是对方已经受到惩罚，对着同为受害者的同学撒气，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只是可惜他才吃一半的冰棒，本来他的小金库就没有多少，难得奢侈一把买根冰棒，就遇到这种事，只能感慨世事无常，人一倒霉起来，吞口水都会呛到。
顾起元觉得自己心态挺好的，不然也活不到现在。
“有事！”
“都怪我拖累你，要不你也不会差点被打。”
“我很抱歉平时跟着其他人吐槽你，你是个好人，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陈仁心情忐忑，他是真想跟顾起元成为朋友。
原先交的朋友们没有一个靠谱的，在得知自己要被隔壁学校找麻烦后，每一个都说有事，没一个愿意帮他的。
而且认的大哥也是一样，亏他每个月都交保护费。
他恨的牙痒痒，越恨自己的一切都白费，越觉得今天跟顾起元的相遇是老天爷的意思，世界上的好人本来就少，更何况是在底层beta里。
在beta群里阴险斗争，没有硝烟的战斗，那是数都数不清，以前是他瞎了眼，错把应该交好的朋友当做笑话，孰不知，他自己才是那个天大的笑话。
顾起元比陈仁高了有半个头，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头微微低下看着站在前面的陈仁。
陈仁脸上的认真是真的让他头疼，说实话，他不想跟陈仁扯上关系，在他看来，陈仁是个麻烦，而且是个不安分的会惹许多事的大麻烦。
“抱歉，我认为我们不是同路人。”
他相对委婉的拒绝。
“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是同路人？”
陈仁拽紧拳头，中二之魂升起，眼冒火光。
交兄弟总是会充满挑战的，小说电影里不就是这样？
成为兄弟之前是要经历磨难的！
他不怕磨难！
果然，陈仁的话在顾起元的意料之中，这人看外表就知道是个倔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
说到底还是当时的顾起元太过善良，说不出什么恶毒的话。
当然，现在的他同样也是，一样对于任何事都格外纠结，总是会站在别人的角度想事情。
顾起元觉得跟他说话很废劲。
“我要回家了，你自己也早点回去，天黑了之后不安全。”
他们两个人的小区住的不算太远，在B市的外围，人员混杂，夜晚有许多不怀好意的人游荡在街头。
从小到大家长都会教导着晚上不要随便外出，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你是在关心我吗？”
陈仁此时竟然红了眼眶。
顾起元：“………”
“已经很久没有人关心过我了，爸妈离婚之后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除了每月准时打钱，都不管我。”
“唯一疼我的奶奶也在去年走了……”
他擦着硬挤出来的眼泪，话语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边说还边观察顾起元的脸色。
算了。
“别说了，一起回去。”
顾起元揉揉自己的头，算是妥协了。
他觉得陈仁就是小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坚持不了多久，过两天就会恢复之前互不打扰的关系。
“好！”
陈仁擦掉自己的鳄鱼眼泪，开心的笑了起来。
………
他们之间的相识充满了戏剧性，后面陈仁并没有如顾起元所料忘记他。
而是在收假的那天在小区门口等着他，到了学校之后，跟班主任要求换了座位，搬到了顾起元旁边。
就很只烦人的苍蝇有的一拼。
但是，同样的，跟陈仁做朋友的那两年，是顾起元最开心的两年。
直到，在高中毕业那天，考完高考没有多久，顾起元本打算去打暑假工挣点大学学费，却在一天早上被父母叫起来，告知他不能去读大学。
太过痛苦的记忆大脑会自行处理，现在他已经记不太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大部分记忆被模糊掉，只记得零星的记忆。
那天没有出太阳，天色灰沉沉的。
父亲的面孔格外的扭曲，大声呵斥道：“你是要逼死我们吗？”
“养你到这么大，算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早知道这样，当初你生下来就该掐死你！”
