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笔记“哗哗”翻页声异常清晰。
柳亦把笔记摊在腿上,边凭记忆回答,边翻动笔记本:“有的有的。那几个小弟对文玩这些没什么研究,主要是配合在人群中带节奏。买货细节他们知道得不多,不过其中一个去拿过货的描述了卖货人长相。”
他慌手慌脚地翻笔记本,越急就越找不出那条记录。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字迹间仓促跳跃,迷失方向。他偷眼看几人,耳根烫得像是在燃烧,眼下的汉字干脆化成一团。
成西看他越翻越乱,一脸要哭的表情,伸手拍拍他肩膀,目光盯着虚空中的某个点,开始回忆下午的审讯。
他将记忆中的关键词组成句子:“那个小弟说卖货的大叔看起来五十上下,本地口音,身材圆润。个头到眉毛……结合小弟的身高,推测大叔身高在一米六八左右。他两次去拿货,大叔都在福陵巷前段卖货。”
顿了顿,接着补充:“他说货没有摆在台面上,是从底下的小箱里拿出来的,包了很多层。”
柳亦终于翻到笔记,他轻轻吁口气。他没有打断成西,安静听着,直到成西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才补充没有提及的细节:“那个小弟还说大叔不是每天都在,有时候他连着几天在古玩街物色目标,都没看到大叔。有时候又连着出摊几天。每次大叔都是在福陵巷摆摊。”
时明轩在简笔画像旁写上相貌特征,又在旁边写下“主动”、“碰瓷”、“不声张”几个词。他把那几个词用箭头连起,写了“必然”两个字。
他用红笔在画像下方划了两道杠:“这个人很关键,一定要找到!小柳,把相貌条件告诉冯主任,让他们调取福陵街监控找到符合的目标。”
成西看着时明轩后补上的特点,问道:“为什么会是‘必然’?”
时明轩:“结合碰瓷人的说法,还有那个小弟看到的情形,基于各种原因,这个大叔不想他卖这种瓷器的事被传扬出去。货要出,又不想被发现,最保险的就是出给那些肯定会弄坏它的人。唯一的解法就是卖给不碎不开张的碰瓷团伙。
不知道那个大叔是看到人家碰瓷想到这类瓷器,还是看到这类瓷器想到这种使用方法。这么好的销售眼光,在哪都能做到销冠。”
时明轩的冷笑话没人敢接,冷气裹着冷笑话旋转跳跃,屋内温度生生低了两度。
秦叙白抬眼看他,嘴角不自觉抽了抽,想起刚见面那天对着他不停定向制冷的人肉牌冷气机。他搓搓手臂,不打算开口触霉头。
柳亦冲出口的笑声强行变成短促地呛咳。他立马低头,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
成西看时明轩的表情,忍住几欲冲出口的吐槽。他摸摸鼻子,努力咽下吐槽,才道:“咳,这么鬼祟,那些瓷器肯定来路不正!正经生意,怎么会特意找碰瓷的人销货。”
时明轩轻轻点头,敲了敲白板:“这些只是学徒练手作品,即使被警方知道,也不会拿他怎样,他怕的并不是我们。”
“他如此会卖货,顾客能给他找的麻烦有限。他大不了几天不开摊躲着,影响不大。不是我们,不是顾客,那就只能是上游供货……”成西顿了顿,
“可上游知道了又能怎样?不管上游是主动合作,还是被动有合作,感觉也不会怎样啊,东西又不值钱。这行当也不是什么杀人越货的买卖吧。”
如果是毒pin,他马上就得出害怕上游知道的十七八个理由。涉及到瓷器,且是出自学徒之手,不值钱的瓷器,他不太确定。套上以往侦办毒pin案的经验,每一条都套得上,但每一条都显得荒诞无比。
他可以想象小混混偷毒pin私卖被打死,但他无法想象私卖练手的瓷器被打死。
他看向默不作声的秦叙白,想从他那得到答案。只见秦叙白目光不离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他转头看时明轩,那个永远从容不迫,笑里藏刀的老大,此刻静静看着秦叙白。那不是审视嫌疑人的眼神,也不是属下迟迟不报告的不耐……
没等成西想到贴切的形容,时明轩已经恢复如常,对他道:“正常制作瓷器自然不能怎样,你别忘了,他们的瓷器可是涉及巨额诈骗,任何一点破绽都容易让他们暴露。这种组织的行为不能用常理推断。”
成西小做思考,正要问接下来的安排。
秦叙白忽然站起身。
他走到白板前,对着手机,画出文玩街草图:“他选的这个地方有点意思,属于文玩街后半段,好奇而来的游客很少会走到末尾,这天然地排除了很多好奇看看但不买的人。”
成西不懂他的意图,自然地带着不信任:“那又怎样?”
