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好像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来了。
在埋头学习的哈利没有丝毫察觉的日子里,湖边的樱花树已经到了最绚烂的季节,粉雾一样的花朵躲在迷蒙的水汽里,飘渺梦幻,欲语还休。山坡们集体换上了嫩绿的新草,在初春鹅黄色的微阳下泛着柔和的波浪。连一直窝在湖底过冬的巨乌贼也常常浮上水面,把它的触角搁在岸边慵懒地晒着太阳。
春雨已经下了三场,轻轻巧巧的,如同秋日悠悠飘落的枫叶,浇灌大地时湿润又温柔。
满月下的樱花树成了霍格沃茨的春天最热门的打卡景观。满是粉红色泡泡的春天似乎让亘古不变的月亮也变得柔和了几分,悬在幽蓝的夜空上犹如素手裁剪的纸花,配上满树满树浮在夜色里的粉雾,确实浪漫得令人心醉。
可惜霍格沃茨的学生们不约而同地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困在了城堡里。月色下樱花曼舞的小径竟空无一人,充满寂寥的味道。
罗恩咬着羽毛笔,对着迷人的夜色发呆了好久好久后,终于忍无可忍,把羽毛笔往面前成堆的作业上一拍,大声抱怨道:“我真不知道那些教授是怎么想的!明天可是复活节假期!那么多的作业,他们真的知道有假期吗!”
赫敏抱起双臂,毫不客气地回道:“就是因为有你这种没有自主学习能力的人存在,才需要有足够的作业让你静下心来!别把气撒在羽毛笔上面了,你看看人家哈利……”
赫敏把罗恩的羽毛笔拿了起来,正想塞回他的手里,脸色忽然变了:“你就一直拿着一支糖笔写作业?”赫敏气得用那支糖棒羽毛笔去敲罗恩的头,引得哈利也不小心走神看了一眼。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你再这样玩下去,就等着期末拿零分吧!”赫敏本想把羽毛笔还给罗恩,忽然想起了近在眼前的考试,怒气立马攀升起来,趾高气扬地把罗恩的糖棒丢进了垃圾桶里。
“梅林呀!明明还有两个月呢!”罗恩难以置信地瞪着赫敏,“还有,零分是什么意思?”
赫敏短暂地愣了一下,冲他心累地摆摆手,重新把自己埋进了书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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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似乎听见了遥远的喧闹声,欢笑,口哨声,人群行走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拥挤着,好像还有个人在他旁边拼命地喊叫着什么。
“哦,梅林……”他捂住耳朵,半梦半醒地嘟囔着。一线牛奶白的晨光漏进他微微掀起的眼皮下,悉数陷入了他残存的黑色梦境里。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翻了个身,还想再睡一会儿。昨晚他熬夜学习到两点,实在没有力气这么早就爬起来了。
等等……那个在他旁边大喊大叫的人,好像是罗恩?
哈利一肚子起床气,却只好认命般坐了起来:“好吧好吧,我服了你了,你有什么事吗?”