哭泣的母亲拦下父亲的巴掌，温柔的劝说着。
“起元，你别这样……”
“弟弟妹妹年纪小，你身为大哥，既然已经成年，就该承担起家里的责任。”
“你爸爸刚刚说的话都是气话，当不得真……”
“咳咳……”
她没有说几句，便咳嗽几来，捂着嘴的手指缝隙里溢出来了鲜红色的血，刺眼的让顾起元喘不过气来。
他的人生好似不是他自己的人生，他就跟傀儡一样，任人摆布。
顾起元知道自己不该答应的，可是他没有办法不去答应，他能怎么办？逃吗？
能逃到哪里去呢？
他就不该出生，不该懂事，不该活着……
自我放弃的感觉让人的死意升起，顾起元崩溃了几天后，还是振作了起来，他仔细的算了这些年用过父母多少钱，打算去投奔叔叔将这笔钱还给父母，之后便断绝关系，再不往来。
坚持到现在，快要结束了。
只用将裴青寂送回裴家，自己拿到报酬，便就可以恢复自由，成为属于自己的顾起元，不是别人的顾起元。
【陈仁：怎么不回消息？】
【陈仁：嗯…】
【陈仁：我很抱歉那天不该那样说你，我听说了关于你的事，我不该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时候凭着自己的怒气咒你。】
【陈仁：可是我还是气愤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我们不是朋友吗？】
【陈仁：今天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我很开心，但是我又怕你是误发，你还在因为之前的话而生气。】
“不生气的……”
顾起元轻声道，眼中闪过一缕亮光，放在手机上的手指动了动。
感动是有的，同时也存在着开心。
当初离开的太过急促，什么都没有交代就离开了，他确实是个不称职的朋友。
更何况，陈仁说的那些话，永没有身为亲人的父母给他的话恶毒。
【顾起元：从来没有生气过，我以为是你在生气，不想理我，就没有打扰你。】
【陈仁：我也以为是你在生气，不想理我，本来都打算再过一个月放暑假就过去找你的，你是我陈仁认定的朋友就永远都是朋友，殊途同归的人不管分离多久，最后都会再次相逢。】
【顾起元：陈仁你还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变，还是一样的中二。】
【陈仁：（气愤）说啥呢你，变坏了，顾起元。】
………
“他是你的朋友吗？”
耳边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顾起元一跳，抬眸时发现原本在看电视的人已经凑到身前，距离很近。
“是的，我最好的朋友。”
“只是当初因为一个意外，已经有几年没有联系。”
顾起元说起来的时候眼中的怀念以及口吻中的眷恋都十分清晰的印入裴青寂的眼中和耳中。
他不喜欢顾起元对着别人露出这个样子，这是他不曾看到过的一面。
“那我呢？”
“我是你的什么人？”
失忆之后的裴青寂相较于失忆之前要单纯许多，不会掩饰自己的**，话语更偏向直白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顾起元挑了挑眉，看着眼前人孩子气的鼓起脸颊，气鼓鼓的模样甚是可爱。
“你！当然是……”
两个人熟了许多，让他一时之间忘记了裴青寂的身份，开始逗弄起来。
“也是我的好朋友啦。”
他摸了摸裴青寂的头，发丝的触感很好，让他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这一连贯的动作下来，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真是罪过，怎么能摸财神爷的头呢？
只不过手感是真的挺好，反正比自己的头发好摸，有钱人的头发就是不一样哈。
顾起元反思着，并表示下次还敢。
【陈仁：你找我是有什事吗？】
玩闹了一下后，便是正事要紧。
他在思考要不要现在提问裴家的事，或者是打听。
纠结了没多久，顾起元觉得还是打听一下的好。
裴家本家在B市，一直待在B市而且家境不差的陈仁可能会知道些什么。
只是，陈仁很聪明，自己突然询问裴家的事，他肯定能猜到什么。
算了，猜到就猜到吧。
【顾起元：你知道裴青寂现在怎么样了吗？】
【陈仁：？】
【陈仁：？？？】
【陈仁：你问他干嘛？】
【陈仁：顾起元，你很不对劲。】