时明轩领会秦叙白的意思,接道:“一般而言,卖货应该首选热闹地段。无论别人有没有兴趣,人多总是比较有卖货希望的。偏偏他选的地段人非常地少。
从他的行为来看,他对于卖货十分有信心。前半段外行人多,看上喜欢的,以现在工业化瓷器价格对标,必然觉得他漫天要价,难免会有些口舌之争。他不如躲远些,卖给行家,或半行家会更舒心。”
秦叙白没有继续发表自己的意见,他不时扒拉手机地图,调整角度,调整比例。
时明轩捕捉到他的动作,问:“怎么了?”
秦叙白目光仍在屏幕上,继续扒拉地图:“福陵巷旁边有临近相似的巷子,他又不是固定店面,选这个地方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
时明轩眼神一凛:“小柳,以福陵巷为中心,打一张文玩街地图出来。”
柳亦快手地在电脑上截出大比例尺地图,打印机“吱吱”吐出一张新鲜地图。
“文玩街后半段互通的岔路好多啊。”柳亦把刚打印好的地图,“叭”地贴在白板上。
秦叙白瞳孔微缩,猛地扭头看地图。
柳亦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结巴道:“不、不是吗?”
秦叙白拿出红笔,“刷刷”沿福陵街一直往前,穿过某个居民区,到达文玩城C口旁边的公交站。
“这条也可以哎。”柳亦不是很明白,他有样学样,也画出几条能通到公交站的岔路。
成西拨开两人,直接把文玩城E口前的公交站画了个大大的圈:“也可能到这里啊,虽然路程是远了点。”
时明轩豁然开朗:“怪不得选这个位置,相比其他小巷,这里退路确实更多。”
成西:“那又怎……哦,他怕上家找他麻烦,他手里有不该有的东西!”
秦叙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这个人不好抓啊,时队。”
时明轩几步到秦叙白旁边,眯着眼睛看他,道:“秦老师看起来心情不错?”
秦叙白椅子扭向他,假笑:“还好。”
成西把秦叙白椅子掰向地图,鼻子喷出不屑,指着地图:“有什么难抓的。这里布置几个人,后面这里也布置几个人,还有这里,不管他在这条街的哪个位置,只要知道他长什么样,抓他可以说不废吹灰之力!”
秦叙白敷衍地鼓掌:“成警官真厉害。”
成西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神经,火气忍不住上涌:“你什么意思?”
柳亦一直跟着秦叙白,对他的行为还是比较了解的。在秦叙白开口前,他抢先道:“我想秦老师说的应该不是布局抓人的事。”
成西最烦谜语人,对秦叙白更不满了:“那是什么意思?”
“呃……很厉害的意思吧……”柳亦挠头,求助地看向自家老大,“对、对吧。”
时明轩从秦叙白身上收回目光:“确实是厉害。他不止看货厉害,看人也准,知道什么货卖给什么人。特地选这种四通八达,人又不是很多的巷子摆摊,基本上就是好跑路。”
柳亦似懂非懂:“哦……”
时明轩圈起文玩街后门,拉了条线到福陵巷:“刚才说了,会来这里的,基本上是想捡漏的行家,或半行家。对于这些文玩街熟客,他是不会乱来的。
另一类是年轻游客,慕名而去,随便瞎逛那种。那类人多半对买到假货并不是那么生气、恼火。或者说他们恼怒的方式多半是在网上发个避雷帖,很少再回到文玩街找麻烦。主要是再到文玩街,他们未必还找得到买货那条街。”
柳亦:“这么厉害啊……”
时明轩指着用来碰瓷的碎瓷图片:“这种整体一看就不美观的东西都能精准卖给碰瓷的,足以说明那个大叔眼光毒辣。”
柳亦:“为什么不好抓?”
时明轩:“也不算是不好抓……准确来说是怎么抓?”
柳亦眨巴眼,每个字都认识,拼起来怎么那么陌生呢?
柳亦:“不能直接抓?”
成西到底是有经验,反应比柳亦快:“现在不知道他是否与制假源头关系紧密,贸然抓捕容易因小失大。是吧老大。”
时明轩点头赞许。
柳亦:“那我们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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