“今天是复活节假期!”罗恩瞪大眼睛看着他,好像完全不能理解他大脑的构造一样。
“我当然知道今天是假期,不然我昨天晚上会那么晚睡吗!”哈利也气呼呼地瞪着他。
罗恩彻底被他搞糊涂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可是……老兄,我们一般人在说起复活节的时候……我们说的是游行,彩蛋和兔子……”
哈利半张着嘴,窗外的嬉闹声被暖风撕扯成了一片又一片的云彩,断断续续地飘进屋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在某些方面不太像一个“一般人”。
“喏,”罗恩低头在床边翻找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丢给了哈利一样东西,“这是我妈妈给你的复活节彩蛋。”
又是一件来自素未谋面的韦斯莱夫人的礼物。
哈利怔怔地拿着那只银色的彩蛋,大脑好像一下子死机了。“我特地告诉我妈妈你最喜欢银色,”罗恩有几分局促地看着他,“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它……”
“哦,我太喜欢它了,”哈利如梦初醒般激灵了一下,当即语速飞快地说道,“不仅如此,我还要……”他找到了韦斯莱夫人圣诞节时寄给他的红色毛衣(上面还织了一只黄色的狮子),使劲儿地把它从一大堆衣服下拽了出来,喜滋滋地说:“我还要穿上这个。”
“你确定?”罗恩目瞪口呆地看着哈利穿上鲜艳的红毛衣。
“当然。”哈利言辞凿凿,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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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哈利!”罗恩的惊讶不是没有道理的,当他们来到礼堂准备吃早餐(礼堂的台子上竖立着一只巨大的兔子,粉嫩嫩的,给每个经过它身边的学生塞彩蛋),赫敏一看见哈利就愣了一下,咀嚼的动作完全停滞了下来,好像在努力斟酌着词句。她好不容易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有点违心地说道,“新衣服很好看。”
“有什么不对吗?”哈利终于意识到了在他的学霸认知之外,似乎存在某个被忽略的盲区,于是小心翼翼地问。
“问题不大,”赫敏赶紧弥补道,“只是与你平日里的形象有些不符罢了。”
“好吧好吧。”哈利想了想,感觉问题果然不大,果断地把心思转回了他昨天晚上刷《三年NEWT五年模拟》时就在努力思考的一个问题上——变形术向来禁止巫师们将低等生物变为高等生物,因为其心智的转变是不可控的。
但是哈利总觉得这个理由过于牵强,“梅林绝不会如此懒惰”,因此世界上很少会有真正的巧合,大多都只是人们暂且看不透的必然。
他正打算把这个疑问拿出来与赫敏讨论时,忽然停住了。因为罗恩和赫敏正在讨论学院教授们一直藏着掩着不让他们知道的复活节活动到底是什么。哈利想起罗恩的“我们一般人”,决定还是在节日里“入乡还俗”,说一些应景的话。
哈利绞尽脑汁在头脑里搜索往年的复活节,城堡里都在举办些什么。这对他来说委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他根本没有走出图书馆去融入节日的盛况过——尽管邓布利多每一年都在想办法把他骗出来。
而他总是义正词严地告诉邓布利多教授,他们设计的那些寻宝游戏实在是太弱智了,根本不值得为此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事实上,他已经开始有点后悔没有像马尔福一样去参加变形术的梅林匹克杯资格赛了。
不过他好歹想起了一些什么:“等一会儿,你们也要去参加彩蛋寻宝游戏吗?”
“彩蛋寻宝游戏?”说出“秘密”的效果果然令他满意,赫敏和罗恩同时把头转向他,眼里跳动着期待和兴奋的光。
哈利不由自主地洋洋得意了起来,划拉出一张纸在上面飞速写了起来:“初次接触密码学的知识,你们应该会感到有点吃力的,不过我很清楚,可以帮你们。他们每一年都是拿一首诗,在里面藏地点信息之类的……只是加密的方法一直都不一样,让我想想,前年是栅格密码,去年是凯撒密码,那么今年……”
“这都是啥跟啥啊,”罗恩完全听不懂哈利口中的密码,两眼一翻,嘟囔道,“摆明了就是不想让我们发现呗。”
“确实,”赫敏难得地赞同了罗恩的抱怨,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这些加密方式好像是麻瓜界才会用的。”
