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清楚地看见在艾琳刀锋般锐利的眼后,瑰丽的蔚蓝遮掩住一片用秘密与谎言织就的花园,花园里到处种满了有毒的植物,而它们带刺的荆条正一步步将他的世界包围吞没。
在他不知不察的某个时间里,他已经被这两个同龄的对手远远甩下了吗?
他还毫无头绪的密室,已经被他们看穿了多少,掌握了多少呢?
他这般沉思着,被一阵又一阵扑来的危机感激出了手心一层薄薄的冷汗,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神如同正在粉刷的墙,一寸寸涂上了浓厚的阴郁,这股“黑气”甚至**的,令目光相接时的其他人心内皆是一寒。
艾琳立刻察觉到了“高尔”的变化,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锋利的眼尾如同聚起光的剑,清光一闪,危险而凌厉。
“我见过你们很多次了,”她向“高尔”和“克拉布”走近了两步,哈利听见罗恩忍不住往后蹭了蹭,他也如梦初醒般从沉思中钻了出来,努力模仿起眼神昏暗无神的样子,但艾琳显然不会被这样的伎俩所骗,她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高尔”,慢慢地说道,“我没有想过,你会有这样的眼神……有趣,若这真是你,高尔,你可比马尔福家的那个傻小子有趣多了……”
哈利觉得她呼出的每一股气都像一柄寒光凛凛的手术刀,在他紧张到了极致的心弦上慢条斯理地切割着,那渗进刀子里的冷让他的牙齿开始咯咯地打起了寒战。
“可是,你真的会是他吗……”艾琳却是忽然嫣然一笑,向“高尔”抛了个媚眼,果断地扬长而去。她哼着不知名的异国调子,甚至还有闲心在门厅处站了一小会儿,眯起眼睛沐浴了一下明媚的阳光,仿佛已经完全把“高尔”的异常忘记了。
哈利的背后腾地冒出了一层冷汗。
“她不会认出你的,老兄,”罗恩用细弱的声音近乎呻吟地说道,“她就算厉害到会透视,也只能看出你是‘高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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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哈利,你要记住这一点,无论你愿不愿意去相信。”多年前,在哈利又一次在蚀骨的仇恨和克制不住的疯狂的冲击下晕死过去,再度转醒过来,被脱力和过度的魔力消耗折腾得生不如死的时候,邓布利多仍然冷静而镇定地站在他床边,目光里是静静的悲悯。
这份悲悯可以给任何一个不幸的人,年幼的哈利清楚地读懂,眼前这个实力超绝的老人早已看惯了死亡,生命在他的眼里已经变得极其平淡了,他并不在意自己下一次魔力暴走之后能不能醒来。
而在长大了之后他才明白,这并不是不在意,而是已经在严苛的生活中学会了不让任何一个人的离去或死亡扰乱自己前进的脚步。他亦会感伤,会难过,会惋惜,只是这些感情已经被岁月冲得很淡很淡了。
但哈利一直不愿意去完全接受邓布利多关于“眼神不会骗人”的观点,不是因为他可以用以为反例的生命体验,而是因为邓布利多对他说这句话的原因,是想让他放下对麦考夫的仇恨。
而在哈利的成长过程中,邓布利多无时无刻不在尝试达成这一点。
“他关心着你,哈利,他爱你们胜过这世上任何一个人。”
但多年前,他亲自把欧若丝交到伏地魔手中的时候,他的目光仍是那么静静的,清澈得惊人,无悲亦无喜,像星光熄灭了万年的荒野。
在后来的7年里,那星光再也没有燃起过。
哈利无法想象,这样冷与寂的目光背后,怎么容得了一颗有温度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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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在这儿啊,”哈利僵在原地的当儿,一个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清清冷冷的,像流过山间老石的泉,“我刚刚还在礼堂找你们呢。喏,我有事和你们说,进来吧。”
他面对着石墙口齿清晰地说道:“纯种!”
石门发出了低沉的轰隆轰隆声,斯莱特林的休息室在他们面前敞开了。
就连哈利,也从没见过斯莱特林休息室的尊容。
“哦,梅林,”哈利听见罗恩在他侧后方近乎呻吟地低声说道,“他们非要把公共休息室也搞得这么绿幽幽的吗?”