【顾起元：就是好奇，毕竟当初他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而且又是裴家大少爷，出来有几年都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
【陈仁：（挤眉弄眼）原来是这样，只是好奇哦，我还以为你暗恋他呢，要不怎么跟你好朋友我几年没联系了，第一个问题也不问问我的情况，而是问他裴青寂，啧啧啧……】
【顾起元：………】
【顾起元：你够了，再乱说我们就真的别联系了。】
【陈仁：行行行，不说就不说，看把你急的，暗恋裴青寂又不丢脸，他长的好看又有钱，而且还是顶级Alpha，是许多豪门里的Omega的梦中情人。】
【顾起元：我是Beta。】
【陈仁：我当然知道你是Beta，我不也是Beta，又没有法律规定Beta不能跟Alpha在一起，现在社会上多的是Beta跟Alpha的组合。】
【顾起元：别说这个了……】
顾起元扶额，陈仁做事算是靠谱的，就是思维太过跳跃，自己确实不怎么能跟上。
【陈仁：好吧。】
【陈仁：我知道的不多，毕竟我可混不进他们豪门的圈子，只是有所耳闻。】
【陈仁：这几年裴家发展的还算不错，裴青寂上大学后不怎么在学校上课，只在考试的时候过来考一下，其余时间都在公司接手事务，听说很忙，每天都睡不了几个小时。】
【陈仁：只能说不愧是Alpha，身体素质一流，这样都没有垮掉，反而活的好好的。】
【陈仁：还有每次考试都是第一，他是牲口吗？这么会考？】
顾起元看到这视线移动了旁边裴青寂的脸上，又上班又学习，而且都能取得不错的成绩，这还是人吗？
虽然得到了不太满意答案，裴青寂没有再多打扰，转头再去看起了电视，没有看多久就感觉到了炽热的视线。
回过头脸上带着疑惑，还没对视几秒，对方就又低下头看着手机。
【顾起元：真厉害。】
【陈仁：风云人物可不是好当的，起码我是当不成的。】
【陈仁：裴家如今的家主是裴青寂的父亲，他的父亲是出了名的严格以及花心，对裴青寂经常给予处罚，在外面的情人有不少，私生子同样也是，而裴青寂的母亲早逝，幸好有外公许家支持，那些私生子们翻不起什么浪花。】
翻不起什么浪花？
那裴青寂是怎么受伤倒在巷子里，而且失忆的？
这样看来裴青寂在裴家的地位是不怎么稳的，起码父亲不喜，外面的私生子们虎视眈眈，而外公那边的许家是不是好人，也不一定。
顾起元只能庆幸自己幸好没有报警，不然失忆的裴青寂该怎么面对那些豺狼虎豹，怕是会被吃的什么都剩不下。
【陈仁：我跟你说个小道消息，有传闻说裴青寂性/无能！】
啊？
这种事是能随便乱传的吗？
【顾起元：你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陈仁：我有个朋友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儿子，之前在一场宴会上，裴青寂被人下了药，而且是对Alpha有奇效的药，通常Alpha中了这种药都会立即进入易感期，变的没有神智，跟野兽一般。】
【陈仁：可是，他中了药之后竟然什么事都没有！把塞进房内的Omega丢出去后，还把给他下药的私生子收拾进了牢里。】
【陈仁：后面就有人说，只有性/无能的Alpha才会在中了这个药后什么反应都没有。】
【陈仁：关键是现在这个小道消息传的挺广的，也没有见裴青寂派人出来解释。】
【顾起元：………】
【顾起元：这种不靠谱的虚假消息有什么好解释的？】
【顾起元：他解释了才奇怪好吧。】
【陈仁：说的有道理，可能是裴青寂早就有所查觉根本就没有中药所以才没有反应吧。】
【陈仁：我之前逛过那种小论坛，里面的帖子简直就是不堪入目！】
【顾起元：不堪入目你还看？】
【陈仁：因为我就是下等人，下等人就该看这些不堪入目的（一本正经）。】
【顾起元：……服了你了。】
【陈仁：（咳咳）里面有关于顶级Alpha的介绍，是有跟顶级Alpha交往过的男性Beta发的帖子。】
【陈仁：对于许多顶级Alpha来说，跟男性Beta交往既能爽到又不用负责，毕竟男性Beta怀孕的概率极低，相当于没有。】
【顾起元：概率低又不代表完全没有，真正没有的是同为A的Alpha吧，他们倒不如自己消化。】
他的这个想法属实让陈仁长了见识，从相识开始，顾起元就经常说出一些让他震惊的话。
【陈仁：这是一个好想法，不过怕是难，Alpha之间的信息素是无法相融的，同属于攻击的信息素触碰到一起会互相撕杀，只有Omega包容的信息素可以容纳。】
【陈仁：所以你别看裴青寂再漂亮，可他终究是属于顶级的Alpha，Alpha这种人是野心**的代表，这是刻在他们基因里的。】