“这也是我一直感到遗憾的地方,”哈利撕下刚刚列好的几种可能的加密方式,脑海里掠过了维格和马尔福说起的“化学”,若有所思道,“我们的教育开始得太晚,也太孤立了。我始终相信,在教育这件事上,最重要的是思维,而不是简简单单的会念咒,或者做出什么药剂。”
如果早点有这个觉悟,他或许就能解出欧若丝的谜题,让她不必孤独而绝望地走进自我的炼狱,或许……他们就不会是今天这个结局。
“你和我的小学老师说的简直一模一样。”赫敏咋咋呼呼地惊叹道,又引来了罗恩一脸迷惑的询问:“小学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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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他们吃惊的是,今年的复活节,没有寻宝游戏了。
今年的游戏是滚彩蛋——一个麻瓜小孩子们最喜欢的活动——不用说,巫师界的小孩子们也挺喜欢的。
草地柔软得像是母亲的毯子,干燥、温暖,散发着舒服的青草气。天空的蓝色滴落下来,落在地上化为了漫山遍野的桔梗花。
哈利像是脚下生了根,一动不动地站在山坡下,看着与彩蛋一起滚下来,哈哈大笑的学生们,一脸悲愤和抗拒。
邓布利多教授在头上戴了一顶有长长的兔子耳朵的帽子,兴高采烈地从山顶滚了下来,一不小心被自己的长胡子绊了一下,仰面朝天摔在了草地上,坐起来和周围的学生和兔子们一起欢乐地大笑。
世风日下,哈利木然地想着。
很快,学生们一人滚着一只巨大的彩蛋,开始在校园里排着队叽叽喳喳地游行起来,一边走还一边大声唱着一支哈利听不太明白的歌。一不留神,他也被赫敏和罗恩强行拉进了滚彩蛋的队伍里,队伍里有很多奇装异服的兔子窜来窜去。
赫敏和罗恩都玩得满头大汗,脸颊红扑扑的,哈利却是面无表情地说:“我不能理解这种游戏的有趣点在哪里。”
“可有趣了!”罗恩好像以为哈利在开玩笑,把手中的彩蛋噗地一声扔在了地上,彩蛋一下子炸开,化为了耀眼的金光,从金光里冒出来一只雪白的兔子,还戴着一顶伯爵帽,像模像样地给他们敬了个礼。
“赫敏!我的兔子比你的好看!”罗恩得意起来。
“哼,这有什么,”赫敏立马不服气,也像罗恩一样把一只彩蛋扔在了地上,“看我的!”
这一次的兔子人模人样地站立着,穿着粉色的**裙。
罗恩瞪大了眼睛。
“加隆!”他大喊出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上。
哈利一抬头,看见罗夫驾着南瓜车从他们上方快速飞过,南瓜车上载着一大群小矮妖,每一个都拉着一只大口袋,正在往外面抛加隆呢。
“复活节快乐!”罗夫咯咯地笑着,连眼镜都歪了。
“爱尔兰小矮妖!”哈利尽量提高了音量向他喊道,“你什么时候搞到的?”
“是我爷爷给大家的节日的礼物!”罗夫也大声地回应,“我还准备了好多好多彩蛋!”他一边喊着,一边把彩蛋丢下来。
“小心!”哈利虽然被热闹和嘈杂搞得有点昏昏沉沉的,但还是迅速意识到了罗夫的礼物里可能含有的东西,冲罗恩喊道。
罗恩已经打开了罗夫的彩蛋。
一股火毫无预兆地迎面喷到了罗恩的脸上,把他的眉毛都烧焦了。“火龙!梅林林林啊啊啊……”罗恩手忙脚乱地扔掉了手上的彩蛋,蛋里不出哈利所料是一只小火龙模型,正对着罗恩龇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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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节就在这荒诞无稽的喧嚣中过去了。
哈利可能是学生里唯一一个高兴不起来的人。
他并没有因为活动的幼稚和嘈杂失望,而是为其设计的精巧隐晦暗自心惊,同时,也有一股暗火在他平静无澜的外表下慢慢地形成燎原之势。
数百个人沿着同样的道路行走了几乎一整天,却没有发现他们的轨迹,其实遵循了一个古老的密码。
这个密码是为他一个人准备的,这个复活节所有的安排,所有娱乐欢快的浮华,全是为了粉饰起那个要让他发现的密码。
而他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那个人从未出错过,他想要哈利一个人读出他的意思,就不可能还有其他的人察觉到异样。
那个符号是他的过去,也是他的未来。
一个倒置的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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