一定程度上,哈利完全认同罗恩的呻吟。斯莱特林的休息室光线并不十分充足,暗幽幽的绿光从一盏盏用银链子栓起的灯里漫出来,有气无力地飘散在湖底稍显压抑的空气里。依稀可见篝火堆旁坐着斯莱特林的学生,他们的背影是一团边缘锋利的漆黑。
这样的环境很不好,哈利暗暗想着,环境在人的成长中承担着极其重要的教育任务,如果将来他有机会改革霍格沃茨,他一定要把斯莱特林的休息室改得更温馨一些。
但他显然是白费心思了,当他们一脚踏进休息室后,方才所见的幽暗场景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精致华贵的复古式城堡客厅。
打磨得光滑圆润的大理石壁炉里生着暖融融的篝火。灯光很明亮,只有清淡的绿光浮在头花板下,朦胧而低调。有着繁复花纹的雕花扶手椅上都铺着柔软的靠垫。甚至还有点着蜡烛台的十米长桌静静地摆在窗边。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外可以清晰地看见湖底优雅摆动的水草和游来游去的鱼群。
“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哈利又听见罗恩悄悄地说。
“你们见到艾琳了吗?”马尔福走近远离篝火的几把扶手椅,猛地回头问道。
“唔。”罗恩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句。
但马尔福并不在意他的反应,也许高尔和克拉布平时就是如此迟钝的。
“我不知道这个艾琳是什么来头,”马尔福慢吞吞地说道,眼神阴沉幽暗,哈利几乎以为他和艾琳之间曾积下过什么滔天仇恨,“但她好像隐约知道继承人是谁,一个美国来的女孩,怎么会知道霍格沃茨最深的秘密呢?”
“也许你爸爸知道些什么……”罗恩冒冒失失地说道。
“我告诉过你们很多次了,我不知道,我父亲也什么也不愿意对我说,”马尔福厉声说道,但很快,他的声音又疲倦地低了下去,“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守口如瓶。他现在很提防我,是怕我妨碍他的事业吧?”
马尔福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里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很快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和慵懒:“可我从未忘记自己的身份。密室的继承人将完成斯莱特林未竟的事业,而我也必将继续传承家族百年的荣光。”
他似乎是在对自己宣誓着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很轻,但坚定:“没有人能阻挡,没有人。”
“老兄,他这是在干什么?”趁马尔福沉浸于中二的独白里,完全忘记了他们,罗恩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哈利。
罗恩听不懂马尔福的话,但哈利听懂了。
一股恶寒向他袭来,如同巨大的蜘蛛网从天而降,而他双足被困于泥泞之中,无处可逃。这股感觉在学期初那个月光流淌如碎银的夜晚如章鱼触角般悄然将他的喉咙缠绕,又在此时此刻阴魂不散地归来。
今天,命运终于在他眼前亮出了牌。
战场已然降临,而他们是敌人。
他早已猜到了这个结局,只是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哈利忽然感觉喉咙紧得慌,他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是什么,只是有一种尘埃落定,空空荡荡的寂寥感。
“艾琳让我们转告你,她已经准备好了。”罗恩对马尔福说道。
“嗯,我已经知道了。”马尔福站了起来,走到了魔法窗户前,窗外是格兰芬多塔楼上的天空与银月,云走得很快,急急忙忙的,像是赶着去远方流浪。
铂金头发的少年只是默默地站在窗前,他的目光与夜色同样深邃难测,恍惚间,哈利似乎看见如山的责任沉重地压在这个少年的肩膀上,那里面有家族的荣耀,有少年的骄傲,也有正义的抉择。
无数的选择摆在他的面前,可他从出生起,就没有被赋予去选择的权力。
如果他们从未相识过,哈利会很想站起来,走到这个哀伤无法外露的少年身边,拍一拍他的肩膀,与他一同沉默地站一会儿。
可他不能,他被同样沉重的压力死死按在椅子上,头脑里只剩下一片嘈杂的空白。
“你要同意她吗?”哈利在一段时间里完全失去了听力,直到他模模糊糊地听见罗恩这样问马尔福。
“在她面前,我没有筹码,”马尔福长长地叹息一声,不过12岁的少年,声音却疲惫得像已经走过了百年沧桑的老者,“可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完全消失了。
“我累了,”他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下定决心说道,他转过头来看“高尔”和“克拉布”,目光依然澄澈,可是光黯淡了,“你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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