【陈仁：我大学的专业是信息素研究，这是一个操/蛋的专业，若不是我性格开朗，怕是会被那群Alpha气死。】
【陈仁：Omega大部分都是天使，性格好又温柔。】
【顾起元：看来你这几年的大学经历相当不错。】
【陈仁：也有不圆满，比如没有你。】
【陈仁：你高考的成绩比我好，明明我们说好要一起上大学的。】
顾起元深吸一口气。
他也想读大学的，现在也在想，只不过快了，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顾起元：已经过去了，不说这个，你过的怎么样？】
【陈仁：很普通，是普通的人生，跟我高中的时候想的大学生活完全不一样。】
【陈仁：刚进大学的时候，拼着一口气进了学生会，想以此为踏板成为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的开端，可是进去后才发现，Beta根本就混不上学会生的会长。】
【陈仁：他们说我痴心妄想，Beta本就平庸，就算得到高位也做不出什么大事。】
【陈仁：很可笑，但是也很真实。】
【陈仁：不过，我可没有放弃，你知道的，我最倔了，不达目的不罢休，别人越说我不行，我就越是要对着干！】
【陈仁：我行不行别人知道什么，我知道自己行就够了。】
【陈仁：虽然已经很努力的去迎合老师，表现自己，我最后还是输给了一个顶级Alpha，老师说没有Beta成为学生会会长的先例，可以给我副会长，失望是肯定会有的，但是我不后悔争这一场。】
【陈仁：他们不选我是他们眼瞎，不是我不行，副会长我不稀罕，要选就选最好的，没有最好的我才不要选次一等的。】
【陈仁：退出学生会后，我有过迷茫，但是很快又坚定了目标，在学生会的经历并非白费，我结识到了我现在的老师，身为Beta却在信息素研究的领域非同凡响，他说他看中了我的坚持，倔强，就收了我做学生，让我硕博连读。】
【陈仁：刚开始很累，很累，我经常半夜醒过来痛哭，好在坚持下去了。】
【顾起元：我也会坚持下去的，挫折无法打败我们。】
【顾起元：陈仁，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以前，现在，都是。】
………
许久没有联系的好朋友在打破隔阂之后，有了许多未曾聊过的话，他们聊了许久，只不过大多是在聊陈仁的经历。
或许是查觉到顾起元不想提起这几年的经历，陈仁没有将话题引导到顾起元身上，而是一直在说着自己知道的八卦跟自己这几年过的日子。
直到最后结束，关掉手机，顾起元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当顾起元放松下来的时候，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喷涌而出，他是个不爱哭的人，从小到大没有哭过几次。
眼泪开始无法控制的往下流，黑白分明的眼睛红润起来，他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当初就算在极度崩溃下，他都没有哭的，好似已经缺失了哭这个技能点。
“顾起元？”
“你…你怎么哭了？”
裴青寂慌张的抽出纸巾给他擦眼泪，盯着Beta的眼珠子在抖，拿着纸巾的手指轻微颤抖。
Alpha的手很大，完全可以捧住顾起元的脸。
他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顾起元在哭泣，不过也明白现在不是问原因的时候。
想起上午顾起元是如何安慰的自己，小心翼翼的将其拥入怀中。
轻轻拍着Beta的背，无声的安抚。
究竟是什么时候，自己便不被父母关心了？
顾起元不清楚，其实小时候父母还不是如今的模样，生病难受的时候父亲会哄着他喝药，母亲会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唱着一首小曲子。
跟现在一样，只是现在没有那首曲子。
嘴唇被他咬出痕迹，他尝到了血腥味。
Alpha的嗅觉灵敏，裴青寂将顾起元扶正，修长的手指摸上了他的嘴唇“别咬，都出血了。”
裴青寂的目光清明，不动声色的咽了口水，喉咙里的痒意已经快要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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